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天人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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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
林越始终盯着那处着火的院落，问出这句话时，她和陆昭已经落到东院正门前。
陆昭还是像往常一般，立马松开她：“怎么不会？杀人放火，这两件事不是连一起的吗？”
不等林越回话，陆昭转身，毫不犹豫地踹开房门。原本匍匐在地上作忏悔状的羊伯琼被抓个正着，满脸惊恐，似乎奇怪，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羊大哥。白天时吃过一次亏，晚上竟然又这么不小心。”陆昭故作惋惜地讽刺道：“以后可应当如何？”
羊伯琼酒醉并不清醒，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陆昭所言何意，他奋力从地上慢慢爬起，踉跄走了两步，在原地抬头望向房顶，终于找到一个能望见月亮的小洞。
羊伯琼哈哈大笑道，又往前两步，指着陆昭的鼻子：“原来是你？”接着双手抱头，像是猛然反应过来，开始使劲摇头：“不对，不是你。”
羊伯琼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是你又如何？你到我爹面前去指认我？
我爹不信我这个亲儿子，反而信你这个外人？”
“是我。”
林越的声音从羊伯琼身后悠扬传来，她扶着泣不成声的俞氏，没伸手阻拦气势汹汹的羊荻稹。
“你？”
羊伯琼听到林越的声音，猛然转身，伸出手臂直直指向她，面目狰狞。
接着，他右脸一痛，正欲发怒，在看清扇自己巴掌的人是谁后，猛地熄了火。
羊伯琼的眼中，羊荻稹的脸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视野。他爹呼吸声粗重，脸颊两侧的白髯微微震颤，胸腔上下起伏，明显是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爹！”羊伯琼像抓救命稻草般抓住羊荻稹的衣袖。
羊荻稹没理会他，嫌脏般毫不留情地甩开羊伯琼的手。
一直默默无言，摇摇欲坠的俞氏此时已接近昏厥，林越在身旁提心吊胆观察着，生怕一不留神这位就晕倒在地。
俞氏以帕掩眸：“我儿，你为何...为何知道这些事，为何毫无悔意，又为何容你姨娘害你妹妹呢？”
俞氏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声声泣语间，林越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昨日陆昭不断观察羊家兄弟二人的情形，冥冥中仿佛感应到什么，她的视线随即固定在了俞氏和羊伯琼的脸上。
林越眉头皱起，若有所思起来。
“我实话告诉你...”羊伯琼面对俞氏时，完全换了一副面孔，变得恶劣至极。
只是他还没说什么，就被小心翼翼闯进来的仆从打断了。
“老爷，夫人，不好了！”
糟了，罗姨娘的院子里还有火灾！怎么把这么大个事都忘了。
林越心下一慌，越想越不对劲。
“什么事？”羊荻稹已不像方才那般激动，沉声问道。
“潜芳苑走水了，二少爷...”仆从说话吞吞吐吐，话没说完便截住了话头。
羊荻稹像是早有预料：“二少爷又去救火了？他就是疼他那个娘，看他那个娘好！还不知道那个贱人快把我们整个国公府搅和成什么样子！”
他摊开袖子，无奈地摇摇头：“罢了，你给二少爷传话，让他和他娘一起来正殿见我。”
说完，见那侍从还不快走，便挥袖厉声驱赶道：“快去啊！”
仆从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老爷，二少爷留在潜芳苑，没救出来！”
“什么？”陆昭比站在前面的羊荻稹更先一步反应过来，这个“留”是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就算罗姨娘有意用什么苦肉计，可他留了庄迷在羊仲已身边，怎么可能会被困在大火里。
还是说，连庄迷也...
原本陆昭脸上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表情瞬间出现了裂痕。
他攥紧手掌又分开，安慰摸着脑袋摇摇欲坠的羊荻稹：“国公，我先去看看什么情况。”又转头嘱咐林越：“你带着他们，我先去。”说完，夺门而出。
等林越点头时，陆昭人已不见踪影。
*
陆昭赶到潜芳苑时，外围的火已基本扑灭，零星几个火点不成气势，沉默藏在蓬松的灰烬中，空气中飘浮着木烧焦后的气味。
来来往往仆从不断，他们嘴里不住吆喝，说些什么，陆昭此刻已没什么心思听。他沉默地拨开擦肩而过的人群，终于挤进了内院。
陆昭越走越近，房屋断裂声听得愈发清晰，那些木梁燃烧时发出的毕剥，传到他的耳朵里，就好像是砸在羊仲已身上他发出的泣哼。
陆昭一眼就看到罗姨娘，蓬头垢面，却又有些气定神闲地双手环臂站在那儿。她背对着众人，面朝潜芳苑正殿，双眸中明明灭灭，不远处，屋子在一刻不停地燃烧着，偶尔还能听到房梁带着火焰落下，砸到地上发出的闷响。
他不曾停步，在质问罗姨娘的前一秒低下头，还发现了仰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庄迷。
陆昭猛地探下身，手指一探庄迷鼻息，怒不可遏：“你对勤恪做了什么？”
罗姨娘像是刚发现他，面露惊诧：“陆大人？”
她并未直接回复陆昭的问题，反而只是伸着下巴指着庄迷：“他没事，只是喝了点迷药，应是快要醒了。”
迷药？难道羊仲已也是这般被她用药迷倒的？
看到庄迷没事，陆昭的心放下一瞬，又升起来。
罗姨娘越是这般奇怪，就显得整件事猫腻更多。
陆昭压下自己想伸手上前揪住衣领的冲动，反复告诉自己，面前是一位夫人，现在情况不明朗，一定要稳住。
“罗姨娘，勤恪呢？”
被他接连询问的妇人不屑于给他一个眼神，继续顾左右而言他，状似无辜地问道：“陆大人，杀害闽瑛小姐的真凶找到了吗？”
陆昭不愿在这浪费时间，一把拉住身旁匆匆跑过的一名侍从：“你家二少爷呢？”
侍从像是被陆昭这般模样吓到，支支吾吾地指着眼前燃烧着的正殿：“二少爷...二少爷就在里面。”
陆昭盯着熊熊燃烧的大火，本欲不管生死，先进去把羊仲已救出来。
仆从的手指像是巫师起卦，点石成金。
一整座房屋，就这样，在烈火中，在陆昭的见证下，坍塌了。
罗姨娘使劲眨了几下眼睛，不敢置信地确认羊仲已再无生还的可能，哈哈大笑起来。
陆昭从她眼睛里读出一种情绪——解脱。
他看到罗姨娘缓缓闭上眼，嘴角虽然含笑，一行清泪却从眼角滑落，渐渐打湿她的衣襟。
陆昭心中深感无力，他愤怒地转身，质问这个疯狂的泼妇：“勤恪从小不受自己生母待见。
京城官宦子弟，簪缨世家，不论嫡庶，谁都过得比他好；羊伯琼众多拥趸，知道他不得生母疼爱，变着法的欺负他；差一点连中三元的新科状元，也最后因为你送的墨水，错失递到手中的金榜，不得不佩剑为自己谋生路。
如今他现在终于靠自己换得一席之地，你为何就是还不肯放过他呢？！”
不知是哪个词激怒她，罗姨娘瞬间变得歇斯底里，她这身装扮已然抛却原先那副贵妇姿态：“陆昭，你们陆家的男人自然好啊，世代单传又无妾室，孩子生下来便是嫡出，便是来继承爵位的。
我想，陆贵妃在宫里时，应该也常常庆幸自己是嫡女，否则，若是庶出，怕是混不出什么名堂来。”
听到罗姨娘提到自己的姐姐，陆昭脸色再变：“放肆！宫中贵人，我等岂敢妄议。”
“贵人——”罗姨娘嗤笑一声，反问他：“虚伪！你活这么多年，难道没有一刻庆幸，自己是嫡出吗？”
陆昭紧紧盯着罗姨娘疯狂的面庞，蹲下身开始观察庄迷的状况，不再与这人理论。
争执间，林越带着羊荻稹一行人赶到。
方才林越他们同来通报的仆从一道过来，走水的过程，路上也都听仆从说过了。
如今初春，天气干燥，府宅走水，本不罕见。
可奇怪就奇怪在，仆从说，今晚罗姨娘奇怪得很，平日从不召见的二少爷，单独被她叫去，还摒退了侍候的所有仆人。
等到他们这些候在院外的侍从发现走水，敲门呼救，才发现院门早就紧锁，罗姨娘还特地出来嘱咐，不准告诉国公。等了许久，眼见火就要烧到门口来了，罗姨娘才缓缓将门打开，允许他们通报。
林越一进门就看到烧得不成型的宫殿，便知道羊仲已已经救不回来了。
心下凄然，旁边的俞氏更是泣不成声，手中的手帕已成泪巾，一路上不曾从脸上拿下来过。
羊荻稹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刚刚面白唇白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他看了一眼现场情形，立刻分派一行人支援救火。
接着，他指着罗姨娘，破口大骂：“你这贱人！勤恪他现在可是官家的人，你这么做，不怕朝廷追究责任？”
说完，他忽然想到旁边的陆昭就是大理寺直属督查司的人，狠拍一下脑袋。
羊荻稹纠结地抬手，命令身后的管事：“将这个贱人绑起来，押到督查司去！”
管事收到指令，正欲上前动作。
林越发现，罗姨娘根本不怕，反而镇定自若。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羊伯琼猛地站了出来，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闪着冷光的长刀，冲上前护住罗姨娘，醉醺醺地开口：“我看谁敢！”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天人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