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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冯公子设局请君入瓮,长安城内局势不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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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城卧虎藏龙,寸土寸金,更不用提冯府。秦斯礼的马车停下来,秦斯礼下了车,站在冯府门前驻足片刻。
冯府朱漆大门高大巍峨,门外也伫立着两座石狮,与秦府不同的是,大门两侧石阶上铺有精美的石雕图案,石栏杆上浮雕着腾云驾雾的龙凤,一派奢华。
穿过大门,迎面是一座宽阔的前庭,青石铺地,四周围绕着高大的回廊,廊柱上雕刻着盘旋的飞龙,柱顶装饰着的色彩斑斓的才会,在夕阳下,反射出闪闪金光。
前庭中还有一座清泉小池,水中有锦鲤,池畔点缀着几株修剪整齐的矮松与修竹,清风拂过,竹影婆娑。
冯府的下人看到了秦斯礼,急忙过来行礼迎接,“秦公子,冯公子正在后院和其他几位公子哥们斗兽呢,您跟我来。”
秦斯礼点点头,跟着小厮往冯府后院走去。
后唐贵族爱斗鸡,各家各户都饲养训练有素的斗鸡,时不时拉一场斗鸡比赛。在凉州城,最不缺的就是新鲜玩意儿,从西域来的猛兽,野牛、豹子,都可以养在城中府邸,兴致上来了斗一斗。
冯府内景致奢华,主建筑搞条宽敞,屋檐微微上翘,琉璃瓦映出来的光,如同水波一样荡漾。穿过前厅,正堂,拐了几个弯,庭院曲径通幽,假山流水相映成趣,穿过一片牡丹园,踏上池边两厅,顺着小路,来到了后院豹园。
豹园里人很多,端着酒的丫鬟,陪着笑的小厮,各色公子哥围坐在一个巨大的笼子外,兴致勃勃地看着笼内花豹互相撕扯。
秦斯礼在人群中看到了侧躺在榻上饮酒的冯竹晋,缓步走了过去。
冯竹晋抬眸斜睨了他一眼,正要送到嘴边的酒杯又放了下去,嘴角噙着笑,“秦公子,快请坐。”
秦斯礼落座,丫鬟端着酒放下来,宝盖拿着酒壶斟了一杯酒递给秦斯礼。他接过酒,顺势轻描淡写地在冯竹晋脸上扫过,看冯公子的悠哉模样,还不是谈正事的时候。
秦斯礼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目光移到园中正中间的笼子内,血腥味儿顺着风飘过来。他微微蹙眉,听着耳畔的嬉笑起哄声,小声叹出一口气。
“秦公子,请您下注。”
小厮端着盘子,一红一黄,给获胜的花豹下注是一贯的玩法,秦斯礼挥挥手,让宝盖选。
宝盖扭头看向笼子内,动物之间残忍的撕扯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呲着牙,手里拿着银两闭着眼随意选了一个。
宝盖这番颇为胆怯的样子被冯竹晋全部收入眼底,他坐起身来,放下酒杯,打趣道:“都说主子什么样,下人就什么样,你心善,身旁小厮也是。”
秦斯礼捕捉到了冯竹晋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他倒也不在意,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郎君风趣,明明这斗兽宴没打算请我,此刻却叫我来,又是为了何事?”
斗兽宴是提前发帖子的,秦斯礼没收到,斗兽宴进行到一半,叫他来吃晚宴,秦斯礼忍着不悦应和着冯竹晋。
“前些日子,你和我妹订了婚,姑父面上虽什么都没说,但对你的身份还是有些不满,这你应该知道。”
冯竹晋说这话的时候身子微微前倾,靠近秦斯礼。
“我本就是贱民,如果顾刺史对我有所不满,大可不同意这门婚事,”秦斯礼扭头对上冯竹晋的眼,“凉州城遍地出众儿郎,不愁没得选。”
冯竹晋抿嘴一笑,眼珠子一转,扭头挥手叫停,让他们安静下来,站起身,从袖子里拿出一踏纸,塞到身侧小厮怀中,“今日不仅要给大家看好玩的东西,还要给大家读好书!”
拿着纸的小厮明了他的意思,即刻到处分发。
接过纸的人低头看了几眼,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秦斯礼,轻蔑为主,当然也有不明所以然的人。
不用看,秦斯礼便已知纸上写了什么。
冷眼旁观,今日怎么会是斗兽宴,分明是谴秦席、斗秦宴,好一出大戏。
“众人都对新来的县令好奇,为了更好的让各位了解她,我派人去了长安,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这宝贝东西。”
冯竹晋环视一周,斜了一眼不为所动的秦斯礼,将手背在腰后。
“徐县令响当当的大作——《讨秦檄文》,字字珠玑,文采斐然,看过后便会明了为何徐县令会是那连中三元之人,人中龙凤。”
冯竹晋说着话,目光落在笼子里正在进行最后殊死搏斗的花豹,到底哪一只豹能活下来呢?
秦斯礼在这个时候站起来,与冯竹晋齐身,面上冷淡,言语疏离。
“冯公子必知困兽犹斗、狗急跳墙,您想让我做什么吩咐一声便是了,给我如此难堪,就不怕日后……万一,发生了意外,求到我头上呢?”
最后一句话声音极轻,甚至还带笑意。
冯竹晋缓缓转过身子,听到这话显然是有些诧异,更多的是惊喜。
“我本意并非如此,只是没想到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县令与你是故交,怪不得那日她一定要坐你身旁,而你如此怠慢她,她却从未计较半分……”
后面半句;“想必她于你有愧,”他没说出口,而是眉头轻挑,话锋一转:“你不恨她吗?”
秦斯礼听完后笑着摇头,“冯竹晋,我恨她不是今日你难堪我的理由。我是商人,最会算账,什么账落什么人头上,绝不会算错。”
说着,他往后退了一步,“看在顾刺史的面子上,我尊称你一声冯公子,还望你知分寸。”
冯竹晋才不怕秦斯礼的威胁,“你一个贱民,我有什么好忌惮的?没有我们三家扶持,你能有今天?”
秦斯礼抬手作揖,“贱民告辞。”
这时,笼子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咆哮声,一直弱小的花豹倒地,颈部喷出鲜血。
众人的目光从秦斯礼和冯竹晋身上移到了豹笼内。
秦斯礼在这缄默时刻转身离去。
冯竹晋看清楚获胜的花豹是哪一只后,扭头看向秦斯礼离开的方向,突然叫出声:“我还是与你有恩的,昨儿我还帮你向徐圭言讨官做呢!”
秦斯礼听到他的话,脚步未停。
冯竹晋在徐圭言那里收到的气都抒发了出去,坐下来拿起果子往嘴里塞,又大口喝了一杯酒,身旁的小厮正要宣布获胜的豹子时,只见那只倒地筋疲力竭的花豹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猛地跳起身狠狠咬住另一只花豹。
众人皆是一惊,从未见过倒下的花豹还能起身反击。
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两只豹血肉模糊,都没了气。
冯竹晋一下子失了兴致,起身就走。
斗兽宴一散,最惊喜的不是豹子赢了输了,而是县令与首富竟是旧交!?
外加上冯竹晋给秦斯礼好大一难堪,本是敌对的旧相识,在凉州城内沸沸扬扬传开来,一男一女,不出半日,街口打趣俨然成了——“秦斯礼是个负心汉,当初辜负了徐县令,她一片痴心,七年未嫁,现在她来讨债。”
这般风言风语,徐圭言自然是知晓的,她坐在西厅里和陆明川随口说:“你看,但凡男女之间有点关系,最后都会成这番模样,不是情爱就是情债,无聊得很。”
陆明川规矩地坐在一旁,徐圭言看起来精神不大好,刘谦明死于牢狱之中这件事还没解决完,现在徐圭言的桃色绯闻又满天飞。
就算没有明着说,大部分人对这位女县令也多了些不好的印象。
陆明川自然不能顺着徐圭言的话说,“不知刘谦明一事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
徐圭言放下茶,微微叹了一口气,仵作验尸后,得出了被勒死的结论。但同时,身上还有些许严重的外伤,死因好说,但这些外伤就不好解释了。
严刑逼供?
徐圭言说刘谦明给了她一份名单,上面的人为了少交赋税做了很多手脚,紧接着刘谦明就死了,他活着对徐圭言百利而无一害,她定不会杀人。
但是这外伤就很有琢磨头了,名单是徐圭言严刑逼供问出来的?
“那日长史的意思是交给刺史判断,四五日,折子也应该递进皇城长安了,不急,也就今明两日就有人来传信了。”
“不,”陆明川摇摇头,“我的意思是,真凶。死因知道了,真凶是谁?”
徐圭言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又闲闲靠回椅背,张牙舞爪地伸了个懒腰,“你说的也是,凶手还没找到,这事就没个结果,你有什么想法吗?”
“答案就在刘谦明给你的那一份名单上,”陆明川笃定地说,“我们可以从名单入手。”
“没有名单。”
陆明川扭头看她,徐圭言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名单。”
她眼神清澈,面容姣好,丝毫不觉得她说谎,陆明川一晃神,下意识地扭开头。
徐圭言在他耳旁嘿嘿笑了两声,陆明川不知道是为什么,听着她不紧不慢地,只留下一句:“我去忙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凉州刺史递上去的折子,到了时任尚书省左仆射的曹郎程,曹仆射手中,他没急着给皇上,看过折子后他便联络了吏部尚书,也就是徐圭言她爹,徐途之。
两人处理完公事后,约在了长安城内一处素雅的酒肆。
夜幕降临,长安城内灯火辉煌,河畔花灯照水,街巷熙熙攘攘。
正是市井繁盛之时,歌舞声绕梁不绝,酒肆中宾客满座,谈笑风生。四处皆可闻乐工奏乐,倏忽笛声入耳,如夜风拂过江面,带来丝丝凉意,勾勒出一幅盛世繁华的景象。
徐途之刚落座,曹郎程便也到了。
几杯酒下肚才进入正题。
“这折子昨儿个到的,我还没和他们商议到底要不要呈上去。”
徐途之接过折子,不太正式的手抄版,看着眉头变拧起来。
“死官员的事要紧,朝廷肯定关注,但就是这件事如果不从严处理,日后你的路也不会好走的。”
曹郎程这么一说,徐途之当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折子,面色重重,“但这不能证明人就是徐圭言杀的,她也是最不可能杀他的人,两人本就没有任何交集,没有任何利益参杂。”
“我懂,徐尚书,肯定是得罪了那地头蛇,”曹仆射拿起酒杯斟酒,“我的想法呢,是把这件事交给皇上处置,你是她父亲,她出了事你不能包庇,这对你好,对她也好。”
曹仆射放下酒壶,看着徐途之,“况且,能直接到凉州城做县令,这里面的门道也多着呢,外人都说是你安排的,除了你我之外,没人信是她自己要去的。”
徐途之盯着曹郎程看,片刻后笑着拿起酒杯,恭敬地说:“多谢曹仆射提点!”
喝完这杯酒后,徐途之幽幽叹了一口气,“她就为了去凉州,和我大闹一场,本以为她是去不了的,凉州城这美差能轮得到她?说来也奇怪,她居然还真能去。”
曹仆射哈哈大笑,“我就说,后面肯定有给她撑腰的人,现在朝廷里这么乱,主要还是没钱,谁能啃下凉州这块硬骨头,谁就能在这里站稳脚跟。”
“我女儿我了解,她的性格在凉州,八成是站不稳的,你看这帖子,刚上任还没有一个月,她就已经面临着掉乌纱帽的危险了。”
徐途之用手点了点那折子,满脸不屑,“一个女孩家,我不排斥她读书,可一个女状元,谁敢要?嫁娶难,走仕途更难,她可算是把自己逼到了绝处。”
听到这话,曹仆射眼底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可话还是好听的:“话不能这么说,她不是和太子关系不错?皇后也有和你家接亲的意思,进宫做太子妃,未来就是皇后,往前看几百年,都从未有过状元皇后呢。”
徐圭言是和太子关系不错,可太子今年选妃,徐圭言却执意要去遥远的凉州城当官,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徐途之也不清楚。
“哎,看造化吧,”徐途之摇摇头,拿起酒杯倒酒。
曹仆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口一问,“不过,徐家也算是喜事多多,你家小妾要生了?”
徐途之点头,“要生了,这回期望是个儿子吧,徐家可不能断后啊。”
曹郎程举起酒杯,“那就祝徐尚书心想事成……”
三日后,长安的折子被送回到了凉州城。
顾慎如打开一看,脸色凝重。
“传话给徐圭言,让她去长安,亲自面见圣上,好好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