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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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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又是一醒来就只有姜时贤一个人在屋里,她每日除了在大嫂处和嫂嫂妹妹们联络一番感情,再无他事。空闲时间竟比在家时还多。
赵玄锦今日回得早,自从他回了大理寺办公,能在散衙时准时回来的时候不到三分之一。今日如此倒是反常,果不其然他说:“我要去一趟鄞州。”“什么时候?去多久?”姜时贤剪了几支荷花准备插瓶,放下手中的东西看过来。“马上就走,大概六七日。”“那我帮你收拾东西?”姜时贤道,姜父虽然不常出门,但只要出门,都是姜母收拾的包袱,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赵玄锦本想拒绝,但姜时贤神情中有着莫名的喜悦,便随她去了。不一会儿姜时贤就领着一个包袱进来放在桌上,“你看看还差什么?”
赵玄锦随便翻翻,东西很齐全,从前都是三七准备这些,今日还是头一遭,“很好,谢谢。”得他一句“很好”姜时贤心中欢喜,又嘱咐道:“万事小心,快走吧。等你回来。”赵玄锦收拾包袱的手一时顿了顿,迟钝地抬起头来,他经常出门,却从没人对他这样说,大哥大嫂也总说“小心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但却没人说过要等他回来。他眼睛眨了眨,回道:“知道了。”手中继续绑着包袱,然后就带着三七出门去了。
此次公务大理寺只派了他与温锐二人,二人再带上自家仆人,也就四个人。温锐动作快,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了。见着赵玄锦还不忘调侃一番,“哎呀,成亲了到底是不一样啊,怎么,是不是弟妹拉着你絮絮叨叨嘱咐了许多啊?”“不是。”赵玄锦听着他的话,怕被误会是姜时贤耽误了他们出发的时辰,睨他一眼。温锐却还不依不饶,皱着眉头道:“不可能啊,你才成亲几日,就舍得放你出去公干了?不合常理!”接着也不等赵玄锦再说话,而是直接看向他身后的三七,“说,你家公子是不是说谎?”三七哪敢骗人,无奈道:“真没有,我家少夫人还催着快点走呢,别误了时辰。”“怎么会这样?”温锐嘟囔道。上年他成亲一个月,就出趟门外宿两日,妻子絮叨了半宿,可把他烦死了。“你这么闲?案子查清了?不怕出去了就回不来了?”赵玄锦不想让他再问下去,直接几个问题砸下来让他再说不出话来。
“你说这么大个案子,周大人就派我们俩去,是不是太随便了?”又走了半日,温锐终于想起来自己这趟的正事。10日前,鄞州传来消息,当地发生暴动,官府强行镇压,死伤上百人。折子本应该再过几日才能递到京华城,可大理寺前有人击鼓鸣冤称当地百姓上万亩田地被占,征用劳力修建行宫,说好的征用三月,结果到时间不放人,看守的人声称有大人物在后头护着,就算是跑到京华城也没用,受压迫的百姓受不了想要反抗,但是武力悬殊,最后死伤上百人。此人便是从中逃出来的。这么大的案子大理寺万不敢耽搁,第二日就上报了,圣上震怒,命令大理寺和大理寺联合办案,正巧第三日知州的折子就上来了,声称为了镇压反贼不得已伤了些无辜百姓。此案既有大理寺参与,自然是由大理寺高级别官员主理,是以大理寺派的人不多,只有他们二人。对方一看他俩年岁也不大,官阶又不高,虽然一路同行,但却一句话都未说过。
赵玄锦看了看坐在离他们几步远啃饼子的几人,示意温锐小声些。不过他也是不懂,这案子可不是他和温锐做得了主的。“大理寺倒是会浑水摸鱼啊,派了两个毛头小子来,事儿都得我们大理寺做,回了京华城功劳还得分他们一半。”这话倒是不假,这一行人就属兵部侍郎王祥官阶高,带的人也多,赵玄锦二人一不能指挥查案,而不能出人力,摆明了就是为了分功劳来的。温锐拼命对赵玄锦眨眼睛,生怕他没听见这番话,赵玄锦自然也听见了,可对方这番话他也找不出辩驳的言语,只好装聋作哑。现下二人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正想着呢,旁边走过来一个人,赵玄锦抬头,正是穿着一身酱紫色官袍的王祥,连忙起身来拍下尘土作揖。王祥示意二人坐下,坐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另一块石头上。“这个案子,你们有何想法?”原来是来讨论案情的,温锐边啃着饼子,边说:“依下官看,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不过要查却不太好查。”王祥让他继续,“且不说那人说的京华城中的大人物是谁,会发挥什么作用,就单说咱们此去鄞州,那知州能没有防备?这会儿怕是证据都被消灭干净了。”王祥听了他的话颇为赞同,“有道理啊,我正头疼呢,这案子那么大,可不好交差。”他说着一边摇头,可见确实觉得难度不小。“要不我们兵分两路,王大人带着旨意前去正面交涉,我和温锐乔装打扮暗中行事,如此或许找到证据可能性更大。”赵玄锦沉默了半晌,提议道。“唉!这不错,暗中查访,受限少,或可有意外发现!”温锐眼睛亮了亮。王祥也点了头,“既如此,我们兵分两路,只是这样可能二位要辛苦了。”三人自此便分手,三七又从百姓手里买了几身干净衣服,几人换上俨然就是来讨生活的外地人。
鄞州是开国皇帝受封的属地,富庶程度在大雍也是数一数二的。一走入城内,叫卖声不绝于耳,街上百姓来来往往,一点儿不像是发生过叛乱的样子。赵玄锦一个眼神示意,三七随意拉了一个摊铺的小贩,“唉,小哥,不是说鄞州刚发生过叛乱吗?我看这不像啊。”那小哥看了几个人一眼,像是确定了对方没什么恶意后才道:“害~那都是半个月之前的事儿了,现在肯定没事了啊。”“所以叛乱是真的啊?”“是啊,死了好些人呢,幸好知州大人反应及时,不然还不定乱成什么样呢。”“好嘞,谢谢小哥儿啊!”三七塞了块碎银子,几人走远了些。“看来这知州声誉还行,难道是真的?”温锐摸着额角道。几人又去了叛乱地,围了两圈官兵,根本不能靠近。眼看着天就黑了,只能先找个客栈歇息下来。
安顿好后先往知州府与王祥会和,只是这位知州大人圆滑得很,暂时查不出什么,三人均是摇头。回了客栈,赵玄锦寻出张纸来,写写画画了一会儿,上面写了行宫、劳工、知州、京华城等字,温锐也看不懂他在干什么。赵玄锦就这么待着,笔上的墨水都要干了也一动不动。“明日我们上哪查去啊?”温锐坐得眼皮都开始打架了,终于忍不住打断他。“叛乱地周边看看吧,看能不能找得到失踪百姓的家人。”得到了回答,温锐拖着身子回了自己的房间。赵玄锦又维持着那个姿势纹丝不动。
因赵玄锦不在家,姜时贤昨夜居然到了子时才睡下。正睡得模模糊糊时,门外突兀地响起了邦邦邦的敲门声,中间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婶婶婶婶,你快起来啊,好可怕啊呜呜呜~我怕……”听声音是赵玄锦的侄子,也就是赵文锦和杨芷的儿子。轩儿不知为何十分喜欢赵玄锦,只要赵玄锦在,他便时常来玄安院,连带着和姜时贤也熟络了起来。
姜时贤生怕出什么事,一个激灵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
一会儿后门外响起芷兰的声音,“小少爷,您稍等,三少夫人马上就起了,您先跟我到这边等着吧,好吗,我们把眼泪擦一擦,看看眼睛都哭肿了。”芷兰拉着轩儿走到一旁安慰一番,后又吩咐小丫头带轩儿下去用点早点。这才得空进房来。
“怎么回事儿?”姜时贤边自己穿衣边问道。
“好像是世子和世子妃大吵了一架,小少爷还在旁边呢,差点儿就动起手来了。”芷兰接过姜时贤正在穿的衣服回答。
“今早吗?”芷兰点点头。姜时贤不得不感叹,这八卦流传得可真快,今早的事情,这会就传遍了府中各个角落了。
洗漱好来到堂屋时,轩儿独自呆呆地坐在桌前,一桌子早食看起来都还未动过。“轩儿怎么不动啊?”姜时贤摸摸他的头,紧挨着他旁边坐下。小孩眼泪汪汪的,眼睛都哭红了,这会儿虽然努力抑制住了,但还一抽一泣的,看得姜时贤着实心疼。
“不想吃。”“为什么呢?是觉着三婶婶这儿的早食不好吃嘛?”
“不是……”“好了,婶婶都知道了,我们先吃饭,待会儿一起看你母亲。”
“我不去!”轩儿突然扭过头,看起来更加生气了。
“嗯?轩儿和母亲生气了?那母亲肯定也很伤心呢。”姜时贤试探着问道。他还是不说话,姜时贤没办法,只得哄着他先吃些东西再说。
轩儿吃过早饭死活不肯回来,姜时贤安顿好他又自己来了广泽轩。
“大嫂?”姜时贤进屋时杨芷看起来还未缓过情绪来,看到是她,连忙站起来指着身边的青莲骂道:“怎么这般没规矩,三弟妹来了也不通传一声,怪失礼的!”
“大嫂不必与我客气,都是一家人。正院这几日可都好?今晨轩儿跑去玄安院,我就留他在那用了早饭,这会子叫他过来看看大嫂,又在那拗着不肯过来,我就想着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姜时贤也不想说的太弯弯绕绕,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杨芷原本还带着笑容的脸上忽然暗了下去,她再抬起头来眼中含了一些泪光。“谢谢弟妹照顾轩儿。此事是我们大人做的不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说起来还是件喜事儿呢……”杨芷说到此处,再次苦涩地挤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府中喜事儿,雯姨娘又有喜了,轩儿要有小弟弟或者是小妹妹了……”原是这等事儿……姜时贤默默叹道,面前的妇人面容憔悴,虽然敷了粉,也极力提起笑容,但是眼神中却透露出难过来。自己丈夫与别人有了孩子,还要装作高兴的样子为他们操持一切,简直是违背人情,姜时贤安慰道:“大嫂若是不开心也可以不用笑的。“雯姨娘有了身孕,大嫂是为谁开心?为大哥?为雯姨娘,还是为侯府?”
杨芷苦笑:“这有何分别?”
“是啊,有何分别,总之不是为自己开心。”
杨芷听完转头看向窗外久未作声。再回过头来时又是粲然一笑,“轩儿这几日就多麻烦弟妹看顾了,他怕是怨上我这个母亲了,等过几日他气消了,我再去接他。”
姜时贤也不拒绝,院子里多个小孩倒是显得热闹。
回了玄安院,轩儿正抱着一本书在翻,见到姜时贤,欢快地跑过来道:“婶婶给我念书好不好?”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儿一点也看不出早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姜时贤接过那本书,上面写着《论语》,再往里翻翻,发现是本旧书,上面还有许多笔记。便问:“你这书是哪来的?”
“这是三叔的,我借来看一看。”
三叔?赵玄锦的?姜时贤翻了翻里面的笔迹,想起他写给自己的字条,虽然有些稚嫩,但确实是他的字迹。
于是两人一起品鉴了一下午赵玄锦小朋友的发言。诸如“曾子是个好父亲,因为他给他的儿子吃肉,但是他不是一个好丈夫,因为他让妻子很为难。”“三人行不一定有我师,万一人家是汪洋大盗三人行呢?”“好羡慕颜回,可以每天吃吃喝喝睡睡。”阅读过此类某位赵小朋友的幼稚言论后,姜时贤确信小轩儿是没经过主人同意的“借”。不知道远在鄞州的赵玄锦要是知道自己的童言无忌被媳妇和侄子一起鉴赏过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想想就有意思,姜时贤不由得笑出了声。
“三婶笑什么?”可惜小轩儿并不懂得婶婶的乐趣,他只觉得三叔很聪明,会写那么多字儿!
姜时贤抑制住自己笑得法发抖的肩膀,关上书本:“没事,就到这儿吧,轩儿这几日就陪婶婶住在玄安院如何?”轩儿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从入城那日到现在,赵玄锦几人已经在周边转了三四日,可根本遇着几个人,更别说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你说会不会那些人根本不是鄞州的?”赵玄锦发出了这个疑问,这几日一点儿发现都没有,实在没有道理。
“可不该啊,这么几百人就这么丢了都无声无息的?”温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那若是他们本就是无户籍的人呢?”这话温锐听不懂了,难不成还是黑户?“你记不记得那年我们去洪山时遇到的那伙人。”那还是他俩第一次单独出去执行任务,出师不利被人虏到了山上,里头的人听说他们是官府的人,更加憎恨,可赵玄锦哄骗他们山下还有许多他们的人,如果他们不下山这寨子也保不住,最后双方互退一步,他们保守秘密就能安全下山。那处地方隐秘得很,倒有些与世隔绝的意味。下山后赵玄锦暗地打听过,官府并不知道山上藏着人。
“你是说?”温锐终于想起来了。“可这些人我们也找不到啊?”这到底只是一个猜测,且没办法验证真假。“有了有了,公子有了!”正说着三七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手里还拿着几张纸。赵玄锦赶忙接过来,上面画着的是鄞州境内水源的分布情况,“王大人说这应该是全部了。”“这又是什么?”温锐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门道。“碰碰运气吧。”赵玄锦捏着几张纸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