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病呻吟》瓦瓜

16、第 16 章

　　何礼航考试结束很积极地联系我，请我吃饭还要和我一起去看电影，甚至问我要不要去游乐场或者KTV，我怀疑他把从前追女孩的技巧全都直接挪用放在了我的身上，让我实在难以招架。
　　除了吃饭我全部拒绝，何礼航不如实在地和我说要开房。我立马奉陪。
　　这一次何礼航自己选好了吃饭的地点，在一家装潢精致的意式餐厅，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告诉过何礼航我很喜欢披萨。
　　虽然我喜欢吃披萨，但我日常吃的也只是必胜客，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外卖，再奢侈一点的就是和贝糖吃过一次59块钱9寸的披萨。
　　这家餐厅显然已经不单纯的是卖披萨的快餐店。
　　在走进门的时候瞥了一眼店家摆在外面的招牌宣传，顺势看到了旁边的标价，一份经典魔鬼披萨的就要三位数人民币，差点把我吓死。
　　我知道何礼航所处的阶层可能与我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对于他踏入这家店说要请客也不喘一口气，让我也一口气也不敢喘。我其实有点嫉妒何礼航，凭什么他就可以从娘胎里就享受这一切，不愁吃穿用度，就连追人都可以显得如此有排面，花钱眼睛都不用眨一下。后面又想想即使条件优渥如他还是要和我一样奋战期末，痛苦减轻了微弱的丝毫，但妒火仍然燃烧。
　　算了，像何礼航这样的人太多，我嫉妒不过来，更多的还是恨自己，恨自己是个傻X。
　　何礼航也没有问我的兴趣，很霸道地点了餐，也没有看菜单一眼。
　　他嘴里吐出长长的一串名字，我根本听不懂这些菜名叫什么，说到后面我都怀疑他嘴里吐出来的不是中文。
　　我问他：“如果我说我不喜欢吃西餐呢？”
　　我骗他的，我特别喜欢西餐，特别喜欢吃披萨，就喜欢吃这些长得漂亮的洋人饭，让我有摆脱贫穷的感觉。
　　何礼航一愣，又看了我良久，才笑：“你喜欢。”
　　我自认为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破绽，可他却回答得那么笃定，像是早就很了解我一般。
　　我不打算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我也不是那么口是心非的人，何礼航好心请客，我没必要搞破坏。
　　他问我：“你要回家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和我是同乡。我们是大省大市，遇到同一个地方来的并没有什么好惊奇的，我对于他并没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情谊，只觉得原来如此。
　　我又问何礼航高中毕业的院校是哪，他说的学校是我们市乃至省的龙头高中，离我们学校很远，实力差距也很大。
　　我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考差了吧。”
　　“是吧。”何礼航淡淡地笑，“都过去了。”
　　我又说：“那看来我们以前应该没有见过。”
　　何礼航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才说：“可能错过。”
　　无所谓，我倒希望何礼航真的没见过我，最好不要知道我过往的一丝一毫。现在谈起我的中学，我还是会泛恶心，上大学两年，我努力封存高中的记忆，用名为施阳、贝糖、金金、孔蓝等等封条一次又一次覆盖内心深处的溃烂，但我也知道除非把我自己杀死，否则我的痛苦就永远不会结束。
　　菜上齐了，一个比一个漂亮，红的黄的绿的紫的蓝的，只是上得有点多，各种盘子摆满了这张正方形的桌子，我有点诧异。
　　“我们俩吃不完。”我笃定道。
　　何礼航看着我，说：“我只是想让你都尝尝。”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喜欢哪个就多吃点。”
　　我感到愧疚：“我们两个出来吃饭永远都在浪费粮食。”
　　何礼航不同意我的说法：“我上次明明都快吃完了。”
　　我想说那还是剩了很多，每个盘子都剩一点，加起来就是剩一道菜了。但我又想在何礼航的世界里每个盘子剩一点可能不叫浪费粮食，虽然把盘子吃得干干净净是良好的美德，但一些人是不需要这样程度的美德的。
　　再说了，点餐的人是我，我才是浪费的罪魁祸首。
　　但何礼航今天这么点除了浪费粮食还会浪费钱，即使这些钱在他心里可能无足轻重，对我来说却是巨大的压力。
　　何礼航像是看出了我的顾忌，说：“我很能吃的。”
　　他又说：“你先尝尝。”
　　何礼航对我简直是无微不至，让我少了那么一点面对如此山珍海味的窘迫。
　　的确，吃起来才发现，这些菜品看着精致丰富，实则量很少，奶油意面我吃两口就没了。蔬菜沙拉，恕我评价实在是没有意思。还有一些我搞不懂完全是什么的东西，味道都很奇怪，并不是难吃，只是我不熟悉。
　　披萨确实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披萨，偷偷看了一眼菜单，它的名字就叫经典玛格丽特披萨，下次我能拿到学院奖学金的话，想买这里再吃一次。
　　何礼航看着我半晌，这期间他确实没吃一口，才说了一句：“只有披萨合你胃口。”
　　我点头，顺便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我快吃不动了，何礼航才拿起刀叉开始吃，这搞得像他是我的垃圾桶。明明是他请我吃，并且是他和我一起吃。
　　何礼航吃饭吃得多，但总是慢条斯理不慌不忙。他的手很好看，拿筷子拿刀拿叉都很好看，我想握一握。
　　我还没有真正牵过他的手。
　　这个突然的渴望让我感到荒诞。
　　在这个当下我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就显得我太刻意了，不管是为了什么目标。
　　何礼航问我：“你吃得还好吗？”
　　其实我有点恶心，想吐，说不上来为什么恶心。这家餐厅的音乐优美，钢琴曲舒缓人心，空气中没有任何的味道，食物也可口，披萨特别好吃，面前的人我喜欢，但是我还是发晕。
　　我恶心想吐发晕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并不意外，只是在当下让我可以稍微描述为“幸福”的时刻，我竟然还是会这样。
　　我勉强地笑着点头：“当然好，这些都特别好吃……特别是披萨，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披萨！”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何礼航叫服务员再点一杯柠檬水。
　　之前，他的目光落在我空荡荡的杯子，和我的咽喉上。他看我的时候，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看我。他行动了，我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何礼航对服务员微笑，彬彬有礼。他真的很好看，我又想。
　　他看起来也真的很好。
　　我抿了一口柠檬水，冰冰凉凉的。
　　我看向何礼航深邃的目光，说：“谢谢你。”
　　在我们离开餐厅后，何礼航没有先打车，他带我走了一段路。我们两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说话，也没有过太多闲聊，我对他几乎仍然是一无所知，对他的所有刻画全来自我的观察和主观臆断。他也没有问我很多，我时常觉得他和我开口只是走一个约会的流程，他对于我是怎么样的人也并不感兴趣。
　　也许我们的关系就会这样一直晦暗不明，取决于他对我感兴趣所维持的时间长度和深度。但是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何礼航带我走走走，好像走到了一个公园一样的地方，树很多，我们走过的时候，我听到蝉的嗡嗡声，路灯不多也不亮，仅仅是照亮脚下的程度，走来走去的人都黑黢黢的。
　　这多么花前月下。
　　我曾经幻想过有一天能和施阳牵着手，吃完晚饭后，在某个傍晚来到这样的一个公园，像其他的普通情侣一样散步聊天。
　　如今我真的来到了，旁边的人不是施阳，这个人也没有和我牵着手，我们无话可说。
　　我的心砰砰跳得厉害。
　　我总有一种预感，何礼航是不是又想亲我。
　　我的心却好像也在期待。我期待他能做点什么。
　　何礼航带我走着走着，走到一片大草坪停了下来。我看到有人在夜里放风筝，微弱的光洒在飞翔的风筝上，起起落落。我还听到小孩的笑声。我听到女人的声音，男人的声音，很多笑声，说话的声音。
　　只有我们两个是安静的。夏天的夜晚并不算凉快，我流了汗，额角有点湿了，背后黏糊糊的，手掌也有汗。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攥住何礼航的手掌，我也想感受一下他手心里是不是有汗。
　　何礼航的手也很热，但没有汗，干干的。我有点生气，我再看了他一眼，他的额角没有汗，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热。
　　我用力把手盖在他的手上，我们的掌心贴合，我想把他的手也变得黏糊糊的，他的手指就这样和我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我看着他的漂亮的手就和我黏糊糊的手相合，这样的感觉很奇妙。
　　“现在很适合接吻，何礼航。”
　　我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声音不小，外面很嘈杂，就显得声音很小了。
　　我没有等到他的声音，他轻轻地吻上来，又很快地离开。
　　何礼航，我觉得你很纯情。
　　我想告诉他，但是没说，我怕他嘲笑我没看出他的伪装。
　　我们的手还牵在一起，这下他的手也变得黏糊糊了，他的掌心都是我的汗液。我用力看他，微弱的白光不知道是月光还是灯光，洒在我们俩身上，何礼航的脸上也有光，把他的五官照得更加帅气。
　　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我也好害怕他说话，怕他说我们交往吧之类的蠢话。
　　“不要说，不要说。”我决定下手为强，我发现，当我真的想做，或者不想做什么的时候，我真的会变得勇敢一点。
　　何礼航眨了眨眼睛，又笑。他老是笑，我总是能在他脸上看到笑意。之前我观察他的时候，我也发现他和别人也总是笑，让人感觉亲切，有时候也会让我觉得疏离，他可能在嘲笑我。
　　但他听我的话，没有说话，他好像在等我说话，但我其实无话可说。聊一些有的没的在我们两个之间不合适，我没有办法把他当朋友分享我的生活，我和何礼航只适合接吻，或者他愿意的话，我也很想和他干点别的。
　　我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句话：“我们该回去了。”
　　何礼航像是解禁了一般，问我：“回家以后，我还能约你吗？”
　　他干嘛这么小心翼翼？我反倒觉得他这样有点好笑，明明我才是被他拿捏的那一个人。
　　我说好，回去我们再约。
　　我还有一些话想说。
　　即使我们的关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我也知道没什么不好，但我总是有话放到嘴边了又咽回去，我有点烦，我的身体内部在做抗争。
　　回去以后何礼航又带着我在宿舍楼梯口接吻。
　　他胆子很大。但我知道这里确实没什么人了。该放假的放假，大多数人都离校了。
　　这是我们第三次接吻了，这一次比在公园那里要激烈很多，或者说亲密很多，也持久很多。他紧紧地环抱着我的身体，我的手也紧紧地缠在他的脖子上，我摸了他的耳朵和脸庞，他也摸了我的。我们就这样享受着唇舌交锋的感觉，我们的唾液混合在一起，我们的目光也交融在一起，我们的身体也贴合在一起。
　　我好喜欢你。这个时候，我好想对何礼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