《无病呻吟》瓦瓜

29、第 29 章

　　在十一月初的时候，姜星邀请我一起吃饭。
　　十月份的时候她就问过我一次，但因为大创很忙，我拒绝了，这一次我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我们上次一起吃饭还是在暑假那一次，她和我吃潮汕火锅，姜星哭了。
　　姜星在开学之后变得很忙碌，她是一个需要全身心投入到忙碌里的人，我们的聊天仅限于线上，姜星偶尔会和我吐槽两句她遇到的奇人怪事。
　　在我和何礼航在一起之后，我想到姜星，总觉得羞愧。
　　我为什么对不起她呢？我没有搞明白。
　　我怀揣着五味杂陈的心情见姜星，她还是没有变，眼神永远亮晶晶的，眼下虽然有淡淡的黑眼圈，但整个人总是神采奕奕的样子，她永远都在向这个世界汲取能量。
　　吃饭的时候我们没有说太多话，就是有一茬每一茬地说一些琐事。后来我们回到学校，绕着操场散步。学校的操场在暑假装修，开学后，原本红色的跑道变成蓝色，地面散发着塑胶的臭味，我现在才闻到。
　　我们走了好几圈，大概有半个小时了吧，姜星开口问我：“你是不是和何礼航在一起了？”
　　我很惊讶，不知道该说什么回答，我应该说“是”，但我又觉得很奇怪。
　　我难以承认。
　　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上一次看到你们俩，感觉已经变了。我看到你们……牵手，十指相扣！”
　　我从喉咙里挤出来“算是吧”三个字，语气里的犹豫让我都自我唾弃。
　　姜星听到我的反应扑哧一声就笑出来，说：“你还是很不好意思。”
　　我不自觉地脚步加快，姜星也只能跟我快速走起来，我比她高很多，她几乎都要小跑了，手还搭在我的肩上，让我慢点。
　　我想了半天才开口：“我觉得，我有点可耻，我什么都没有和何礼航说过。”
　　姜星没有说话，我只好继续说：“他知道的话，也许就讨厌我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我。”
　　姜星把手从我的肩膀上放下来，神色严肃，又是这样的表情，一提到以前的事情，一看到退缩的我，她就会谴责我。
　　但是她这次说的不是我。她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何礼航吗？长得好看是一部分。”
　　我猜：“他……很优秀？”
　　姜星又笑了一下，摇头。
　　我摇头：“我不知道。”
　　姜星又好奇：“那你喜欢何礼航吗？”
　　我又感觉惊讶。我不确定地回答：“我可能喜欢吧。我觉得我喜欢，但是我找不到喜欢他的理由。”
　　我又觉得很好笑：“我好像很随便就能喜欢一个人了。有人对我好，或者喜欢我的话，我会很容易喜欢他。何礼航喜欢我，我也愿意和他在一起，那我就是喜欢他的吧。”
　　姜星说：“何礼航之前是我们学校的，我和你说过吧？”
　　我点头：“但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人。”
　　那个时候，我的世界已经被一个人霸占了。
　　姜星的头一直微微抬着，她一直看着天上的云。我也跟着她一起看天上的云。太阳快落山了，天空是橙色的。
　　姜星指着天上，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穿着一个橙色的衣服，就比那朵云的颜色浅一点。”
　　又产生了一种很陌生的感觉，陌生的姜星，陌生的何礼航。
　　“他当时是一个很沉稳的人，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在所有的吵吵闹闹的男孩里，他真的很特别，不爱说话，没有什么玩得很好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有点阴郁。很多女生都在讨论他，一个长得好看又很神秘的人，谁能不好奇呢。”
　　姜星说话轻飘飘的，我想了想何礼航的样子。
　　他现在的样子和阴郁很难沾边，明明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春风得意的模样，对人也总是在笑，没有人不觉得他有亲和力吧？
　　“那个时候其实没什么，我当时，也就是有点肤浅，觉得他很特别，而且长得也好看，记住这个人了。后来有次上体育课，全年级的同学一起去，有个女孩生理期来了，裤子红了一片，但她好像没有察觉，仍然在打羽毛球。”
　　那个时候我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我没有体育课。我对这样的事情完全不知情。
　　姜星说：“打球的地方在跑道的旁边，操场的一角，除了打羽毛球的，那里没什么人，那个女生的背后也靠近围墙，并没有很快让人注意到。但是有几个男生看到了，他们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在墙脚看，偷偷地笑她，有人带手机的甚至还拍照，拍了之后对着手机笑，真的，他们那些人平常看起来都是好学生的样子，也斯斯文文的，结果却在角落里做这种事情。赵只，你不是女孩，你可能不懂这种感觉。而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男人，都和那些幸灾乐祸看热闹的男的是一样的。”
　　姜星停顿了好一会又继续和我说：“何礼航看到了，当时他跑过去，直接把拍照的手机抢过来，删了照片。”
　　何礼航是这样的人吗？
　　一点都不像他。
　　“他们就打起来了，准确来说，应该是那几个男生单方面打他。没过多久老师就来了。在何礼航抢他们手机之前，他朝我走过来，让我赶紧带那个女生走。”姜星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我还记得，他突然朝我凑过来，我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我也看到他脸上的绒毛，我听他的声音，听得很清楚。然后我就看到他的背影，看到他不犹豫的把他们的手机抢走。”
　　我又抬头看天，那个橙色已经不见了。
　　天空的颜色变得更暗更深。
　　何礼航……何礼航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姜星问我：“他不像这样的人吧？也不是说他不好，只是很难会想到，何礼航是这样一个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能够这么勇敢的人。我们当时还以为，他喜欢那个女生。”
　　我不知道。
　　我感觉很陌生。
　　那个时候的我，应该在面对如海如山的试卷和习题。
　　脑子里想的，也只有一个人。
　　没有何礼航。
　　从姜星开始说何礼航开始，我的感觉只剩下陌生，何礼航和我说过很多他自己的从前，但我还是没有办法刻画出他以前的形象。
　　姜星兀自说道：“但是，他甚至都不认识那个女孩。后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变了。可能就在高二或者高一下学期吧，他的性格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开始和别人交朋友了，就像现在这个样子。他和我们班隔着两层楼，我总是偷偷到他们楼层那里看他。特别好笑，我偷看何礼航被另一个女孩发现了，我没和何礼航成为好朋友，和他的绯闻女友成了好朋友。”
　　我跟着姜星的话自言自语：“绯闻女友……”
　　我脑海里想到好多场景。
　　姜星拍我的肩膀：“没有啦，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只是很好的朋友，青梅竹马吧？很小就认识了。她当时见到我的第一面，说的是你也喜欢何礼航吧？特别直接，然后我也承认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让我第一眼见就感觉特别亲切，也算是很能聊吧。”
　　“我们就说了好多关于何礼航的事情，因为何礼航，我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那个女孩，就叫她siri吧，她名字读起来就和siri很像。她一直和我说，何礼航是一个很好但是很坏的人，每次siri和我说何礼航人有多好多好的时候，都要加一个但是。她说，何礼航对所有人都很好，而且好得有点过头了，我就和她说了何礼航在操场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和别人打架的事情。siri就笑着说她也知道，何礼航就是这样的人，虽然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又问后面的但是很坏是什么意思，siri想了半天才和我说是因为何礼航太好了，我当时听不懂，siri又说……我是不是说太多了？思绪飘来飘去的。其实我现在回想起来，我好像也很难回答为什么喜欢何礼航这个问题，我知道他长得帅，性格好，能力好，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我和很多人一样都喜欢他，可能我对何礼航一直都很好奇吧？他很神秘，离我很远，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他又离我很近，我很想追逐他。”
　　姜星的回忆匆匆，戛然而止，她好像不想再说下去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嫌她说的多，我想让她多说点。
　　最后，我想了半天，我也没有想明白，现在有点像我给姜星排忧解难，分析何礼航这个难题。
　　我摇摇头：“可能，可能就是这样的感觉吧，这个就是喜欢的感觉，这个感觉就是喜欢的理由。”
　　姜星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哎呀，好像我说跑题了。何礼航以前是什么样的其实也不重要了，很多东西都不重要。只是我总是忍不住地想到……想要告诉你。何礼航，也许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其实，不管我的嘴里，siri的嘴里的何礼航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何礼航不是吗？现在喜欢你的他，也是你喜欢的他吧。”
　　我又在推卸责任，选择逃避：“我都明白，我只是无法面对自己，无法接受自己。我只是把借口放在何礼航身上，然后去逃避而已。反正，可能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的那些事情，他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现在也只是在普通的像谈恋爱一样相处，但其实我们什么都没有想过，可能也没有在真正恋爱吧？只是体会恋爱的感觉。这就已经够了。保不齐我们明天就分手了。”
　　姜星还是把手搭在我肩膀上用力握了握，没和我说什么。也许是因为姜星知道我的一切，以至于在她面前，我可以冷静看待何礼航和我之间的问题。
　　只是理智告诉我，现在的情况，也许就是一场错误。
　　在这之中，施阳的样子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是在姜星和我说siri说何礼航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
　　我眼里的施阳，似乎和siri眼里的何礼航是一样的。
　　姜星对我说：“没关系的，都会过去。你看我，我已经打算要开始喜欢一个新的人了。”
　　我看了一眼姜星，万语千言都没有意义。
　　我无法说什么，姜星也看我，赶紧说：“你不要对我说什么对不起这种鬼话，没有那么狗血，我也没有那么深情。我对何礼航也不了解的，我可能只是喜欢他身上的某一个部分，或者是他散发的某一种感觉，但我后来想了很久，又觉得那并不是真正的喜欢，只是我自己一个人陷在某种寄托里。当时和siri聊天的时候，我就在想，她才是真正认识何礼航的人。反正就是有一种羡慕的感觉吧……其实你也说对了，何礼航很优秀，优秀也会让我喜欢他吧，我想变成他这样的人。”
　　我们聊着一场发散的天，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姜星总是掏心窝子一样地把她自己想了很多次很拧巴的东西告诉我，她说很多思考不重要，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那个感觉，怎么解释都很模糊，所以她最后找到了停留在入口的出口，告诉自己不要纠结。
　　姜星最后还是对我说的“没关系”。几乎我们每次在一起，不管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最后总是很沉重，把句号画在我的过去。
　　之前我选修了一门心理学的课程，老师让我们去找一篇相关的文献分享，我找到了一篇关于痛苦成瘾的论文，论文里说我们人对于疼痛的回忆是会沉迷的，我们会越陷越深，我们的大脑喜欢这种痛苦的感觉。
　　现在的我，好像就是如此。
　　和姜星告别以后，我去找何礼航一起上自习，在漫长的光明路上，我看到了施阳和金金并肩的背影。
　　他们离我很远，看起来有点像幻影，但是那两个身影我实在太过于熟悉。然后我看到离我越来越近，朝我走过来的何礼航。
　　他从一个光点变成一个人形，然后我渐渐看清楚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