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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巳日曲江帝城春 ...
韦檀连着几夜不能安睡,起初是因伤口敷过药后依旧灼痛难忍,后来侧卧着以期早日愈合,可一旦入睡又极难保持,稍有牵动便疼醒。
后来他只能趴着,一觉醒来脖颈似断了一般,整个人无精打采,偏偏阿耶又来他面前背着手晃荡。
“明日上巳,圣人照旧在曲江赐宴,永宜公主也会去。贵妃派人传出话来,圣人有意在藩镇质子中择优尚主,你万万不可错失时机。”韦襄交代道。
韦檀张口想说自己伤口刚结上痂,可看阿耶心焦的模样又知他不会在意。
“阿耶,顶罪的妓子还没抓到,坊间传闻也未曾断绝,我此时去赴曲江宴恐惹是非。”
“我已知会过京兆府,真寻不见那妓子,便拿鸨母抵罪,说是她忌恨冯都知抢了生意。身正不怕影斜,左右冯都知也不是我们韦家杀的,你坦坦荡荡赴宴,怕什么?”
韦檀默了半晌,只能点头应下。
阿耶不得祖父的心,眼看着大伯父留下的遗腹子韦松长大成人,生怕哪一日祖父让他将世子之位还给长房。
阿耶将一母同胞的贵妃姐姐看作救命稻草,连带着他这个独子也只能对贵妃和魏王唯命是从。
贵妃性烈气骄,对上永宜公主一再受挫,便出了下策。
经了这一遭,本就忌惮提防的永宜公主已彻底将韦家视为仇敌。
这曲江宴兴许是质子们兴许铆足劲“争奇斗艳”的好时机,可于他韦檀而言,恐怕是刀山火海……
三月初三上巳节,春日融融,莺蝶齐飞,鞍马争丽,笙歌斗奢。
无论君王贵戚、文武百僚,还是平民男女、白发垂髫,皆身着新衣携伴出游,乘舟追赏春光,尽享令节欢畅。
这一日,大唐君王从不会独坐高台。
若善歌舞器乐,必是要下场在碧水畔、春花间纵情施展,与妃嫔王侯、文武群臣同乐。
即便像今上这般只擅文翰、不通器乐,也会挥毫赋诗,邀众人即兴谱曲高歌,他亲自颁赏。
永宜公主自从会开口说话,就没有在上巳节缺过赏赐——无论她唱得如何,她的阿耶总会大加夸赞。
这些年的赏赐之物中,她最钟意的有两样。
一样是百颗珍珠、玛瑙、绿松石嵌成的腰带,她那时才七八岁,将璀璨夺目的腰带兴冲冲地拿给阿娘看,阿娘笑说“在你腰间围三四圈还有余”。
她捧起沉甸甸的腰带要赠给阿娘——她的阿娘高贵温柔,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子。
除了阿娘,再无人衬得出这宝石腰带的华美。
可阿娘说大乱初平,身为国母不可穿戴奢靡,宫中传下的宝物且先留给她这样的稚童把玩。
待她来日长成,大唐再度重现往日强盛富庶,她便可光明正大地围着宝石腰带在上巳佳节歌舞欢娱。
永宜今日临出门前捧着腰带想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围上它。
她还远没有到能纵情放歌的境地,再忍一忍,再等一等。
另一样她喜爱的是一对玲珑剔透的八楞水晶杯。
杯壁上雕刻的不是常见的龙凤麟鸾之类的喜庆图案,尤其是杯中无物时,只能看出是八尊兽首。
可一旦倒入色泽鲜亮红艳的葡萄美酒,水晶杯上的图案便会清晰可见——是形态各异的八尊狮首,或怒目圆睁,或张口咆哮,或肃穆沉静……
永宜有一回用它喝安息国进献的龙膏酒,剔透水晶包裹着黑如纯漆的贡酒,狮首的姿态更显奇异。
此刻她握着狮首水晶杯,乘青舸荡舟曲江上。
她临窗望春水上涨,沐苹风摇曳,却不靠近岸边连绵相接的锦帆,只远远地看着。
陆贺年从身后为她拢紧披帛:“我昨日去瞧,那名叫伏缨的妓子已练习得当,王家六郎陪着熬了两个通宵,今日定能一曲惊人。婢子那处,周迈回话也已经安排妥当,殿下毋忧。”
永宜回身一笑,杯中醇酿也跟着摇出几滴,渗入柳绿色的披帛。
“我自是等着瞧好戏,该忧心的另有其人。只是毕菱——你昨日既已见过她,讲一讲你是如何看待此人?”
陆贺年自从求得公主心意转圜,丹若院中的仆婢再度对他殷勤备至,他轻而易举就打听到当日被周迈等人簇拥而去的竟是毕菱。
昨日,陆贺年替公主去检视伏缨唱曲,终于与这位表妹终于打了照面。
他踏进门时,见伏缨袅娜而立,蛾眉紧蹙,正婉转歌唱。
王阅真手持玉笛,摇头晃脑,沉醉其中。
而毕菱身着男装,坐在他们二人中间,半闭眼微微笑着,轻轻击掌打着节拍。
一曲唱罢,无人留意陆贺年的身影。
伏缨转头问毕菱:“卫郎,‘何故擒颈会新郎’这句的音调可要再高亢些?”
只见毕菱摆摆手:“字词已足够尖锐,无须刻意加重。你唱得再哀一些、缓一些,六郎的笛声愈呜咽愈好。”
王阅真立刻应道:“好,再试一次!”
陆贺年又听了一遍,果然如毕菱所言调整后,曲中情意更为动人。
这一回,没有阖眼倾听的毕菱看见了他。
陆贺年在门边冲她微微一笑,毕菱似乎也认出他,起身一揖。
他没有进去同众人言语,在最末一句结束前转身离开。
此时被公主一问,陆贺年失笑:“不瞒殿下,我并未同她说上话,只是站在门口听了两曲。”
他将经过说与公主听,而后感叹一句:“看得出她对自己所写的诗极为看重,否则也不至于与妓子为伍,反复咀嚼推敲。”
公主将手伸出窗外,感受煦暖春意,五指拨弄东风:“你看不上妓子?那便瞧瞧今日妓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陆贺年以为自己说错话,慌忙去觑她脸色,却见公主仍是笑意盈盈。
“正经议事,你不必怕开罪了我。我反倒觉得平康坊是个不能放过的好地方,若因沾上妓子二字便碰不得,倒似因噎废食。”
见陆贺年俯首聆听,公主接着说道:“都说文人傲骨,可那些进京赶考的书生个个扎进平康坊中不肯出来,附近的进奏院、高门宅邸也少不得请妓子作陪。这些都是朝廷眼下或今后的官员,风月场上传得出风言风语,也钩得出阴私密辛。”
陆贺年顿时会意:“殿下前几日叫逢春去平康坊也正是……”
“他心无城府,我只能托辞寻个代笔,其实是想找个笔下工夫深又知晓平康坊中风月事的人,来替我摆弄消息,却牵扯出这些无稽之事来——好在毕菱趁势出了这个头。”
“殿下是想让她在平康坊……”陆贺年讶然。
她纵然继承了姨父“诗坛圣手”的天赋,可毕竟只有十四岁,如何能在平康坊中混迹?若传扬出去,她的名声……
永宜回想那日她们把手畅谈的情形,见陆贺年忧心忡忡,挥袖笑道:“你这表妹,可比那些酸腐才子有狠气。来,你我不妨下个注,我赌你这表妹能在平康坊里搏个名声出来。”
一阵风拂过,船身在碧波间摇荡,陆贺年在这阵颠簸恍了神——难道真要拿一个孤女的命运作赌?
可公主一口饮尽杯中酒,水晶杯被放在案上,陆贺年正对上咆哮的狮首,顿时清醒过来。
他为公主再斟满酒杯,笑说:“殿下要拿什么下注?若换成逢春,兴头上来定就一口应下。贺年知晓殿下看人的眼光极准,不敢轻易与殿下比试此项。”
永宜见他再度主动说起弟弟逢春,心喜他有意逢迎,勾住他的脖颈凑近说了句话。
贺年怔了片刻,霎时面色酡红,竟难得地张口结舌:“殿……殿下若想要,何必、何必拿来当赌注。”
话音刚落,他的腰间被一阵风轻抚过,耳畔似有莺歌燕鸣。
“做赌注才有意趣,是也不是?”公主轻笑。
他不敢答,只胡乱点了点头,望向窗外的曲江。
江水一层层漾上心头,远处的祓禊*宴饮的人群似乎也离他们越来越远。
霍玄恭是头一回在长安过上巳节,跟随国子监中藩镇质子来到江畔,有几个年轻貌美的少女正在停靠岸边的小舟上饮酒赏春。
王骥、侯旷等人凑上前去,先是借临水洗濯搭话,渐渐嬉闹起来互相泼起水,甚至沾湿衣襟。
霍玄恭只远远看着,驻足不前。
他从未见过此等景象——幽州三月时,河上的冰尚未融化,何谈踏青祓禊?
从来只是拿刚冒芽的柳枝沾沾水,朝人头上洒一洒罢了,至多打湿两绺头发。
长安此时已是春暖花开,小郎君、小娘子们又正是朱颜绿发的好年纪,按捺不住心中萌动,要借春水一抒情意。
况且,本朝民风开放,加之上巳本就是众人尽享欢愉的节令,一时更加没了约束,情不自禁的男女大有人在。
眼见着王骥等人已显出放浪形骸之迹,霍玄恭别过头,决心另寻清净去处。
过芳堤,经梅亭,他眺望龙船停驻江上,周遭百舸竞渡,遥见猩猩血彩系头标,罗袖挥舞、众人呐喊。
这些陌生的景象既让他觉得新奇,又难免生出一丝怅然——他总是忍不住去想,幽州此时是什么情形?
严冬已过,草木吐芽,山桃山杏陆续绽蕊。
偶尔有大风过境、尘沙漫天,又将好不容易盼来的春光收回。
乍暖还寒,他那几个年纪相近的兄弟总在此时陆续感染风寒,困在屋中——少年时他在春日最难寻见玩伴,冬天哪怕雪深过膝也总能有人结伴去挖雪洞、寻獐鹿。
阿妹颐芳早就嚷嚷着要学骑马,开春她就满十岁了。阿耶拗不过,总该松口了。
他生长了十六年的幽州就此别过,富庶繁华的长安城看似千般好可他总觉身是客、不由己。
阿娘知晓长安是这般吗?
若是知晓,为何要将他送来此地做质子?
他独立良久,还是向锦绣交映、歌笑相间之处走去。
有一轻舟在岸边泊船间穿行,歌声悠扬婉转:“红粉团栾夜未央,檀郎笑倚玉儿旁。灯前背坐偷梳掠,一握纤柔为点妆……”
祓禊*[fú xì]:指古代三月上巳,临水洗濯、祓除不祥的祭祀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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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巳日曲江帝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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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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