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
刚开学两个月，高一的数学课程并不算太难。
初入高中的新奇感还未消散，讲台上身穿蓝色绒衣，长牛仔裤的郑老师唾沫横飞地讲课；讲台下众人都极其安静，专心致志地听课。
高一十四班又被称为重点班，教师资源最好，教学老师都是十几年老资历，还是当时名牌大学毕业生。
许清宇能很肯定数化生物，这四门课教课老师的确厉害——三言两语，每个术语的定义和定律原理就能非常透彻地讲解清楚。
郑旭义快速地将基础知识板书出来，国字脸极其严肃，指着黑板道：“这些你们不要去强行记忆，理解之后会推导才是真正的背诵。”
听着课，许清宇边转笔，边写笔记，扫了眼周围，前面李圆圆似乎听得昏昏欲睡，头在空中一点一点；刘晓倩比她好一点，手肘撑着，半蒙着眼，有一下没一下的“闭目养神”；大半个教室都逐渐沉入睡梦。
陈行则却依旧精神奕奕，盯着讲台认真听课，时不时凑他旁边，看一眼笔记。
一连两节都是数学课，时间悄悄流逝。
两堂课的内容基本讲完，还剩十分钟，郑旭义干脆让大家做刚才布置的三道题。
许清宇翻开作业本，手拿起笔，随手画了个三棱锥，写解答步骤。
“你怎么不问我……”
下课铃忽然响起，整个教室瞬间喧嚣吵闹。
“你刚才说什么？”
许清宇习惯性在句末一顿，笔墨晕出一个点，抬头问陈行则。
他好像听到陈行则说了句什么，只是铃声太吵，没听清后半句。
陈行则没回答他，将作业本塞进桌内，站起来往外走，眉头一扬，只道：“要跑操了，我打听过了，青山一中的规矩很严。”
许清宇眉头微皱，也没追问，三两下写完最后一个步骤，跟着走出教室。
陈行则还在走廊楼梯角站着，他周围聚了好几个人，杨明晚也掺在里面。几个人远离楼梯拐角，背靠栏杆似乎在说些什么，时不时大笑几声。
周围人流朝楼下走，整个高一教学楼共五层，他们在最高层，转眼间整个楼层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温暖的阳光照在走廊上，这个时间点，空气有些回温。
许清宇看见陈行则似乎也笑了几下，走过去，拍了拍杨明晚肩膀，问他们：“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见他过来，聚在周边的三个人脚步微动，将他和陈行则拥至前面，落后几步，开始往楼下走。
“说你呢，小青——”杨明晚走在他右后方，拉长了声音，打趣道：“小青看过白蛇传没？”
这个称呼许清宇听多了，也不尴尬，只问：“陈行则和你说的？”
杨明晚心虚：“陈哥随便说了几句，我这么聪明一猜就猜出来了。赵岁康，你说是不是？”
赵岁康连连摇头，绝不背锅：“和我无关，我那会儿在想物理题，我根本不可能出卖陈哥。”
“陈哥？”许清宇脚步一顿，眉心一跳，偏头打量陈行则片刻，直接点破他恶趣味：“你们陈哥比我小，怎么喊我就小青？”
陈行则走在他左手边，轻声笑了几下。
杨明晚惊讶：“真比你小？你俩差不多高的啊。”
陈行则接过话来：“我比他小十二个小时，六个时辰。”
“那不就是同一天生日，还真是……”
后面一个男生话说到一半，跑操预备铃响起。
他们下来时等了一会儿，晚了好几分钟，这会儿去操场的路上只有零星几个人。但他们才走出高一教学楼，而操场建在高三楼后，中间隔了两栋楼，外加一个升旗广场。
许清宇看了眼手表，时间不够走过去，没空再和他们插科打诨，拔腿就跑。陈行则反应迅速，连忙追上去。其他几人见他俩跑，下意识也跟着跑。
赶在开跑的最后一分钟，五个人跑到队伍中。
许清宇喘了口气，走到队伍外道最末。这一横排就两个人，他长得高，腿又长，自然就站在这个位置。
本身不爱运动，却要跑最远的距离。
许清宇心情复杂，眼一转，却见陈行则自觉走到右旁站定，然后解开校服，热了个十几秒的身。
他里面穿着纯蓝薄短袖，一如既往。
许清宇看了一眼，移开目光。
跑操音乐响起，所有人跑动起来，操场上乌压压一片。
清凉的空气涌进鼻腔，许清宇有点心烦，又累又热，放不开又不能停，简直折磨人。缓喘口气，他直视前方，想起来之前的蓝色糖果，说：“你还是这么念旧？”
阳光直射下来，周围人群紧接，零碎的脚步声震耳欲聋，空气逐渐燥热起来。
陈行则没说话。
许久没听到声音，许清宇以为他没听见，又或许是不想回答，正准备说些其他，就听见他说：“你也还是喜欢蓝色，不枉费我花了两天时间去买衣服和糖果。”
许清宇不置可否。
陈行则停顿几秒，又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走？”
知道他憋不住事，许清宇刚才刻意没追问，这会儿听他问出来，想笑，末了，却也只道：“不重要，就算你那时候没走，后来也是要走的。”
“你倒是洒脱，”前面队伍由跑到走，缓慢前进，陈行则放慢脚步，这么点距离他还没活动开，“哎，亏我这几年一直愧疚，想到你一回来发现我没了，估计要把我揍一顿，结果你是真没良心。”
许清宇嗤之以鼻，“我有没有良心，你不知道？”
陈行则直觉不能继续说下去，这会儿温度上来，身上出了层薄汗，他脱掉校服外套，拎手里，转移话题：“你那舞蹈班还上着吗？我妈又给我报了声乐课。”
“上着呢，”许清宇皱眉，有点不想谈这个事情，“高三估计就不成了，只放半天。并且下学期准备住校，到时候周六还得抽时间去上培训。”
前头在缓慢散场，许清宇挑了个人少的路，往篮球场走。第三节体育课，一想到这，他就头皮发麻，跑操之后体育课，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排的课表。
走了几步，他问：“你住校还是租房？”
陈行则走后，他没去打听消息，但街里邻居总有风言风语，说陈行则一家有钱了，发财了，搬去市内了。
不知是真是假。
陈行则道：“住校，他们没空过来。”
“那你怎么……”
许清宇有心想问怎么就转来县一中，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喊他，只得咽下口中话，转头看向声源处。
“宇哥，打球不？”
四个女生站在篮球场门口大树下，杨明晚站在她们旁边朝他挥手，左手边挥，右手边颠篮球。
“你们打。”许清宇拒绝，长腿一迈，越过他，往篮球场里面走。
课间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也就高一，学习氛围不怎么紧张，能放纵一会儿。
杨明晚没强求，抛了抛球，转头问陈行则：“陈哥，来不？”
“走。”
陈行则将校服外套丢旁边木椅上，打了声招呼，从杨明晚手上接过球，随意颠了几下。见他手法熟练，像是个篮球高手，杨明晚好胜心涌起，喊上几个熟悉的一起打单场。
四五个人在球场上奔跑运球，或停或阻，热闹非凡。
周边逐渐聚集一群人观战，中途有几个男生要和他们打，就变成打全场。
阳光晒得人暖和，许清宇懒洋洋地闭着眼睛，坐在木椅上晒太阳。陆陆续续有同学过来，站在他周围，找个荫蔽处边休息边观战。
周边嘈杂的欢呼声响了一会儿，许清宇睁开眼睛，有风吹来，吹得脸颊有些生冷。他抬头，从人群缝隙中看到球场，阳光下，陈行则眉目张扬，身形优越，一个跃起，精准投篮。
篮球在半空划过优美的抛物线，稳稳落入框中
——三分中了！
周边人群欢呼。
许清宇轻啧一声。
下一秒，上课铃准时响起。
“按队形站好，上课了。”
吴贺华穿着运动衫，从门口施施然走进来，扫视喧闹的篮球场一圈，大喊。
聚集喧嚣的人群顿时四散开来，鸦雀无声，全班如鹌鹑般归位。
虽然他身材微胖，圆脸，看着严肃，为人却非常温和，班上人都不怕他，但“上课”这二字对学生来说，听起来就有种天然敬畏。
许清宇走到第一排首位站定，陈行则被安排在他身后。
依照惯例，吴贺华清点人数后，进行一番五分钟课前讲话。之后，他们按照要求快跑两圈，接着做热身运动，被迫听完几个篮球知识讲解，才开始自由活动。
一些女生带着羽毛球拍，去下面操场打羽毛球；大部分男生就地去器材室拿了几个篮球过来，合伙打全场球；还有个别人慢悠悠地沿着整个运动场地散步、闲聊。
看见李圆圆和刘晓倩两人和杨明晚几人站在一起，似乎要一起打球，许清宇有些意外。
陈行则拿起木椅上校服外套，抖了抖穿上，走到许清宇旁边，问道：“你打吗？”
许清宇回过神看他，言简意赅：“跑步。”
陈行则很清楚，相比起其他运动方式，许清宇更喜欢跑步，尤其是长跑。于是他没再说什么，从兜里拿出几颗糖丢过去，只道：“别又低血糖了。”然后抄起地上球，向杨明晚一行人那边走。
陈行则和班上人熟悉的很快。
许清宇看了眼球场上热火朝天的一群人，将糖果放进口袋里，一个人去操场慢跑。
只要不是上课，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深吸一口气，许清宇跑过一百米赛道起跑点，逐步慢下来，看了眼手表，开始慢走。
还有十分钟下课，他往嘴里丢了颗糖，将包装纸放进另一侧口袋。
日光逐渐高升，整个操场似乎有三个班在上课，却依旧显得空寂、宽敞。
许清宇慢慢向篮球场走，刚走到球场边缘，就看见场上打球的人换了一批，但杨明晚还在和他们打；李圆圆和刘晓倩站在球框下观看；而陈行则坐在一旁深褐木椅上，看着球场。
“还有七分钟下课，你不打了？”许清宇走到他旁边坐下。
“不打了，”陈行则身体后倾，仰靠椅背，“你们开学军训了多久？”
许清宇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笔，夹在两指间转动，道：“一周。怎么忽然问这个？”
陈行则看他转笔，黑色的中性笔在苍白的五指间翻转、环绕，直让人眼花缭乱。
“你这随身带笔的习惯还是没变，”陈行则看了一会儿，又说：“杨明晚和我说，说你怎么晒都晒不黑，说我转来之前，你从没和他们提过你还有个发小。”
“小青，你果然没良心。”
他语气低沉，似乎有些哀怨。
许清宇偏头，瞥了他一眼，轻笑，“咱俩什么情谊？陈行则，别逼我揍你。”
陈行则呛口气，目光看向不远处还在打球的杨明晚和赵岁康，没再皮，语气正经：“那这事就翻篇了。”他顿了顿，解释道：“走的那天事情突然，我爸妈直接就带我走，房子家具也一并留给下一任房主，后面他们回来几次帮我办理手续，但和其他人也都没联系，什么方式全删了。”
他语气很无奈，“我倒是想找你，但那时候我也才十二，根本没办法。”
就像他不了解许清宇的家庭一样，许清宇也不怎么了解他的父母，只见过几面，依稀记得他母亲是个温柔清丽的女人，父亲长相痞俊，性情有几分严肃，但都很热情。
许清宇有些意外，“你声乐课不是停了好些年？”
“搬家后就停了，”陈行则将校服拉好，无所谓地说：“我手机放在班主任那，周末放假才能碰，阿姨呢？还是那样叨唠你？”
许清宇收笔，看了眼手表，站起来，神情漫不经心，“现在不止她，我爸也开始学她。让我准备各种竞赛，舞蹈课也不能落下，如果有时间最好能再学点别的，还有每日书法练习，晚上都会检查。”
“小青——”陈行则拉长声音，也跟着站起来，揽过他肩膀，哀叹一声，“我们可真是难兄难弟。”
许清宇斜了他一眼，“可不是。县一中有什么好，竟让你舍得市一中跑来这边？”
“没什么，”想到市一中那个学习氛围，陈行则心烦意乱，“学习氛围太紧张，不适合我。你知道我，我一向不习惯那种军训式管理。”
许清宇抬脚往教学楼走，刚走几步，下课铃响彻整个学校。
篮球场门口树下，吴贺华从长椅上站起来就走；场内闲聊、操场上打羽毛球的，也都跟着陆续解散；只剩下杨明晚一众人争分夺秒地结束这一次投篮。
他道：“也是，马上运动会了，你怎么说？”
陈行则看了眼场上没中的球，跟着他走，随口道：“哪个项目差人就报哪个。”
许清宇知道他从小就擅长运动，根本不怕这个，不过本来也没指望他说出个什么，就习惯性问一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