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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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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八月的尾巴，明城还没转凉，早晨七点，蝉鸣聒噪，热浪袭人。
赶早班的人已经满满当当挤在公交站等车，卫让还在卧室床上睡得正香，他昨晚睡觉时没拉窗帘，灿白色的光透过大片窗户打进来，滑过陡峭的窗边沿，将房间照得晃目白亮。
七点。
一个人影准时走进卧室，刚在卫让床边坐下，他就被卫让察觉，卫让眼睛都没睁，搭在眼皮的手就伸过来，抓住诸暨的手腕。
诸暨无动于衷地扫了一眼手腕，抬眼看向床头柜上的闹钟。
七点十分。
床头柜上的老式音乐盒闹钟准时响起。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呀，握握手，诸暨是卫让的好朋友。”
音乐响着，卫让睡得安安稳稳。
七点十二分。
诸暨面无表情地抬起另一只手，捞过闹钟，缓缓拧紧发条。
闹钟声音终于成功钻进卫让的耳朵。
卫让拥着被子，转了个身，挑衅地把诸暨往他的方向拽了拽，一通操作下来，睡得更香，头顶那根宁折不弯的呆毛惬意得晃来晃去。
诸暨无情地把呆毛按下去，关了闹钟，冷淡道：“两分钟。”
六岁，搬来崇远小区的那一天，一下车，他就看见卫让坐在小区门口的滑梯上，坦坦荡荡，自来熟地朝他挥手。
一座半新不旧的粉色淘气堡，矗立在小区门口的音乐喷泉旁，穿牛仔蓝短袖的身影在天蓝色滑梯的最高处，显眼至极。
没有回应的必要，诸暨冷冷地垂下眼。
离得太近，声音太大。
“卫让，这一轮轮到我当你女朋友了！”
“卫让，别和这群小女人玩什么过家家了！走，和哥们去洋娃娃织衣服。”
“卫让，卫让！教教我，你那一关怎么打过的，我怎么过不了！”
越来越吵，连行李被装在推车上的声音都被盖住。
“诸暨，是想要和卫让玩吧？”
到新地方的第一天，蓝心玉心情很好，连语气也温和下来。
诸暨回神：“没有。”
下一刻，他清清楚楚感觉到衣袖被人轻轻地拽了拽。
——“卫让，你怎么这么烦？”
看清对面人的表情，不满，冷淡，不想搭理。卫让眸光一转，得寸进尺：“诸暨？名字真好听。”
看着卫让耳垂通红，眼神飘来飘去，诸暨用力地把衣角拽出来，问：“什么事？”
卫让：“你……”
诸暨抬起眼。
四目相对。
卫让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直视诸暨，声音太吵：“真漂亮，能做我女朋友吗？”
诸暨转身就走。
“快起床，今早要升旗。”诸暨说着，把手腕从卫让手里向外抽，刚动了一瞬，就立刻被卫让重新握紧。
顿了两秒。
诸暨视线从手腕移开，冷淡道：“起床。”
下一刻，身后猝然拥上讨饶的温热。
卫让闭着眼，掀被坐起身，头抵在诸暨肩膀上，调子懒洋洋的——
“好诸暨，再睡一会儿。”
诸暨偏过头，冷淡的视线掠过卫让长而卷曲的睫毛，问：“还要多久？”
“两分钟，好不好？”
诸暨偏头看着卫让，没答话。
分针滑过两分钟，卫让抬手撑住诸暨肩膀，刚直起身，晃了晃又栽下去，额头抵住诸暨后颈，碎发不经意划过诸暨腺体上的皮肤。
扎。
小区里幼儿园开始用大喇叭播放儿歌，声音太吵，卫让终于掀被下床，慢吞吞往浴室走。
浴室洗漱的水声传出来，诸暨起身将床铺得整整齐齐，罩上被单，又将卫让换下来的校服扔进脏衣篓里，打开衣柜取出中间第三格洗好的校服放在床上。
环顾一圈，诸暨转身向外走，余光突然瞥见什么，他停下脚步——
衣柜用了十多年，贴着一张女明星的画报。
茫茫大雪中，她一袭橙色长裙，藏在燃着的红色灯笼后，微微笑着，无辜而纯洁，向画报外望去。
衣柜上贴画报的胶带有点起来了，诸暨回身重新按好胶带才出去。
诸暨出去不久，卫让右手抓着毛巾，边推开浴室门向外走，边凌乱散漫地擦头发，擦了几下，他就回身把毛巾搭回到架子上，头发发梢还湿漉漉，朦胧的水汽裹住脖颈。
穿好校服，环顾一圈整洁的卧室，卫让慢吞吞走到窗边，朝下望了一眼，小区里的幼儿园门前换了新的标语，大爷大妈们精气神十足地锻炼着身体。
卧室门外飘进来点馄饨的香味，循着味，卫让唇角挂着淡笑，去厨房等吃饭。
卫让懒洋洋抄着兜，靠着冰箱看诸暨做饭——
“把头发擦干。”诸暨没回头。
卫让懒洋洋狡辩：“擦干了啊。”
诸暨不说话。
卫让：“今天天气热，出去一会儿就干了。”
诸暨：“发尾。”
盯着诸暨冷白修长的脖颈看了几秒，卫让得意地挑了挑眉，勾过冰箱侧边挂勾上的毛巾。
毛巾是诸暨做饭前刚挂上去的。
卫让又擦了几下头发，边笑边抱怨：“麻烦。”
锅咕噜咕噜冒出热气，扑在空气里。诸暨系着浅蓝色的围裙，把之前包好当冰箱冷冻的馄饨下了锅，又拿过两只碗开始弄馄饨汤。
酱油一勺，醋一勺，刚刚平齐勺边，一毫也没满出来。
诸暨勺子里的醋刚倒进碗里——身后传来一声松散懒慢的声音。
“分毫不差。”
食盐两克——“恰恰好。”
葱花切碎，香菜切碎——
“诸暨你什么时候瞒着我去新东方进修过啊？”
诸暨不紧不慢地把葱花香菜放进碗里，回头：“什么新游戏？”
视线缓慢地从诸暨的嘴角又滑到眼睛。
卫让弯了下眼睛，道：“想要《星球博物馆》。”
诸暨眼尾狭长而上挑，五官稠丽，皮肤冷白得像上了釉的瓷器，唇色天生就是浅淡模糊的红，六分随了蓝心玉，四分随了诸明远。
鼻尖还点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
两人四目相对。
在诸暨冷淡的眸光下，片刻。
卫让偏过眼看向窗外，避开诸暨漆黑专注的视线。
“不行，你这个月已经买了三盘游戏。《天使巨轮》已经玩到第五章，《明日危机》第八章，《红炎》通关了，昨天有没有熬夜？”
听着诸暨冷淡的声音，卫让垂着眼蜷了下手指。
啧……
他怎么就先避开视线了？
只要再等一瞬，诸暨一定就会不好意思地转身回去，然后答应给他买《星球博物馆》。
想着，诸暨的最后一声倏地将卫让拽回神，他昨晚足足把天使巨轮打通关才睡，睡觉时已经半夜两点。
这可不兴说，卫让偏过眼轻咳一声：“也没有很晚。”
吃完饭。
刷碗是卫让的工作，刚收拾完厨房，卫让一转身就见——
诸暨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扣子扣到最上边，站在窗外洒进来的光里拎着卫让的书包，眸光淡淡垂着，看向手机屏幕。
卫让出声打断：“看什么？心情这么好。”
诸暨按灭手机屏幕，抬眼看向卫让：“你六岁时那张照片。”
卫让满意地挑了挑眉，接过诸暨手里的书包搭到肩膀：“算你有眼光，啧啧啧，真不知道我小时候为什么那么可爱，诸暨你说我是以前可爱，还是现在可爱啊。”
诸暨：“以前。”
“那我现在是不可爱了？”卫让说，“我就知道你更喜欢小时候的我。”
诸暨：“没有。”
卫让看向诸暨，扬声道：“那你还和以前一样喜欢我喽。”
说完，卫让轻轻挑眉，不想错过诸暨一丝一毫的反应。
话音刚落，诸暨脚步一顿，上挑的眼尾冷淡地朝卫让扫过来。
看清诸暨的神色，卫让眼角轻弯。
漆黑的眼眸没什么表情主动朝卫让看过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神里也只映着卫让一个人的影子。
卫让勾了勾书包带子，满意地抬手开门，突然想起：“等等。昨儿答应了要给陈琦带《明日危机》的游戏卡带。”
等卫让走进卧室，诸暨倚着红木柜，动了动手指，点开诸明远刚才发来的照片。
这张照片诸暨手机里也存着一张，家里相册里也有一张。
灿白的阳光照进卧室，微风将蓝白色窗帘吹得轻轻拂动。
六岁的卫让，蓝色的短袖和牛仔背带裤，蓝色的短袖上都是女生们争先恐后，歪歪扭扭写上去的名字。
他头上还点着红点，手腕上戴着大大的蝴蝶结，浅棕色的瞳孔映在阳光里，看向诸暨。
刚参加完幼儿园的毕业典礼，卫让回到家，换衣服前，记起一定要和诸暨拍照片。
两个人都要拍照，谁拿手机。诸暨调好手机后，就试着先给卫让拍了一张。
结果试着拍的这张效果也很好，就也被打印出来，留了下来。
手机叮得一声响。
屏幕上方跳出来一蓝色的消息提示框。
【诸明远：要学着把蝴蝶结换成锁链啊，只有那样他才不会离开你。】
诸暨垂下眼帘，指腹摩过信息框，淡淡地按下删除键。
正在此时，懒洋洋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诸暨啊，你看见过《明日危机》的卡带吗？记得是放电视机下边抽屉了，难道被我扔垃圾桶里了？”
诸暨把手机揣回兜里：“墙上的橱窗里，就在《天使巨轮》旁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