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戏》李林桦

47、与你长大无忧儿时

　　我叫山安，我的阿爹是威风赫赫的平定南疆的大将军，我还有一个身份显赫的长公主姑姑，我从来没有见过我阿娘，于是我常常把长公主姑姑当成自己的阿娘。

　　我有个最好的朋友，说起他那更是了不起，他就是后梁的皇帝司晟，他的名字实在是太难写了，我足足被司晟逼着写了一个月来能写出来。

　　司晟没有爹也没有娘，是长公主姑姑一手养大的，不过司晟不像我那么亲长公主姑姑，有一次我偷偷的和他说长公主姑姑的头上有白头发了，谁知道司晟不在乎道又不是白发苍苍有什么大不了。

　　于是我生气了，几天都不来找司晟玩，我觉得长公主姑姑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连我阿爹也不止一次的告诉我要好好的听长公主姑姑的话。

　　最先察觉异常的是长公主姑姑，她给我带来最爱吃的莲子粥，不经意的问我：“这几日在前殿怎么不见你了？身体不舒服？”

　　我一口气喝完一碗莲子粥，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姑姑，我能不能跟在姑姑身边？”

　　长公主姑姑奇道：“怎么皇上给你气了？”

　　我还没说话，门外响起司晟略烦躁的声音：“姑姑，你莫冤枉朕，明明是她春日里懒了赖在自己的宫里。”

　　长公主姑姑马上让人端上司晟最爱吃的糕点，司晟的脸上又露出那令人不适的笑，笑道：“姑姑，朕都长大了，哪里还会爱吃这些啊。”

　　长公主姑姑一怔，又笑道：“是啊，我都老了，皇上自然是长大了。”

　　司晟也笑着随口道：“前几日小安儿还同朕说在姑姑头上长出了一根白发呢。”

　　长公主姑姑的笑僵在了脸上，她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终化成了一声叹息，我忙将快撤走的糕点都过来，护在怀里，冲她求道：“姑姑，皇上不吃，丢了多可惜，那就送给我吃吧。”

　　司晟撇撇嘴，恼道：“不过几块糕点，你若想吃，我明日就派人送来。”

　　我回道：“我只爱吃姑姑亲手做的。”

　　司晟闻言一怔，诧异的看向长公主姑姑：“这是姑姑亲手做的？”

　　我昂着下巴道：“我们吃的所有的糕点都是姑姑亲手做的，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吃进去淡淡余香......”

　　我还没赞赏完，长公主姑姑笑着打断：“好了，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做，就是偶尔动手，你想吃就吃吧。”

　　司晟抿着唇角，忽开口道：“桃花开了，要不要和朕一起去瞧瞧？”

　　我嘴里嚼着糕点，直接摇头拒绝：“不要，我哪儿都不去。”

　　司晟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与长公主姑姑拜别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他走远了，长公主姑姑摆手退下所有人，开口道：“安儿，要不要听故事，姑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我摸了摸嘴上的残渣，点头道：“讲故事？要听要听。”

　　长公主姑姑笑着道：“从前有户人家有对双生子，年长的是哥哥，年幼的是妹妹，父亲对哥哥严厉，对妹妹宠溺，两兄妹的感情极好.....”

　　我听着听着就听出了，故事里的哥哥是先帝，那妹妹自然就是长公主姑姑了。

　　“有一日妹妹遇见了个小和尚，小和尚为了一只待宰的小羊羔要割肉买下来，妹妹觉得有趣掏了银子，后来小和尚还俗去参军，明明立了大功封了校尉又不明不白的丢了官，后来他们的父亲战死在战场上，好不容易仗终于打完了，那小和尚不要繁华富贵偏偏又要回寺中当和尚。”

　　“后来妹妹成亲了，嫁了个将军，将军对她很好，就在她以为和将军会一生在一起时，将军战死了，连尸体都没有找到，送来的只有一生血淋淋的战袍。”

　　“哥哥说要为妹妹报仇，于是也去了战场，为了引出藏在暗处的奸细，把自己当做了诱饵.....战死了，临死前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妹妹，可妹妹哪里懂什么经营之道，家产被亲人虎视眈眈，她身边没有一个可用之人，于是她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破局之计。”

　　不知怎的，十二岁的我的心砰砰砰的跳起来，好像有什么秘密就要喷涌而出，吐口而出道：“什么破局之计？”

　　长公主姑姑道：“妹妹赌上了自己的名誉，做了一个人人唾弃的恶人，替自己的哥哥报了仇，将家中所有的权力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中，顺她者昌逆她者亡，得罪了族中所有人，将所有人都退到了她侄儿那里，妹妹觉得两人终有势同水火的那一日。”

　　我的眼睛一点点睁大，再也无心吃手中的糕点，失声道：“姑姑！”

　　长公主姑姑摇摇头，让我继续听下去：“如果那一日来了，就怕是你死我活了，但妹妹已经想好了，要用自己给她侄儿铺一条通天路，安儿，你很聪明，应该听懂了吧？”

　　我呐呐道：“姑姑，这是什么意思？我，我怎么听不懂啊？”

　　长公主姑姑笑着牵着我的手，轻拍着我的手背：“你也和皇上一样，都唤我一声姑姑，皇上年长你一岁，你也可以将皇上当做哥哥，哥哥和妹妹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世上就再也没有比你们两人彼此更信赖的人了。”

　　她顿了顿，望着我继续道：“如果那一天我不在了，你要替姑姑好好照顾皇上，那姑姑就把皇上交给你了，安儿。”

　　我的脑门上早已大汗淋淋，脑中也如一团乱麻，我哭着道：“不要不要，我要姑姑一起陪我们，姑姑不要丢下我们.....”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长公主姑姑将我揽进怀里，拍着我的后背，安慰道：“你们长大了，姑姑也就老了，哪有人能陪谁一生，天下无不散筵席，所有人都要学会离别，都要学会忍受，知道了吗？”

　　我从长公主姑姑的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道：“我答应姑姑，那姑姑能不能答应我，一定要等我们长大，等我们长大，好不好？”

　　“你想什么呢，太傅再叫你呢......”司晟将书卷成一个卷碰我的胳膊肘，低声提起我，我猛地回神，先冷冷的看完一脸急色的司晟，又缓缓的转头望向太傅。

　　太傅依旧是出自袁家，自先帝的太傅袁亮辞官离京后，其弟袁冰成为了司晟的太傅，而我被长公主姑姑以陪皇上读书的名义也送进了上书房。

　　我噌的站起来，恭敬道：“太傅。”

　　太傅看上去不过四十左右，却留着一把胡须，他向来严厉，此时一双锋利的眼睛定在我身上，倏地将书往桌上一放，冷声道：“不知安姑娘方才在想什么？”

　　我抿着唇，瞧瞧的望向一侧的司晟，谁知他一副看好戏半分没有想出手的意思，于是我怒急攻心吐口而出道：“在想我什么时候长大可以.......可以离开这里.....”

　　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字直接卡在了喉间，因为我的手腕猛地被司晟狠狠的抓在手中，仿佛我再说一个字，他就能拧断我的手腕。

　　这下看戏的就变成了太傅，没有半分出手来制止的意思，眼见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情急之下我本能的抬脚向司晟踹去，不知是不是我身上流着我阿爹的血，瞬间又快又准又重，竟一脚踹翻了司晟。

　　这会儿看戏的就变成我了，只见太傅瞬间色变，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稳重，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司晟身边，上下仔细打量，虽无大碍，发现被我踹的地方离某个地方太近了，转头怒骂道：“放肆，眼瞎了吗！”

　　他这一喊，我心也一颤，那一脚算是本能，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踹的太重了，而且司晟又是皇帝，平日里身娇肉贵的，难道我那一脚真的太重了？！思及此，我也忙过去蹲下来看着我踹的地方，正要好心的给柔柔时，司晟又捉住了我的手腕。

　　我望着他，他望着我，他的目光在问我你要干什么，我的目光在回答他我给你揉揉，几番眼神交流下来，他眉眼抽搐的别向太傅：“太傅，朕没事了。”

　　说完扶着太傅的手站起来，一转头发现我还傻乎乎的蹲在地上，无奈道：“朕都起来了，你还蹲在地上干什么？”

　　我忙爬起来，垂着脑袋揉着已经发红的手腕，就听到司晟对太傅道：“今日就上到这里吧，还有太傅今日的事到此为止吧，朕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太傅似乎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向司晟行礼告辞，本就空旷旷的上书房转眼间只剩下我与司晟两人。

　　“说吧，你方才想什么呢？”

　　司晟又变了脸，虎着一张脸问我，两个人相处，我就不怎么怕司晟了，于是靠近他，打量着四下无人后，低声道：“你是不是不喜欢长公主姑姑？”也不等他诧异看我，忙继续道：“没事，等我长大了，就带着长公主姑姑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