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俯首》双粥

9、chapter 9

　　次日，唐越海原本想跟姜珩反省下昨晚的行为，只是决赛当前实在不容人分心，比赛后又短暂得遗忘了昨晚的经历，这件事就如同水过鸭背，悄无声息过去了。

　　赢下团体赛回国后刚好赶上场大雨，这场春雨让北京原本回暖的天气又降了下来，唐越海感觉今天的陪练状态有些不对劲，难免也影响到了他的手感，他跟陪练沟通时才发现对方眼睛有些不聚焦。

　　“身体是不是不舒服？休息一会吧。”

　　陪练感激地冲他点头，唐越海就朝着姜珩那边走了过去，不得不说，看姜珩打球很是赏心悦目，挥动球拍时的身体线条优美轻盈又带着攻击性，跟姜珩打球总是能调动起唐越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姜珩等陪练捡球时，余光瞥见了他，就抬腿走了过来，两个人照例击了个掌，团体赛过后两人的关系倒是缓和不少，此刻唐越海期期艾艾：“我陪练生病了，我跟谁练？”

　　经历过变声期后，他声音软下来时候显得格外粘糊，搭配上认真训练后湿答答得贴在前额的碎发，显得温顺又乖巧。

　　姜珩纳闷这种事他为什么不去问教练却跑来问自己，不过他还是出主意道：“不如让Lucy跟你练会，你正好也给他指导指导。”

　　唐越海不吭声，他五官俊朗，眉眼轮廓很深，不笑时便显得格外凶，姜珩见他阴沉着脸，再度提议：“不然的话，咱俩练练？”

　　“好。”

　　姜珩打算说服他的话堵在喉咙，转而嘱咐道：“先让你陪练去医务室看看吧，这两天确实冷，要是感冒了记得跟教练说声让他好全了再回来，省得传染给你。”

　　唐越海点头，按照姜珩的话告诉陪练让他去医务室检查，并简短地跟教练解释了事由，这才背着包小跑了过来，姜珩的陪练早就坐到角落腾开了位置，唐越海拎着球拍站在姜珩对面。

　　训练自然不会像决赛场上厮杀般的氛围，两个人打球都是极其认真的人，虽说唐越海采访时说的话不全是真的，可从姜珩身上学到很多这一句永远是真的。

　　主教练背着手溜达过来，满意地看着场上打得火热的两个人，齐教练跟在他身边，主教练托着下巴：“前两天跟林局一起吃饭，又说起了曹峰海这事。”

　　毕竟关系到升任，齐教练面色紧张起来：“他儿子搞霸凌，他还没完没了了，林局怎么说？”

　　主教练避而不答，转而道：“五月世团锦标赛很重要。”

　　齐教练也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明白这场比赛的成绩关系到了他们的仕途，他沉重地点点头：“年前我还劝姜珩去做手术，现在一看，幸好他没去。”

　　主教练问：“他伤怎么样？”

　　齐教练摇头：“保守治疗就那样，时好时坏，不过姜珩一向能忍，又是个集体荣誉大于一切的人，不用担心他。”

　　主教练点头，齐教练又说：“那这月底的保加利亚公开赛还让姜珩上吗？”

　　主教练叹气：“他想上就让他上吧，我来这几趟看他一直在训练，光训练不比赛他心里也不舒服，依着他吧。”

　　齐教练的目光左右不停移动，嘴里不停：“姜珩真是……从小到大没变过，哪次比赛都是第二天就跑来继续训练了，唉。”

　　主教练拍着齐教练的肩：“十几年如一日满脑子都是羽毛球，这样下去怕是得单一辈子身，回头给他介绍个姑娘，哪能天天想着羽毛球啊，后半辈子跟球拍过啊？”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走过来喝水的唐越海不明所以，他打开杯盖咬住吸管一边喝水一边打量，姜珩拿毛巾擦了擦汗，狐疑道：“您两位笑什么呢？有什么喜事给我听听呗？”

　　齐教练卖关子道：“还真是喜事，你的喜事。”

　　姜珩歪下头拧眉：“我的喜事？”

　　齐教练虚指了下他：“我跟领导商量给你介绍个女朋友，说说喜欢什么类型的？”

　　“那太好了，”姜珩满眼真诚：“我喜欢可爱的声音好听的学习好的，学历至少985起步吧，我喜欢聪明的。”

　　“你一个学上一半的运动员还想找个学霸啊？人家凭啥喜欢你啊？看你脸啊？”

　　姜珩无辜地眨眼：“还不允许人做梦了？你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说了你又不开心。”

　　“你说的那些就是莫名其妙！你看人家小海，”主教练转头问唐越海：“小海你说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漂亮的。”

　　“听见没？”齐教练正打算拉踩一番姜珩，却被唐越海脱口而出的话噎了一嗓子，想说的话立刻卡壳了。

　　姜珩憋不住笑，露出整齐的白牙：“听见了，非常的，言简意赅。”

　　***

　　四月公开赛，场馆里座无虚席，站在保加利亚的决赛场时，唐越海深深地呼出口气，赛事期间，他跟姜珩几乎是一句话都没有沟通过。

　　不知从何时起，姜珩不会再将他作为一个小孩来看待，而是一个真正的“竞争对手”，一不小心就会被撕咬得遍体鳞伤的“敌人”。

　　这样很好，唐越海握拳高举手臂对着欢呼的观众席挥手，对面的姜珩拿着球拍的手颤抖几下，面色依旧平静。

　　唐越海以胜利者的姿态同姜珩击掌，唐越海知道自己心里有多畅快，姜珩就有多难过——角色调转，向来胜负欲极强的姜珩怕是在心底咬碎了牙，可咬碎牙又能怎么样，无非是吞到肚子里再仰起头露出得体的表情。

　　姜珩说了句“恭喜”，站在领奖台时还试图举起银牌扬下嘴角，可只是徒劳，分开采访时，唐越海努力平复着笑容，依旧以谦逊的态度完成了记者的提问。

　　他在心里想，姜珩会不会哭？就像他曾经一个人在宿舍崩溃大哭一样，会不会恨不得把银牌砸向地面最好砸得四分五裂？会不会恨他恨到深夜梦见紧紧攥着他的脖颈恨不得一起去死？

　　唐越海雀跃地给Victoria发消息告知了这一喜讯，他跟乔商他们喝了酒，脑袋晕晕沉沉地发了一大段话。

　　【百川】：赢他真好，每次赢他我都特别特别开心。结束那一刻，他在看着我，就像我以往输掉比赛去看他一样，眼里只有他的庆祝动作，你知道吗，没有人在意输家，我必须去赢，一直去赢。老师他们在我身上花了太多心血，他们以前总说我年轻，可年轻并不是借口，给输赢找借口就是纵容自己，你看，这次没人说我年轻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让人这么说。

　　【Victoria】：字太多，懒得看。

　　***

　　五月，世界男子团体锦标赛如火如荼地开展。

　　中国男队一路高歌猛进冲进了决赛，而在决赛前夜，却发生了件糟糕的事情。

　　三位教练围在姜珩和林意的房间，姜珩咬着毛巾，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泪，随行队医赶到后，教练忧心道：“他不是打封闭了吗？为什么突然这么疼？”

　　队医拿出仪器给姜珩进行治疗：“封闭也不是万能的啊，而且姜珩这情况……真不能拖了，我说句实话，再这样下去，他职业生涯就到头了。”

　　姜珩额头还冒着青筋，汗珠像雨滴般不断从脸颊滑落，他痛得说不出话，直不起腰。一旁林意心急如焚：“换人吧，总不能让姜珩这样上场吧？”

　　几位教练沉默看着姜珩，他们也很忧心，虽然羽毛球项目这几年很流行，可队里主力中能赢的就那么几个，如果姜珩退赛，团体赛输了怎么办？

　　主教练问：“姜珩，你觉得明天能不能上场？”

　　“能。”

　　姜珩脸色苍白，偏偏眼神中透着狠劲和坚定。

　　林意嚷嚷：“不能，姜珩你别瞎逞强了！”

　　队医同样阻止道：“不行！他这情况再打封闭你知道伤害多大吗？”

　　主教练又缄口不语，他盯着姜珩的膝盖看了几分钟，缓缓说道：“启动P卡吧，老齐，你去跟齐璐熙说，让他来找姜珩给他讲讲明天的对手。”

　　***

　　酒店另一个双人间里，唐越海看见齐教练跟齐璐熙说了几句话，那小孩一下子就绷直了背，紧张地攥着衣角，半晌才坚定地点了下头。

　　很快他就从齐璐熙口中得知了这一消息：齐璐熙代替姜珩作为三单参赛。说完后齐璐熙就匆忙离开房间，按教练的指示去找姜珩了。

　　唐越海好像一下失重般心里猛地一颤，他去姜珩的房间敲门，许久都无人应答，他翻出手机去发消息，却是石沉大海，又拨打了两个电话才终于接通。

　　“姜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少胡思乱想。”话筒里的声音有些失真，姜珩话锋一转，“对手近期比赛视频看完没有？”

　　唐越海迟疑了下，姜珩接着说：“知道你这两天压力大，晚上睡不着就去研究研究。”

　　姜珩挂断了电话，唐越海心神不宁地看着对手比赛视频。作为一单的担子自然是不可言喻的，是教练组的重视，更是考验。

　　唐越海这几天睡眠时间少得可怜，之前好歹身后还站在姜珩，换成齐璐熙后，他的压力也水涨船高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夜，唐越海到凌晨三点才阖上眼，次日踏进赛场心脏都在剧烈跳动，反倒是打败对手后心脏才恢复正常，他坐到观战席上喝着水，没看见姜珩和齐璐熙，估计还在赛前特训。

　　齐教练环胸绷着脸，除了唐越海赢后笑着抱了下他外便再也没笑过。

　　林意今天状态实在称不上好，跟对手打得也不爽利，最终在决胜局以20比22输掉了第二场比赛，大比分看似到了一比一平，可实际上齐璐熙的那场比赛结局是必定的，压力一下子全到了四名双打身上。

　　齐教练抱了下走来的林意，拍拍他肩头，林意脸色糟糕得不像话，齐教练兴许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林意一下子拽住了教练的胳膊，唐越海想分辨出他们说什么，可只是几秒时间林意就挫败地松开了手，脚步虚浮地走到唐越海身边位置坐下了。

　　唐越海有心想问些什么，又觉得不太礼貌，只好翻出一瓶未开封的水递了过去，这才看清林意眼角都是红的，他小声道：“哥，别太在意了，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没事的。”

　　林意并没有被这三两句话安慰到，不过他还是接过水灌了小半瓶，他脸色随着第三场双打的开始变得越来越难看，印尼这对双打第一局几乎是压着这边打的，不知道对方教练是怎么安排的战术，但明显是起效的，齐教练身旁双打教练脸色阴得可以掐出水。

　　唐越海听见身旁林意嘴里念念有词——在求神，唐越海不信这些，在他看来，输赢都是靠实力的，如果靠这些虚无缥缈的祈祷就可以胜利，那长久训练的血汗还算什么。

　　周围传来一小阵骚动，唐越海睁大眼睛，姜珩神色如常走来，身后跟着寸步不移的齐璐熙，唐越海眼睛不自觉瞪圆，姜珩穿得是比赛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