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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寒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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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以后梁司砚和林榷各回各屋,虽然关系有所缓和,但两人皆是思绪万千。
林榷脑海中一直回想着梁司砚为保住他的眼睛,拔掉自己指甲的事情,他不懂,梁司砚大可不必阻拦他,他们相识不过数日梁司砚又何必做到这个地步?林榷心里又是些许欢喜的,好像他打心底就知道梁司砚会这样做,因为不论是谁梁司砚都会出手相助吧。
梁司砚倒是没想这么多,在她心里这不过是件小事天经地义,当她看到林榷慌乱的神情,无论回忆几次总是会脸红心跳的。梁司砚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林榷产生了异样的情感,她内心是极其矛盾的,她不知道林榷的心意,也害怕林榷会利用这份心意在她心上狠狠插上一刀,就像当年一样。
那是梁司砚出征第一年,前去霖州讨伐一波迫害百姓的覃朔部落分支。霖州知府性情宽厚,夫人温婉善良,这是梁司砚母亲去世后她头一回感受到的温暖。
这支覃朔部队人心涣散,武器老旧,征讨起来不在话下,梁司砚也渐渐放松了警惕。有一次她看到自己手下的士兵在欺压几个覃朔人,其中一个青年已是奄奄一息,那是她第一次惩罚自己的手下,多数人都不服气。
后来青年病治好了,得知是梁司砚救得他非要跑进敌军大营来感谢女将军。梁司砚知道军心凝聚的不易,为了顾全各个方面她让小莱把青年打发走了。
“女将军!我叫齐八万,我还会再来的!”青年如是说。
齐八万能言善辩脸皮还厚,喝酒打牌也不在话下,很快和银枪军打成一片,梁司砚见状也不再赶他,但也并不纵容。
梁司砚真正接纳他是在一次剿匪过程中,他们遭到偷袭,本来梁司砚该毙命于山匪的万箭雨林,是齐八万及时回大营搬来援军,把梁司砚拉到盾牌之下护她一条性命。
“多谢相救。”
齐八万机灵地眨眨眼:“这就完了?我命都豁出去了,将军不拿出点实在的?比如以身相许之类的?”
“我……”梁司砚对齐八万并没有情意,她犹豫了很久没有说话。
齐八万调皮地笑了笑:“好了,逗你玩的,你永远是我战无不胜的将军,我是你忠实的拥护者。”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又开始耍嘴皮子。”
日后行军齐八万常伴于梁司砚左右,他有智谋巧思,梁司砚有高强武艺,两人配合在东南一带打了不少胜仗,也算威名远扬。
新春之际,齐八万再次向梁司砚表明心意,梁司砚没有拒绝。
大年初一,一支训练有素的覃朔军队大举进犯四面包抄,将霖州城团团围住。齐八万从清早就不见了人影,梁司砚此时也顾不上找他,上城楼远眺才发现覃朔军队的首将竟是他齐八万。
这一仗打得极其惨烈,银枪军的军械早就被掉包,取而代之的是残缺生锈的刀斧。敌方把银枪军的军力分布,作战方针摸得一清二楚,梁司砚率兵节节败退,霖州陷落,霖州知府及其夫人以身殉城。
天寒地冻,又干又冷却降不下一片雪花,霖州的瑞雪今年不会来了。
梁司砚率军队撤退到紧邻霖州的朗辛,派李大飞与朗辛知府和谈,暂时征用朗辛武器库军械。
齐八万步步紧逼,军临城下安营驻扎。
梁司砚与李大飞和小莱商议,首先小莱率虹竹队在城墙之上以火箭射之先折其锐气,再利用朗辛的投石车投石,其次派李大飞为首的先锋摆出鹤翼阵,与往日不同的是缩短两翼,层层突进,利用小包围圈巩固列队,为虹竹队从敌军后方包抄赢取时间。
梁司砚这招化守为攻的确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齐八万再次作为俘虏被生擒。梁司砚并没有立刻杀了他,而是命人将他关押,往霖州方向行进。
齐八万此时披头散发地倚在牢笼中,还妄想着梁司砚会放他一马,在他眼中女人不过是随便几句花言巧语便被迷得失了心智的下贱东西,这一次他想错了。
“我的将军,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杀我,这是要去哪啊?”
梁司砚冷漠地说:“去霖州城,我要当着全城百姓砍下你的首级,以此告慰霖州知府和夫人,还有城中被你屠杀的无辜生灵。”
“你骗我的,你舍不得对不对……”齐八万瞬间慌了起来,说话也语无伦次,“你与我互通心意,我们虽然站在不同的立场,这并不妨碍我拥护你!你舍不得杀我!”
“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觉得恶心。”
李大飞显然压抑着愤怒,努力让自己做到面无表情:“让你一刀毙命算便宜你了,试问军中哪个将士不想将你千刀万剐!”
梁司砚亲自砍下齐八万的头颅,让人悬于城头三日夜。
雪好像是突然下起来的,纷纷扬扬又肆虐如刀,虽说看着像是泄愤来的,不过总归给新年开了个好头。梁司砚不顾众人劝阻,自行领了五十军棍,惩治自己错信恶人,连同无数人同食恶果。
从那时起,梁司砚再也没有打过败仗,也再没有动过心。她心中背负了太多沉重与忏悔,已经装不下其他人,也不敢再给他人可乘之机。
于梁司砚而言,冬天像是一个禁忌,她母亲的离世是在冬天,霖州城的惨剧也在冬天,而她也被封印在了寒冬,从此再不见春夏。
羽年和关山蹲在府邸后院的梧桐树下等乌鸦带来消息,迟迟等不来,关山有点不耐烦。
“这是不是骗咱们的,什么乌鸦叫三声,连个鸟影儿都没见着!”
羽年责怪说:“就你这大嗓门,就算有鸟来也被你吓跑了!”
突然一个小黑影落在梧桐枝上啼鸣三声之后扔下个小竹筒又飞远了。
关山觉得很是新奇:“还真是神了!这晦气玩意儿也有点用处嘛!”
“哎呦!”
谁知那乌鸦竟折返了回来,在关山脑门上留了泡屎飞走了。羽年笑得合不拢嘴,关山又是将乌鸦一顿破口大骂,忽地感觉什么东西顺着脸往下流,再一摸居然还是泡稀屎。
“你这害人鸟儿!别让我逮到你!”
羽年把竹筒给梁司砚拿去,梁司砚把林榷喊过来几个人凑一起打开,里面是一张小纸条,上面赫然两个字——镜州。
镜州是沿海地区重要的通商之地,客商往来商品交易在步入云都之前,都要在镜州进行初验以及首次大型交易。因此,镜州的永泉局是仅次于云都宝兴局的第二大官家铸币机构。
康朝东南临海,自北向南的临海地区依次是旗州、镜州、金水城、睢州以及下径州。镜州与云都离得不近,难免会有通信延迟、上传下达的不利,永泉局发生了什么,梁司砚决定亲自禀明陛下,前往一探。
林榷考虑的周全:“此事若是涉及到国家内部,还是不宜声张,以免打草惊蛇。不如我随殿下一同入宫,以进献乐曲为由掩人耳目。”
“还是你思虑得当,即刻出发。”
进宫后皇帝还以为他们真的是进献乐曲,白高兴了一场,林榷为了赔罪还是为陛下弹奏一曲出水莲。
“快点了结此事,马上就是平和公主的生辰了,你们必须赶在那之前回来。”
“是。”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小太监没了身影,林榷瞄到那人慌忙离开的背影,却依旧保持沉默。
梁连渡此时在秦王府烦躁的来回踱步,秦娇娇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觉得心里十分别扭。
秦娇娇:“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奴家也能想一两个点子。”
梁连渡见了秦娇娇像见了救星一般:“娇娇,你说梁司砚她去镜州做什么?莫不是知道了我和二弟私铸……”
秦娇娇赶紧用手在梁连渡嘴前一点,及时止住话头,又将门窗关严,才敢小声说:“殿下慎言,切莫叫人抓了把柄。您说镜州的事也有您的份,奴家为何从未听您提起?”
梁连渡有些心虚:“这一切都是五弟主导的,我就是个添头儿,若不是他说有利可图,我也不会贸然听信他的话。”
“殿下,奴家有罪,”秦娇娇突然跪倒在地,“闻喜宴之后奴家与那林榷见过一面,弹弹琴听听曲。林榷管奴家要了一文钱,本来奴家也没太在意,谁承想竟让殿下身处险境。”
“你!”梁连渡气急想打秦娇娇,手停在半空还是舍不得,只得叹了口气扶着额头,“你找他作甚!现如今可如何是好,干脆在他们到镜州之前派人杀了他们!”
秦娇娇还算清醒:“殿下莫慌,事情还没坏到那一步。殿下您让您的人先停手,千万别留下痕迹,至于燕王那边您不说他又怎会知道,到时候扳倒他还不是顺理成章。”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我这就让人去办!”
梁连渡扶起秦娇娇拍拍她衣服上的尘土,抚着她的脸激动地说:“娇娇,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两人推搡着扑倒在床上,梁连渡在她耳边私语:“等我处理好这边,再来陪你。”
秦娇娇瘫坐在床上看着梁连渡出门去,捂着身上凌乱不堪的衣物咬着嘴唇流下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