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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出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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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妍欢鼻尖酸涩得难受,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蜷紧,指甲扎进肉里,也不觉得疼痛。
这些年,抢破了头奉承她的人太多了,何曾被她放进过眼里。
沈之恒是个例外。
两人虽自小相识,交情却委实算不上好。
他比赫妍欢年长五岁,性子冷傲,家世也显赫,其父沈章远是辅佐当今圣上宸武帝登基的两大功臣之一。
少不更事时,沈之恒还会摆起兄长的谱,一本正经告诫赫妍欢不可倚仗身份骄纵无度,赫妍欢被帝后宠得有天无日,哪里听得进去?
后来年岁见长,许是因着男女尊卑有别的缘故,又或是不见成效以致灰了心,他渐渐不再劝诫,对赫妍欢颇有敬而远之的意思。
如今,他却肯这般屈首称臣,救她于水火,护她以体面,如何不令赫妍欢心中震撼,既而自怜。
泪珠悄然落地,一颗,两颗。
很快引起了沈之恒的注意,他停下奋力打砸的动作,放下青石砖,“公主……”
赫妍欢颤声阻止,“不许抬头。”
沈之恒一怔,静默无言,握着青石砖的指节捏得泛白。
接着,狂风骤雨般的敲击声,落在禁锢了赫妍欢自由的锁链上,直击心扉。
当!当!当!
锁链终于断裂!
赫妍欢心跳如战鼓般急促,试探着往前挪动脚步,既而越走越快。
在她身后,沈之恒将鲜血淋漓的手指藏入袖口。
赫妍欢向来只以自己为尊,方才从沈之恒那里得来的些微触动,早已烟消云散。
她神思昏沉,满心满眼只要逃离。
*
呼!
屋外冰天雪地,恍如隔世,大雪糊了赫妍欢的眼,纷纷扬落在脸颊,比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严寒。
“站住!”
对于妄图阻止她的少女,赫妍欢连个眼神也吝啬于给,自顾地提起裙角跨出门槛外,拖着锁链踉跄着踏进院落雪地。
冷风如刀,仿佛要将她纤弱的身躯无情吞噬,赫妍欢额头前那条包扎伤口的粉色发带,转眼便被刮落。
沈之恒追至屋檐,发带恰好翻飞着飘到他脚下,他俯身捡起,缠绕在手心。
赫妍欢身上渐渐积了一层薄薄的落雪,从沈之恒这边看过去,只觉得她好似下一刻整个人便要消融于天地之间。
他眼神晦涩不明,骤然转身。
“臣提醒公主,离和亲之期还有三月,若不想在此之前让身世公诸于众,还请公主收敛动作,免得自伤其身!”
这番话警告意味太浓了,已经是明着威胁少女,若是再敢对赫妍欢动手,便要拉她一同拉下水!
毕竟,真正的大祁嫡公主是她!
少女又气又怕,“你威胁我?”
“臣不敢。”沈之恒眉头微蹙,压低了嗓音道,“臣只是希望公主明白,身居高位更要珍重德行,臣言尽于此,望公主莫要一意孤行,行差踏错。”
说完不等少女反应,大跨步追随赫妍欢而去。
*
宫道上,不时有值守的侍卫想要上前,都被沈之恒出示令牌拦下。
赫妍欢早已体力不支,强撑着摇晃的身体,穿行在刺骨的寒风和飘飞的雪花中,一步也不曾停留,直到出了宫门,浑身气力才终于散尽。
晕倒在宫墙外,不省人事。
沈之恒眼疾手快赶在她落地之前接住,打横抱起。
等赫妍欢醒来时,已经在马车上了。
她额头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好,揉了揉眼睛,发现四周事物也清晰起来。
听到有动静,原本正闭着眼的沈之恒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赫妍欢莫名地避开了眼,顺势坐起来。
马车颠簸,前路未卜,她的心也随之起伏不定,如同飘零的浮萍,无处可依。
“我们要去哪里?”
相比起来,沈之恒则坦然许多,轻声道,“相国府。”
“去绾姐姐家?!”赫妍欢仿佛浑然忘却了自己的处境,惊喜喊出声。
是啊,她怎么忘了,绾姐姐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一般!
赫妍欢的眼底终于绽放出些许光芒,露出了花季少女该有的澄澈和单纯,“原来是她让你来接我的。”
沈之恒目光微垂,没有顺着接话,神情凝重地提起另外一件事,“萧皇后……乃萧相国的胞妹,惠安郡主的姑母,公主不介意?”
赫妍欢一时欢喜,竟忘了这一层关系,当即泄了气,眼中泪光充盈。
半晌无话。
赫妍欢才终于咬着嘴唇道,“她是她,绾姐姐跟她不一样!”
沈之恒眸色深沉如墨,“微臣亦相信惠安郡主的人品,才放心将公主托付于她,只是,终究委屈了公主。”
马车越行越远,赫妍欢忽然有些害怕,搭在裙摆上的手指不自主蜷缩。
“沈之恒,你说,绾姐姐会不会,会不会也……”
她越说越心慌,喉咙几近窒息,只觉手背一暖。
是沈之恒将他的手覆在了赫妍欢手上,没有只言片语安慰,甚至没有视线交流。
赫妍欢无措的心再次安宁下来。
*
相国府前,门前街道被清空,左右各站了一列带刀侍卫。
萧绾宁带着仆妇丫鬟早早地在门口正中迎接。
她不过双十年华,通身高门贵女的气度,面若芙蓉,风华绝代。
“绾姐姐……”
待马车停下,赫妍欢踩着轿凳飞奔下来,扑进萧绾宁怀里,千般惊慌万般委屈齐齐涌上心头,直哭得气噎声嘶,断人心肠。
萧绾宁亲昵地拍拍她的背,安抚道,“没事了,阿妍不哭……”
赫妍欢的脸庞已经被泪水淹没,肩膀伴随着抽泣声不时耸动,怎么止也止不住。
萧绾宁转而摸了摸她的脑袋,顺着发丝上下摩挲,“阿妍受了天大的委屈,我都知晓,咱们先进去,你慢慢细说于我听。”
赫妍欢的眼泪愈发控制不住地往下滚落,嚎哭的声音倒是渐渐抑制住了,从怀里退出来,挽了她的臂膀紧紧黏在身侧。
萧绾宁见将赫妍欢哄住了,这才有空与沈之恒见礼,欠身福了一福,“少将军护送阿妍,一路辛苦。”
她身长原就比赫妍欢高出些许,动作虽略施展不开倒也不显局促。
沈之恒双手作揖,恭敬回道,“不敢当,是末将唐突。”
萧绾宁笑了笑,“今日家父不在府中,不便请少将军进府,还望见谅。”
“无妨,末将正要进宫向圣上请罪,便不打搅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