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世之梦》桫柳

58、第 58 章

　　菊芳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碧螺春，递到高灵玉手中。高灵玉轻抿了一口，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菊芳说：“我无事，你下去吧。”
　　菊芳担忧地望着她，轻声说：“小姐，你有事一定要喊我，我就在外屋。”
　　高灵玉微微点头，菊芳接过茶杯，轻轻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内室的雕花木门。
　　“咔嚓！”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点开始猛烈地敲打着窗户。高灵玉静静地听着外面的雨声，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的梦境，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自遇见沈震以来，梦境似乎变得更加频繁且诡异，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躺回床上，却难以入眠。
　　此时，驿站外。谷风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大人，这雨太大了，前方有个驿站，咱们去避下雨吧！”
　　沈震微微颔首，策马向驿站奔去。驿站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斑驳的墙壁。沈震听闻下方的人说并未找到张重的踪迹，眉头紧锁，正欲出门查看，却被大雨阻挡。
　　二人抵达驿站，下了马，步入驿站。一位身着粗布衣衫的小二迎了上来，满脸堆笑：“二位官人，外面雨下得这般大，快进来休息下！”
　　谷风注意到小二的腿脚似乎不太方便，但笑容却十分温暖。他好奇地问道：“此处不是驿站吗？”
　　小二恭敬地回答：“回二位大人的话，此处之前确是驿站，但安史之乱后，此处便荒芜了。我父亲曾是大唐的士兵，后死在安史之乱中。当地的官府为了照顾我，便让我在此处做点事，养活自己。”
　　沈震点了点头，吩咐道：“有什么吃的，给我们上点，再准备两间客房。”
　　小二面露难色：“吃的有，这就给您二位上。不过大人，咱们现在客房只剩一间了，别的都被人给定下了。”
　　谷风惊讶道：“你这小驿站，生意还挺红火！”
　　小二笑道：“大人说笑了，今日突来了一位贵人，定了三间房。本来这房间也是够住的，但因年久失修，今夜又下着大雨，所以能用的就只有一间了。”
　　沈震心中一动，追问道：“贵人？什么贵人？”
　　小二答道：“长安来的贵夫人。”
　　谷风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刀，故作轻松地说：“快上些热汤来，大人我都饿了！”
　　小二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端上了四个精致的菜碟和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沈震与谷风用过饭后，便上楼休息。
　　关上门，沈震对谷风使了个眼色。谷风心领神会，立即走到窗口处，轻轻别开一条缝隙，目光直指驿站后院。
　　外面雨势如注，马儿在马厩中悠闲地吃着草，一旁停着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但后面还拖着一辆拖车，上面堆满了几个箱子。一个男人正卧于马厩边上，打着瞌睡。
　　沈震对谷风点了点头，示意他行动。谷风刚要跳下去，却被沈震突然拉住：“有人！”
　　顺着窗户缝隙望去，只见一队黑衣人正悄无声息地向那马车靠近。不一会儿，小二提着水桶走进马厩，看到黑衣人，立刻惊叫道：“你们是何人？”
　　黑衣人一听，立刻四散开来。一部分冲向马车，一部分则向小二杀去。小二似乎练过武艺，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谷风见状，正欲出手相助，却见小二渐渐招架不住。
　　沈震见状，立刻跳出窗外，加入战局。几个回合下来，黑衣人发现沈震身手不凡，立刻对视一眼，变换阵型。谷风趁此机会，向天空发射了信号弹。
　　此时，楼上的一名黑衣人对着楼下打斗的人群喊道：“人跑了！”
　　黑衣人们一听此言，也不再缠斗，纷纷向外跑去。雨势愈发猛烈，黑衣人在前面狂奔，沈震与谷风紧随其后，不时还过上几招。
　　谷风喘息着说：“大人，前面便是悬崖！”
　　沈震心中一紧，那正是当初夫人跳下去的地方。他微微一顿，但随即继续跟在那群黑衣人的后面。
　　离得近了，沈震看见一身着红衣的妇人站在雨中。大雨冲刷着她面上的脂粉，露出一张男人的脸庞。
　　“张重，快把东西交出来！”黑衣人的声音在雨后的空气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沈震与谷风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决心。张重却在这紧要关头，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东西，我已放在可靠的人那里。如果我的妻儿有难，那东西，自然会落在官府手里。”
　　说到此处，张重的身影突然一跃，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跳下悬崖，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黑衣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对视一眼，转身欲走。然而，沈震与谷风却迅速上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与此同时，大理寺的人闻着信号也匆匆赶来，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黑衣人在打斗中渐渐落入下风，但他们却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全部自杀身亡。谷风上前查看，眉头紧锁，对着沈震道：“是月白堂的人！”
　　沈震闻言，目光一缩，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派人去将崖下的尸体拉回大理寺，务必查清他们的身份和目的。”
　　“是，大人！”下属应声而去，气氛紧张而压抑。
　　第二日，风和日丽，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带来一丝温暖。高灵玉一早便精心打扮，身着男装，头戴玉冠，腰系玉带，英姿飒爽。她带着菊芳，步伐轻盈地出现在了大理寺的门前。
　　“哟，高小姐，今日又来探望大人啊？”门房老张笑得一脸和煦，显然对这位常客颇为熟悉。
　　“正是，请问沈震大人可在？”高灵玉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大人昨晚归来甚晚，此刻怕是还在……”老张的话语未落，便被从内院匆匆走出的谷风打断。
　　谷风一身利落劲装，对着高灵玉恭敬行礼：“小姐，大人请您移步正堂稍候。”
　　“他在何处？”高灵玉追问，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谷风略一迟疑，低声道：“停尸间。”
　　“带我前去。”高灵玉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谷风无言，只能引路。两人穿过曲折的回廊，停尸房位于大理寺西隅，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远远飘来，令人心生寒意。谷风递上一块绣着淡雅兰花的白帕，浸透了生姜水，以驱散那股令人不适的气味。
　　踏入停尸房，昏暗的灯光下，一排排冰冷的铁架映入眼帘，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腐败气息。沈震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是张重，他竟易容成女子，以此瞒天过海。”
　　高灵玉闻言，目光落在了一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她缓缓上前，轻轻掀开白布的一角，那张扭曲而陌生的脸庞映入眼帘，妆容斑驳，依稀可见生前的挣扎与恐惧。
　　“可知是何人所为？”高灵玉的声音微微颤抖，试图从沈震那里寻找答案。
　　“尚未查明，或许是为财。”沈震的回答平静而冷淡，眼神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高灵玉。
　　谷风在一旁，身体微微一震，似乎有话想说，却又选择了沉默。
　　“沈震，你有事瞒着我！”
　　高灵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与失望，“我们不是说好了……”
　　“昨晚风雨交加，我们赶到现场时，只发现了悬崖边的车辙印。”沈震面不改色，语气中却透露出一丝无奈与隐晦。
　　高灵玉深吸一口气，转身欲走：“好，我明白了。”
　　“为何不告诉夫人实情？”谷风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
　　沈震的目光深邃，仿佛穿越了时空：“她现在的生活，未尝不好。更何况，她已忘却前尘，一切重新开始，对她而言，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谷风闻言，默默点头，随即报告：“大人，派去探查夫人情况的人已回，那晚高将军的部下恰好在悬崖下经过，救起了落水的夫人。后被高将军的人发现，报告给了高府，夫人便以高小姐的身份回到了高家。”
　　“以后，称她为高小姐。”沈震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大人。”谷风应声道。
　　“月白堂的人，还有那个元思，看他们还有没有联系，或者这身后，还是别人。”
　　沈震的命令简短而有力。
　　走出大理寺，高灵玉抬头望向那块高高在上的牌匾，心中五味杂陈。她对菊芳轻声道：“沈大人究竟是何意？他对我，既隐瞒又疏离。”
　　菊芳轻轻摇头，安慰道：“小姐，咱们毕竟是女眷，官府之事，沈大人自有他的考量。”

　　高灵玉苦笑，心中暗自思量。回到高府，她终日闭门不出，夜里常被噩梦缠绕。高夫人心疼不已，特地请来了宫中的医官为她诊治，终于使得她得以安眠。
　　不过这期间，她便再也没有出现在沈震的面前，当然，沈震也没有再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