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温酒》亦贝子

7、木头和石头

　　上午第二节结束后的大课间，往往是教室里最热闹的时候，尤其是因为天气原因，通知课间操取消之后。
　　“昨天的监控你查了吗？”顾司嵅从座位上转过身，问道。
　　“没，不用查了。”顾司浔说道，放下手中的书，难掩心中的烦躁，“是尚桓，我昨天刚下楼，就看见了他，问我需不需要他送我回去，我说我有伞，他反倒笑了，还“哦？”了一声，看到我把伞完好地撑开，他还皱了皱眉，真搞笑，这不明摆着就是他么？”
　　“观察得挺仔细，你打算怎么办？”顾司嵅继续问道，他原本打算亲自出面帮亲姐姐解决掉这个麻烦，但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我不知道啊，他是不是有病啊，我都拒绝过他多少次了，甚至都跟他表明我有对象了，他反而威胁我，他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威胁我？！”顾司浔越说越气，越想越烦。
　　“这事儿，林予赋知道吗？”顾司浔看向身边的空位，座位的主人一下课就去接水了，大课间接水的人比较多，这会儿他还没回来。
　　“不知道，我没告诉他，没必要。”顾司浔说道，确实没必要，且不说林予赋事实上根本不是她对象，没必要再让人家装男友去得罪尚桓。
　　这话落在顾司嵅耳朵里，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没必要什么？
　　没必要让林予赋吃醋担心？
　　还是没必要让林予赋因为她而招惹到尚桓？
　　顾司嵅抿了抿唇，忽而又开口道：“这周日爷爷的生日宴会，尚桓也会来，你邀请林予赋了吗？”
　　“啊？”顾司浔疑惑，尚桓会来是代表尚氏的亲属关系，但是为什么要邀请林予赋？
　　顾司浔只愣了一下，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你提醒我了，我等会儿就跟爷爷说一声，邀请林予赋来，这样尚桓总该死心了吧。”
　　闻言，顾司嵅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你打算怎么跟爷爷说？”
　　邀请林予赋总要有个理由，或者说，林予赋要以什么身份被邀请。
　　顾司浔对这话感到莫名其妙：“废话，当然是说邀请同学，我总不能说邀请男朋友吧？你傻还是我傻？”
　　“当我没问。”说罢，顾司嵅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顾司浔。
　　“喂，你怎么还生气了？我又哪里惹到你了？”顾司浔更加莫名其妙。
　　正巧，林予赋接完水回到了教室，听到了这句话。
　　“怎么了你们俩？”林予赋说道，把两个接满水的水杯分别递还给两人，已经做好了调解劝架的准备。
　　说来奇怪，自从顾司嵅和顾司浔坐前后桌，两人之间时不时就会拌嘴，但总感觉每次反而是相对沉默寡言的顾司嵅更占上风，顾司浔像是有些忌惮自己这位孪生弟弟似的。
　　“谢谢。”两人同时开口道谢，紧接着陷入某种尴尬的沉默，不知道刚刚的对话有没有被林予赋听到，或者被听到了多少。
　　看到两人都不说话的样子，林予赋更加疑惑，他只是去接个水，这俩人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昨晚上睡得好吗？”令人意外的是，这次先开口的居然是顾司嵅。
　　“挺好的，谢谢你的耳塞，真的很好用。”林予赋说道，又看了看顾司浔，“你们两个，真的没事儿？”
　　“真的没事。”顾司浔点点头，“我确信。”
　　顾司嵅还能若无其事地关心林予赋，看起来应该并没有生气，她的错觉罢了。
　　真是莫名其妙。
　　“不太合适吧，况且周日我还答应了我妹妹要陪她的。”林予赋婉拒道。
　　周五快放学的时候，顾司浔向他发出了邀请，但他和顾司浔的情侣身份只是伪装的，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参加生日宴这种家族聚会。
　　“那带予谙一起，就来走个过场，吃个饭而已，主要是尚桓也要来，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帮我这一次嘛，我保证你不需要应付其他的一些什么人，不用去见我爸妈和爷爷，只用美美吃顿饭。”顾司浔不罢休，生怕他再拒绝。“你一会儿是不是要去找予谙，我跟你一起，她那边我去说，她如果答应了，你这边应该就也没问题了吧。”
　　“行，只要她答应。”林予赋无奈。
　　果然，搞定妹控的关键在于搞定妹妹……
　　一放学，顾司浔就和林予赋一起去了初一一班教室门口，林予谙正坐在座位上写作业，一看到两人，就迅速收拾书包出了教室。
　　“哥哥！”林予谙乖巧道，“顾姐姐，你怎么也来啦？”
　　“我来是想邀请谙谙和你哥哥周日到我家做客，一起吃顿饭，谙谙愿意吗？”顾司浔期待地看着林予谙。
　　林予谙却是抬头看了看林予赋，像是想要征求他同意的样子。
　　好的，妹控的妹妹是个哥控。
　　顾司浔痛心疾首，但凡顾司嵅是个姐控，她也不至于……唉，算了。
　　“你想去的话我们就去，不想去的话也没关系。”林予赋开口道。
　　顾司浔再次把期待的目光转向林予谙，“来嘛来嘛，我家厨师做的冰淇淋蛋糕特别好吃哦。”
　　闻言，林予谙眼睛亮了亮，紧接着点了点头，“我想去的，姐姐！”
　　“好啊好啊。”顾司浔兴奋极了，看向林予赋，眨了眨眼睛。
　　意思是：不许反悔哦。
　　周日傍晚，林予赋和林予谙准时出现在酒店宴会厅。
　　许是知道小辈们不愿应付名利场上的虚与委蛇，负责人专门单独开了一间别厅供他们玩乐，与主宴会厅里或真或假的言笑晏晏不同，别厅里倒是热闹放肆许多。
　　林予赋到的算早，至少比尚桓早。
　　以至于尚桓出现的时候，林予赋看起来更像是宴会的主人，而本有些亲戚关系的尚桓却看起来像是与主人家不大熟络的客人。
　　林予谙说自己想去宴会厅后面的花园转转，林予赋交待了她几句之后就由她去了。当然，是顾司浔说这边很安全，让他放心，他才肯让林予谙单独去的。
　　林予赋和顾司浔聊了会儿，却一直没见着顾司嵅，于是开口问道：“司嵅呢？怎么一直没见到他？”
　　“他呀，被我爸安排去接待客人了，估计忙完了就过来。”顾司浔说道，一看到尚桓进门，对林予赋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更轻快了。
　　“不愧是……未来影后。”林予赋看她这变脸的速度，不由得嘴角抽了抽，却又无奈配合道：“行，那不等他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事实上林予赋只想逃离尚桓的视线范围，被人不怀好意地盯着，太不舒服了。
　　然而尚桓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反而主动向两人走了过来。
　　“司浔，他怎么在这儿？”尚桓面色不悦道。
　　“当然是和你一样被邀请来的，哦不对，你是你父亲那份顺带的，事实上并没有单独给你发邀请函。”顾司浔微笑道，特意强调了“顺带”和“单独”两个词。
　　尚桓脸色难看极了，就在刚刚，他母亲又跟他重复强调，说什么如果他能追到顾司浔，重建家族指日可待。
　　他也不过是个顺带的工具而已。
　　顾司浔语气中的嘲讽丝毫没有遮掩，若不是知道其中的内情，林予赋觉得顾司浔这话真是活像个反派。
　　林予赋配合得蹙了蹙眉，淡淡地瞥了尚桓一眼，开口说道：“司浔，你若是因为他生气，我会吃醋的。”
　　“我没有生气啦，走吧我们去吃东西。”顾司浔对林予赋的表现很是满意，甚至有点惊讶他居然会这么配合。
　　尚桓愣在原地，他原本对于两人的关系将信将疑，事到如今好像不得不信了。
　　林予赋和顾司浔刚取了点心在餐桌落座，就看到顾司嵅从连接主宴会厅和别厅的侧门进来。
　　灯光在他身上打出一道阴影，看不清神色。
　　但林予赋莫名感觉他不大高兴。
　　“司嵅，这里。”林予赋向他示意。
　　顾司嵅刚落座，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清和的声音，尾音稍稍上扬，带着点惑人而不自知的感觉。
　　“原来你们在这里呀。”
　　声音的主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既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又不过于老成，甚至保留了一丝难得的少年感，齐肩长发随意地束了起来，但又没有丝毫的凌乱，反而让人觉得优雅而自在，和一双上扬的桃花眼一起，为整张脸平添了几分魅惑。
　　“段叔叔。”顾司嵅和顾司浔同时开口向来人问好。
　　“您怎么来这里了，苏叔叔呢？”顾司浔看起来似乎和他们的这位叔叔更亲近一些，自然的问话并没有那种对待其他长辈的疏离感。
　　“当然是嫌应付那群人太麻烦所以来找你们玩儿咯，他们还在缠着阿离说个不停，我就先溜了。”男人笑道，说话的时候眼角不自觉上扬，却突然把视线转向了林予赋。
　　“这位是……？”男人迟疑了一下，“我刚刚其实听到了你们和尚家那小子的对话。”
　　“段叔叔你觉得呢？”顾司浔眨眨眼，没有明说也没有解释。
　　尚桓就坐在他们邻桌，他们的谈话内容多少能听到些。
　　千万不能前功尽弃……顾司浔在内心祈祷。
　　“哦~”这意味深长的一声，突然让林予赋感到一丝不自在，下意识地去看顾司嵅的反应。
　　顾司嵅只是抿了口茶，又稳稳当当地把玻璃杯放下，没有丝毫异常。
　　林予赋却莫名觉得更不自在了。
　　“迟休。”没等林予赋细想这份不自在源自何处，又有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成年男性的声音，但是更为冷冽低沉。
　　“苏叔叔。”顾司嵅和顾司浔和刚才一样向来人问好，只不过比起刚刚，语气中的尊敬更甚。
　　“阿离。”段迟休肉眼可见的开心，“猜猜我刚刚发现了什么？”
　　说罢，便径直凑到男人的耳边，而男人的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段迟休的腰上。
　　林予赋认得他，苏卿离，苏氏集团最年轻的掌权人，去年国内各大财经杂志的年度封面人物之一。
　　段迟休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苏卿离听得很认真，随即竟然嘴角微微上扬，开口道：“我认得他，林安集团的公子。”
　　“苏先生好，我们确实见过的，苏先生记性真好。”林予赋礼貌地回应道。
　　他和苏卿离只见过一面，还是一次偶然，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
　　“我想起来了，林予赋对吧？这也太巧了，你妈妈之前给我俩写过小说呢。”段迟休惊喜道。
　　闻言，林予赋只想扶额。
　　不愧是……安女士，写耽美小说都要艺术来源于生活。
　　许是提到了安女士，林予赋突然意识到安女士的女儿这会儿还没回来，心下觉得又奇怪又担心。
　　照理说林予谙不会一个人转悠这么长时间，还一直都不跟他联系。
　　除非是出了什么事，或者，遇到了什么人。
　　“抱歉，失陪一下，我得去找一下我妹妹，我有点不放心。”说罢，林予赋便要起身。
　　“我和你一起。”顾司嵅说道。
　　“我也！”顾司浔紧接着开口。
　　她可不想一个人留下应付尚桓。
　　“好嘛，那我们先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再联系。”段迟休说道，便牵着苏卿离的手离开了宴会厅。
　　林予赋急着找林予谙，却又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两人离开的背影，十指相扣，紧紧相依，说话时都会转头看向对方，嘴角含笑，双目含情。
　　般配极了。
　　林予赋三人刚走到花园门口，就看到林予谙从花园里走出来。
　　“哥哥！你猜我刚刚遇到了谁！”林予谙很是兴奋的样子。
　　林予赋疑惑：“谁？”
　　林予谙平时不怎么参加这种场合，这次顾司嵅和顾司浔爷爷的生日宴邀请的基本都是政商权贵，按理说不会有林予谙很熟识的人。
　　“猜不到吗？猜不到我就不告诉你，要不我给你点提示，是你和我都认识并且很久没见面的人！”林予谙说道，眼睛亮亮的。
　　林予赋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有这么个可能出现在今天这个场合且满足条件的人，正想问林予谙到底是谁，就听到一个熟悉又久违的声音。
　　“司浔，司嵅。”成年男性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予谙和予赋也在啊。”
　　林予赋猛地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随即震惊道：“有司哥？你怎么……”
　　来人正是顾有司。
　　顾氏集团公开的唯一继承人。
　　也是他们的学长，伊昂奈尔斯附属中学前任校草。
　　“猜对咯，我刚刚遇到的就是有司哥哥！”林予谙笑道。
　　顾司嵅率先反应过来，“等下，你们认识我哥？”
　　“所以有司哥真的是你们亲哥哥？”林予赋难以置信道，“这也太巧了吧。”
　　顾有司看到几个人都有些懵逼于当前的状况，于是开口解释道：“予谙和予赋的妈妈和咱们妈妈是多年好友，小时候经常带着他俩来家里玩儿的，只不过你俩当时在国外，所以你们在此之前互相不认识也正常。”
　　顾有司拍了拍林予赋和顾司嵅的肩膀，继续说道：“现在你们还是同学，总之以后就是亲上加亲咯。”
　　亲上加亲……
　　其实再亲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顾司浔问道。
　　“刚下飞机没多久，刚进门就看到予谙了，这不是打算给爷爷一个惊喜嘛，我不跟你们说了，我还没去见爷爷呢……”顾有司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却被林予谙拉住了衣角。
　　“有司哥哥……我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啊……”林予谙抬头望着他，眼底尽是失落。
　　顾有司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发：“予谙愿意的话，有空的时候，随时可以和我打电话。”
　　“好呀，有司哥哥一定要接我的电话哦~”林予谙眼中重新换发了光彩，松开了手，“有司哥哥再见！”
　　顾司浔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顾有司，又看了看顾司嵅和林予赋的反应。
　　当然是毫无反应。
　　啧，两根木头。
　　“顾姐姐，有司哥哥原来也是你们的哥哥呀，我以后可以常来找你们玩吗？”林予谙看向顾司浔，满是期待与祈求。
　　顾司浔迅速收起眼中的意味深长，对着林予谙眨了下眼睛：“当然可以啦。”
　　又俯下身，在林予谙的耳边悄悄说道：“我哥一有空回家我就告诉你。”
　　闻言，林予谙肉这可是未来嫂子。
　　林予赋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林予谙。
　　“谙谙，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外面太热了，我们进去吧。”
　　顾司浔梗了一下。
　　顾司嵅，我承认我刚刚对你声音大了点，你如果是木头的话，这位高低得是块石头。眼可见地脸红了。
　　顾司浔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跟她说了什么？”顾司嵅注意到林予谙的反应，问道。
　　“当然是，秘密。”顾司浔一边说道一边在心里嫌弃这块木头。
　　你懂什么，这可是未来嫂子。
　　林予赋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林予谙。
　　“谙谙，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外面太热了，我们进去吧。”
　　顾司浔梗了一下。
　　顾司嵅，我承认我刚刚对你声音大了点，你如果是木头的话，这位高低得是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