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病呻吟》瓦瓜

26、第 26 章

　　施阳问我要不要散步，他指着我的肚子：“你吃太饱了吧？”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
　　“你今天没怎么说话，一直在吃，也没怎么玩手机，你吃了很多很多。”
　　我笑了一下，说：“那就走走吧。”
　　施阳说：“这次你不要突然跑掉。”
　　想到那天，我觉得可笑，我也好奇：“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跑掉吗？”
　　施阳沉默了一会，我们的脚步也慢了一些，我本来站在他后面一点的，慢慢地变成并肩走了。
　　施阳停下来，扭头看我：“你快拉肚子了吧？”
　　“……你真的这么想吗？”
　　施阳笑：“赵只，我怎么想不重要。”
　　我没有理解：“什么意思？”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等待，等你告诉我。”
　　我问他一个很没有意义的问题：“那如果现在的你，像之前那样看到我在全是男同的酒吧里，还会把我拉出来吗？”
　　施阳的鞋摩挲着地板，他的脚板来回蹭，沙沙，沙沙，他的面貌被笼盖在黑色的阴影下，我眼里的他模糊了起来，我看不清施阳的脸。
　　“如果……没有如果了吧？有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在做以为正确的事情，其实是都是错的，错的离谱，我想的，我做的，都是。”
　　原来施阳也会自我怀疑，我的胸口感觉有东西压着，可能是还未消化的乳鸽，虾仁，青菜，饭后的西瓜，它们混成一团压在我的胸口，施阳的脸在我的眼里越来越模糊，人真的这么容易改变吗？
　　“施阳，你知道我是谁吗？”
　　施阳诧异地转过头来看我，他的脸从阴影里挣脱出来。
　　这下我才看清他的模样。
　　“你是赵只啊。”
　　“对啊，我不是金金啊。”我握住施阳的手臂，拉扯着他站定。我们不知不觉从北校门快走到南校门了，光明路上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有三三两两的自行车，它们都在移动，从我们的身边流入，流出。
　　施阳眼底里的惊讶只多不少，他这个时候应该在很认真听我说话，连我自己都在很认真地听我说话，我听到我的声音，“怎么能等待呢，如果两个人都一直在等待，该怎么继续呢？”
　　“可是你不是也一直在等待吗？”施阳把我的手从他的手臂上扯下来，语气平淡。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金金的模样。
　　“我不是在等待，我从来没有抱有希望。”我纠正施阳。
　　施阳对我说：“对不起。”
　　原来施阳什么都知道。
　　我现在特别像我妈妈在我上小学的时候看的黄金档电视剧的女二号。对男主角爱而不得，还要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指指点点，在主观或客观上成为他们感情的催化剂。我不想说“你快点想办法，和金金和好如初”“你们明明喜欢彼此，为何这样踌躇不前”“我相信你们会解决问题，然后幸福地在一起的”这样傻不拉几的话，虽然在当下，我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明明人总是不知悔改的。
　　那只能是因为金金对施阳来说已经很重要，永远我行我素的施阳，自以为是的施阳，才会看起来消失了。
　　我说：“你即使对金金满怀愧疚，和我也没关系吧？”
　　“但是我们也可以不用说得太明白的。我好像只能说抱歉。”施阳语气仍然没有任何起伏，我也猜不透他的心情，我只觉得他好像也想逃避。
　　我说：“你不会突然逃跑吧？像我一样。”
　　施阳脚步一顿，但他没有跑走，也没有掉头：“我想，但是我不会。”
　　他又说：“其实这些事情也没有那么重要吧？只是我们都沉浸到里面了而已，就像把头埋到水下憋气。但只要把头抬出来，就可以呼吸到新鲜的味道。”
　　“其实，金金没有你想的那样讨厌你呢？”我试探地说。
　　施阳摇头：“是我在逃避，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她。如果就此揭过，好像对金金不公平。”
　　你们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低头看我们两个共同前进的脚步。
　　施阳没有等到我回话，他说：“这个还是不说了，也没意思。”
　　“施阳，你知道我喜欢男的吧？”我不想停下来，我们刚刚不明不白说了这么多话，但我心里最重要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
　　施阳沉默不语，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下来。
　　我们已经走到南门口，门口有个大喷泉，
　　这个时候喷泉已经停下来了。这是因为晚上十点钟过了。
　　“所以，你有点喜欢何礼航吧？”施阳和我站在喷泉面前，他抬眸。
　　“我……不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难以否认，但我也不想承认，我想对他说的不是这个。
　　我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嘴里吐出来的音都是支支吾吾的。
　　“你和他经常在一起自习，他长得又很帅气，人也很好。”
　　“他应该有女朋友。”我的心乱七八糟。
　　不知为何，施阳叹气，我们之间的对话又像被谁按下暂停键，我又看着我们的脚，脚尖相对，静止。
　　不是的，我想和施阳说的不是这个。
　　我们之间，总该做出了结了吧？这些积攒的感情，我总要让它们排出来，让空气消化掉吧？
　　“我喜欢你。我应该和你说的是我和你的事情，但我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们的事情。”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说出口，可能是因为施阳提前的抱歉，让我意识到这句话到了要说出口的时候，他明明知道。
　　我用手捂住他的嘴，施阳眼里流露出的都是无措。我不想让施阳说话，他张嘴只会又说对不起。
　　我赶紧说：“你不要说对不起，我说出来这句话没有让你回应什么，我也知道你早就知道了，这些都无所谓，就像你说的这些事情都不重要，所以我也随便说出口了。你知道我喜欢男的，所以喜欢你不是生命里的意外，你只会是我喜欢过的很多人里的其中一个，不重要。我们…如果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对我来说，说这句话之前和之后没有任何区别，我也和你说了，我从来没有在等待。”
　　施阳把我的手从他的嘴上拿下来，他的嘴没有被任何东西捂住了，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挪动了脚步，我的脚尖和他的变成同向，我们一起迈开腿。
　　过了好久，我问他：“你觉得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施阳好像在发呆，怔愣了会才反应过来：“你吗？……很好啊，沉着冷静，情绪稳定，脾气很好。其实我不了解你，你像覆上了一层保鲜膜，我看你的时候，有点模糊。我们好像也很少听你说自己，你总是在听别人说话。赵只，你不让我说对不起，那我希望你可以天天开心。”
　　天天开心吗？我好像很难开心了。开心对我来说，只是一瞬间，像闪光打在我身上那般短暂，我留不住，找不到。
　　和你们说我自己吗？我这个人太难以启齿。我很自私，不想让你们知道真实的我。我也不想让你们可怜我，也不想让你们因为我伤心，我知道你们都善良。
　　我说：“谢谢你，我也希望你天天开心。”
　　我们已经走到宿舍楼下了，人来来往往。
　　门口的灯光打在我们身上，施阳明亮了起来，我的心这个时候好像才重新跳动。
　　已经结束了，我也骗了施阳，我说自己从未有过期待，但那都是假的，我总是因为施阳太好而产生误解的期待。
　　我们一起搭乘电梯上楼，在宿舍门前告别，施阳朝我挥手，我希望他能把我今天的记忆也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