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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花房夜捣红守宫 ...

  •   陆逢春一步步朝屏风挪去,还未走到榻前,就听见一声娇哼。

      他的脊背似着了火一般,烧得脖颈和耳根一齐发烫,明明什么都没瞧见,却慌忙扭过头避开。

      “叫我等了半日,躺靠得人都乏了。”永宜公主转过身子侧躺着,背对着他,“揉一揉腰。”

      陆逢春两耳嗡嗡,什么?让他揉腰?

      他抬头扫视四周,不死心地想找找是不是有侍女缩在哪个他没瞧见的角落。

      可榻上的人只扬起声调,轻轻“嗯”了一声,吓得他立刻老老实实跪坐在榻前,慌忙伸手按了上去。

      因在内室,公主自是不必穿着道衣做样子。

      贴身的藕色细绢诃子外,罩着瑞锦宫绫制成的外衫,湖蓝色的披帛似条小溪从腰间蜿蜒而过。

      陆逢春的手隔着光滑冰凉的披帛,按在柔软的腰肢上,惶惶之中失了轻重。

      那缠着金钏的臂膀从他眼前划过,“啪”地一声打在他僵硬的手背上,像扬起的马鞭抽在他心里。

      “轻些!”公主嗔道。

      “是、是。”陆逢春连忙松劲,轻轻揉捏,满脑子都是方才一晃而过的白皙丰润的臂膀和鲜艳的指尖蔻丹。

      昨日骑马时,似乎并未瞧见她染了蔻丹。

      是了,她扯着衣领、将自己从她的身下拽起时还是纤纤素手。

      忆起当时情形,他不由得口干舌燥。

      她是昨夜还是今晨染上的蔻丹?

      又是为谁而染?

      是……自己吗?

      这几个问题逼得他额上冒汗,手上也越按越快。

      公主蹙着眉转身瞪他:“是真没服侍过人,还是有心要惹我不快?!”

      她斜倚在枕上,衣衫半解、诃子松散。

      露出旖旎的风光将意乱如麻的陆逢春震慑住,他直愣愣地瞧着,竟一时忘了回避。

      察觉到他的目光,永宜公主不怒反笑——到底是勃勃少年。

      欲念霎时涌出时,万事抛诸脑后。

      哪管什么尊卑之别,又遑论手足之情?

      被轻笑声点醒的陆逢春羞得面红耳赤,想起身躲开,却被公主抛起的披帛挂住脖颈。

      那只是条再轻薄柔软不过的披帛,却带着昨日沁入心脾的苏合香,裹在每一根丝线上,将他缠得进退不得。

      他无法一把撩开它决绝离开——却不敢逼问自己,究竟是不敢,还是不想。

      只见那浸染蔻丹的手绕着披帛,一圈又一圈,将他一寸又一寸拉近。

      近到呼吸相闻,他发觉她唇上的胭脂换了颜色,比昨日留在自己脸颊上的更明艳几分。

      近到触手可及,她肌肤颤动所挤压出的轮廓,随着衣衫窸窣,越来越呼之欲出。

      他喉头滚动,想在理智之弦彻底崩断前试着再挣扎一回。

      可当他正要开口拒绝时,隆起的喉结忽然被轻轻含住。

      那是从未有人碰触过的地方,此刻却被湿润柔软的口舌包裹住,温热的触感让他浑身战栗。

      公主自是察觉出他的动摇,遂心一笑。

      蔻丹潜入衣衫之中,触碰着少年精壮蓬勃的躯体。

      红唇从喉结滑至颈窝、耳后,在一刻不停的轻吻吮吸中,陆逢春逐渐心神涣散,再无抵抗之力,沉醉迷失在馥郁花香里。

      毕菱吃完了三盘糕点,等到天色漆黑、双眼无神,也没等到陆逢春。

      她虽年少不知情事,但只需想一想小世子临走前的话,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起初,她怕是自己误会,拼命想将荒谬无稽的念头从脑海中统统赶出去。

      可硬生生等了两个时辰后,再由不得她不信。

      毕渊死的那天,她也没有如此无措。

      天底下竟有这种荒唐事,没人顾忌着她还穿着粗麻孝衣吗?!

      算了算了,圣人为了让守孝的人回去做官还能夺情呢,永宜公主能开恩让她进清都观也差不离。

      况且,逢春表兄也是为了帮她才入虎穴龙潭,再等他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也不为过。

      不对不对,这都是些什么没头没脑、乱七八糟的……

      毕菱搓了搓脸,竭力保持清醒,却转念又想:

      贺年表兄可知道此事?

      若姨母知晓,又该如何是好?

      公主是喜新厌旧,还是二者兼收并用?

      还有那个小世子……难道也是送上门求公主垂怜?

      风不断灌进来,毕菱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她从未如此迷茫过。

      这清都观的水,不止比她想得要深,还浑得多。

      不知是公主发了话,还是侍女可怜她,进来同她说:“小娘子先回去安置吧。”

      毕菱如蒙大赦,依照先前所说在院中朝着公主内室的方向叩拜。

      她边行礼边想,陆逢春与公主在一处,岂不是他也受了自己的大礼?

      不行不行,她不能细想他们此刻的情形,腾地站起来朝侍女道谢,快步离开院子。

      守在院外的青桑见她丢了魂似的,忙迎上去问:“小娘子,发生了何事?小郎君呢?”

      毕菱一个劲儿地摇头:“没、没事,他被公主留下来说话了。”

      青桑也觉奇怪,却没往那处想,给毕菱披上外袍后,揽着她往南边走:“青杏她们先去收拾住处,眼下已归置好,小娘子今夜能睡个安稳觉了。”

      毕菱苦笑不语,但愿能睡得着。

      次日清晨,整夜辗转翻滚、不曾入眠的毕菱,顶着乌黑两眼坐在案前,连甘香的牛乳茶都只抿了抿。

      吓得青杏悄悄尝了一口,以为自己错当盐巴当成饴糖。

      青桑正要劝毕菱去补眠,陆逢春已是一阵风似的冲进小院,寻见毕菱后坐在她对面的地上,一言不发。

      毕菱抬起沉重的眼皮瞟了眼陆逢春,看他不仅穿着昨日的衣衫,还皱皱巴巴,顿时绝望地阖上双眼。

      青桑也发觉不对劲,正要拉着妹妹退下,青杏却惊奇问道:“小郎君难道也睡得不好?竟也是眼下青黑,无精打采!要不要喝碗牛乳茶补一补?还有……”

      青桑捂住她的嘴将人拽出去,还记着敞开门避嫌。

      毕菱尝试着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都挤不出。

      她读了那么多诗书,可从没有人记述过现下这等荒唐的情形该如何应对。

      陆逢春看了眼案上的牛乳茶,像是没喝过的样子,一把抄起来乌泱泱朝口中灌下。

      这倒似诗中常写的借酒浇愁,毕菱心想,若没用我的碗就更好了。

      “你不必多言,我实在无颜辩驳。”陆逢春放下茶碗,拿袖口使劲抹了抹嘴角,“也无须安慰我。”

      毕菱实在接不住这话,只能无言抬头望房梁。

      她期望陆逢春能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年仅十四岁、身带重孝、蒙昧无知的表妹,休要提及昨夜的只言片语。

      她在丹若院苦等的两个多时辰,已足以表明手足之情,仁至义尽。

      好在陆逢春也羞于开口,他勉强打起精神,看向毕菱:“同你说个正事——明日申时,你换上男装,随我去一趟平康坊。”

      毕菱眯起眼,一脸疑惑。

      平康坊位于清都观所在的崇义坊东北方,地处皇城与东市之间,是最为富贵繁华之地,朝中不少高官士族都居住在平康坊的西边和南边。

      至于那东北角,便是长安乃至大唐最有名的风月场。

      饶是多年未归长安的毕菱,也对此处有所耳闻。

      她伸出手掌在陆逢春面前晃了晃:“你是昏了头不成?要带我去平康坊?!”

      她低头想指着粗麻孝服给他瞧,才发觉今日换上了道衣,只好悻悻垂手。

      陆逢春捏了捏眉头,叹气道:“我知晓荒唐,可我实在没法子。”

      当时云雨暂歇,永宜公主气定神闲地枕着他的臂膀,开始交办事务:“我要在五月浴兰节办诗会,你去打听打听,如今坊间是哪些人凭借诗名风头正盛。”

      陆逢春脑中混混沌沌,并未明白她的用意,问道:“殿下是想发帖子邀他们来诗会?”

      “我办的诗会,来的自然都是名门闺秀、官家子弟,只是怕不巧请来个诗艺过精的,搅了我的局。再者,你正好也去物色个有些斤两的,好替你捉刀代笔。”

      陆逢春想了又想,试探着问:“殿下是要在诗会中将我捧出来?”

      永宜公主不置可否,只说:“我阿耶最为赏识诗才,多少庶族寒门凭借一首诗踏进含元殿,你姨父不也是因此才入了我阿耶的眼?”

      “可我并不……”陆逢春心虚地想解释自己并无文采。

      “我知晓——上个月陆贺年还将你在国子监乱写一气的书稿拿来哄我开怀。”公主轻笑一声,“否则何须让你去平康坊寻个代笔?”

      陆逢春听见兄长的名字,心中不是滋味,低着头不再说话。

      永宜公主却并未在意,自顾自地说:“正好也去见识见识风月场,学一学如何服侍人。”

      陆逢春以为她方才不够尽兴,羞赧之余又不肯丢了面子,强撑着说:“殿下怎知我不曾见识过?”

      “哼,陆贺年说你去年生辰头一次约同窗好友去平康坊饮酒,回家后被你阿娘拿竹杖抽了半个时辰,之后去东市都要绕着走。”

      陆逢春紧闭双眼,将脸埋进被衾之中,却被公主揪着头发拽了出来。

      她拿指甲轻轻刮过他通红的脸颊,笑道:“脸皮太薄,也该去平康坊练一练。”

      个中细节自是不好对毕菱一一道出,陆逢春便只说要去平康坊打听有名气的诗人,找出有真才实学的。

      可他自己不仅写不出诗文,也品鉴不出什么样的才算好诗,只能请身为“诗坛圣手”独女的毕菱出马。

      尽管毕菱对他拍在马蹄子上的恭维心生不悦,但看在陆逢春帮自己入清都观的份上,她还是答应了。

      “可为何一定要去平康坊?”毕菱不解。

      陆逢春不好将“见识风月场”的话说与她听,只能说:“平康坊邻近尚书省选院,进京赶考的书生常在此处居住,许多考生还未高中进士就已在平康坊诗名远扬。”

      “诗名远扬”四个字似石子投入湖中,令毕菱心生涟漪。

      她眼前似乎出现一条曲折小径,只是半藏于云山雾罩之中,暂未窥得全貌。

      此时,陆逢春忽然面露难色:“呀,险些忘了你还在孝期,这……”

      虽然他从母亲对毕渊的态度和毕菱在丧仪上的言行,多少也猜到毕渊德行有亏,毕菱也未必真心守孝。

      本朝极为重孝,虽说上至王侯公卿,下至贩夫走卒,又有几个里外如一的孝子贤孙,只不过藏得好罢了。

      但这世道总是更苛待女子一些,若是一个小娘子在父丧期间去平康坊,真被人抓住当作把柄,轻则声名尽毁,重则性命堪忧。

      毕菱的思量计较却与常人不同。

      “守孝”只是她拿来堵住众人口舌的幌子,能挡住毕家二房的逼婚夺财,也可以此为由躲入清都观修行,获得半个自由身,以谋来日。

      毕渊于她,仇怨远甚养恩。

      他的死虽在意料之外,但终归是幸事,该鸣锣击鼓庆祝。

      在外做出孝女的样子已足够为难她,私下岂会老老实实遵从守孝禁令?

      再者说,只是孝期出入风月之地而已,与她真正想做的事相比,不值一提。

      她冲陆逢春笑了笑:“看在你仗义相助的份上,我可以陪你去平康坊,可此事若是泄露出去……”

      陆逢春见她肯松口,忙不迭地拍胸脯许诺:“由我去同那些人打交道,你只需扮作仆从跟随,记下探听来的人名诗作。有我在,绝不会叫你落入险境。”

      毕菱见他掷地有声,忽然想到他这般底气十足,莫不是已彻底从了公主,觉着有了靠山?

      她生出促狭心,想戳破他鼓胀的肚皮,假作不经意地问:“表兄何时回家叫人将男装送来?我先上身试试。”

      回家……

      陆逢春猛地想起兄长和母亲,顿时塌了腰、垂了头。

      毕菱偷笑,又给他倒了一碗牛乳茶。

      等她再抬起头,只见陆逢春已经趴在地上哼哼着:“啊,不要啊,我不想回家,索性去隔壁的荐福寺带发修行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花房夜捣红守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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