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只是个人类》又绒

2、可爱

　　小兽人们用事实告诉他。
　　至于。

　　少年把手收回，体温自带的暖意逐渐抽离，莱利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点眷恋的情绪。如今他的情绪十分的杂乱，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少年。可似乎根本不需要他想明白什么，少年一哆嗦，他就下意识地拿出绒毯裹了上去。

　　莱利伸出双手，不想承认这居然是自己做出来的事情。

　　而和他同一时间行动的维布目的却相当明确。

　　他把巨石堵在进风的山洞口，确保将其完全遮住，只留下一道窄窄的缝隙用作换气。随后还不放心地凑近仔细感受了下，确认即便再有冷风从这细缝吹进，也远达不到能影响距它有着一段距离的少年后，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

　　这下总不至于再觉得冷……
　　应该、吧？

　　维布转过头，看着此刻因被裹住动弹不得而正蛄蛹着挣扎的少年，却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挠挠脑袋，取来木柴，最终决定在山洞中央再点个火堆来保障万无一失。忙活了好一阵，将火生得极旺，洞内的温度也迅速攀升起来。感受着火堆旁灼热的热气，维布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觉得自己肯定是帮了大忙。

　　然而但凡他事先问过的话，就绝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了。

　　此刻，温时离依旧有些懵懵的。

　　小兽人们又是堵门、又是生火的，即便身上穿着的还是穿越前的那套短款轻薄睡衣，他现在也被热到脸颊通红。尤其这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毯子，裹在身上又厚又闷的，不仅没有一点风能透过，而且还牢牢地把温度锁死在里侧，活像个蒸笼。

　　在冬天也许会很保暖，但现在这种天用着，汗往下直流，浑身都黏腻腻的，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温时离松了松裹紧的绒毯口，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知道的明白是因为他发抖担心会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想热死他呢。

　　小兽人们的这份心意过分炽热，却又真切地让他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关心和善意，确认了他们的态度，温时离终于放松了下来，就连突然穿越到异世界而产生的恐慌也得到了些安抚。

　　“怎么了，是还冷吗？”莱利如今已然有些自暴自弃，察觉到少年的小动作，纠结了番，还是依照内心问了出口。

　　温时离惊讶地抬起头。
　　他听得懂？！

　　“不……不冷，这样已经有点热了。”温时离试探着说出一个字，见小兽人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继续。

　　“是嘛，那可以把毯子敞开一点，不要的话也可以拿掉……”

　　怪异的发音、怪异的语调，每个字听着都是那么地陌生。温时离并没有听见小兽人后面都说了些什么，他清晰地认知到这是一种不属于他过往所知晓任何语言的话。

　　可问题是，为什么他全都听得懂？

　　明明他和小兽人说的是完全不同的语言，现在却还能无障碍的沟通……这也太奇怪了不是吗？

　　温时离微微皱眉回忆着，之前小兽人也不是没开口说过话，可他分明记得那个时候是听不懂的啊……

　　正在温时离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之时，得不到回应的莱利却是有些着急，他说了许多，可少年一直热到流汗却又没什么反应，担心自己裹上的绒毯真的热坏人，着急之下，他便自己上了手。

　　感受到一阵凉风吹进，一直喘不过气的毛孔全都活过来般的爽快，温时离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是小兽人帮他扯开了毯子。此刻见他看去，却是别扭地转过了头，显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谢谢你。”温时离觉得有些好笑，不再想那些想不通的事情，“还有，对不起我刚刚没经过允许就随便摸了你的耳朵。”

　　“为什么？”
　　“为什么要摸我的耳朵？”

　　没想到少年居然还会主动提起，莱利突地感到有些生气。

　　他也知道被冒犯了本该反击，他也知道自己不讨厌反而隐隐欢喜的样子的很奇怪，可是他明明都刻意不去想少年那么做的理由了，明明他已经假装得根本不在意了，明明他都已经接受自己关心少年了，明明就可以一直这样相安无事下去……

　　之前被刻意压制的复杂想法再次冒了出来，可不一会，莱利就感到丧尽力气。

　　就算问出了口，他又能获得什么答案呢？

　　普遍情况下等得到的不远不近说得过去的态度，还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排斥……

　　精神海污染严重的兽人不论如何能得到的对待也就那么几种，即便少年不回答，莱利自己也有数。

　　小兽人显得有些执着地询问着答案，稍远处更小些的兽人听闻也悄悄凑近竖起耳朵。

　　“因为，太可爱了。”
　　温时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居然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随便摸的人，要说出口都觉得有点艰难，但到底也没什么好说谎的，“当时没清醒过来下意识就摸上去了，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果然还是很抱歉。”

　　他解释到，试着尽力传达自己的歉意。

　　但小兽人们的样子却有些反常。

　　“什么？”
　　“你说可爱……我们的兽耳？！”

　　好一会，小兽人们这才反应过来般，但却都显得很诧异，就好像是他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怎么了吗？”温时离有些不安，这里面或许有什么他不了解的属于这个世界的常理。

　　这算什么？
　　要说也说点像话的……少年的回答一下堵住莱利喷涌而出的负面想法，他和维布对视一眼，明晃晃地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疑惑。

　　虽然这并不是少年第一次给他们带来冲击了，可越是继续相处，就越是难以理解这人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星际间充斥着澎湃的星核能量，兽人们使用这种能量，却也因此不可避免地遭到精神海污染。对于这种污染，除了仅有的一种手段外，帝国几乎束手无策，因此兽人们只能在每时每刻从不停歇的被动吸收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受污染程度越来越严重。

　　从无法收回兽化特征，到不可控制的精神暴动，直至最后的结局。

　　在这种难以挽回的发展趋势下，人们的认知里，兽耳的出现，就变成了污染的象征、危险的标志。

　　即便是在污染已成普遍现象的偏远星球，它也绝不是可以用‘可爱’这种的词来形容的。可现在，少年却这样理所当然的说了出来，他们实在是想不通，这样根本就毫无关联的描述到底是怎么被联系起来的。

　　“我不信。”
　　维布质疑地看向温时离。

　　莱利也在一旁默默点头，就是，说兽耳可爱什么的这怎么可能会相信嘛……可不等他迎合完，维布又再次开口：“除非你也摸我一下！”

　　嗯？？？
　　敢情是这种不信的吗？！

　　才不管别人会怎么想，维布积极地把自己的脑袋递至温时离手边。之前被摸的不是自己，他都快懊恼死了。本以为没机会被摸了，可现在少年都这么说了，那他还不抓紧提要求吗。

　　莱利受不了地看了维布一眼，却也没有制止，事实上，他也很想知道少年会怎么回应。

　　说实在的，他根本就不信什么摸他们会是因为太可爱了这样的说辞，一面内心又在紧张他到底会怎么回答。

　　温时离愣了会，然后爽快道：“好啊。”

　　虽然他并不知道小兽人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反正这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两个小兽人的兽耳都是厚实的半圆状，只是颜色和大小略有些不同，面前这个小兽人的就是稍小些的偏橘色。温时离伸出手，轻轻摸上，内心猛地感叹，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好摸……

　　软乎乎的又很有弹性，毛茸茸的又自带温度，真的好想抱住他狠狠地揉一揉！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同一时间觉得满足的并不只有温时离一个，维布自言自语般地感叹，因不满意于温时离轻柔的力度，还自己主动用力蹭了蹭他的手心。

　　……太可爱了！
　　感受到小兽人毛茸茸的脑袋蹭过，温时离瞬间特别想就放弃分寸，但很遗憾他这次很清醒，所以在极大的控制力下，出于礼貌，他到底只是轻摸两下就收回了手。

　　才不知道温时离的礼貌、控制什么的，维布只是猛地抬头，超级不明白为什么就不摸了？干脆之前没被摸到耳朵的时候还可以忍，现在知道了是什么感觉，还没回味出什么呢就没有了，反而更加觉得遗憾了。

　　完全无视维布投来的求助眼神，莱利看着少年轻而易举就伸出手摸了维布的耳朵，虽然并没有持续多久，但从头至尾脸上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不情愿的神色，就好像他确实并不在意他们的兽耳一样。

　　莱利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少年的这种表现，他内心下意识就倾向了所谓的‘可爱’并不是谎话，可是、可是这到底怎么可能……

　　看着少年莱利更加觉得复杂，“你……”

　　然还不待他说什么，一阵响亮的咕噜声传来。

　　温时离尴尬地按住肚子，虽然他也很想继续和小兽人讨论，但是，很显然，他目前碰到了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或许，有什么吃的吗？”

　　“……有。”
　　算了，莱利放弃继续说点什么，转而从空间纽中找起了食物。

　　半干的异兽肉、之前采摘的植物嫩叶、从土里挖出来好久都没人吃的沙果、还有一锅图斯基尔叔叔制作的黑暗料理……随着他的翻找，一件件物品被拿出，渐渐在地面上堆成了一个小堆。

　　“要喝营养液吗？”维布果断从中挑出他认为最好的食物，而后按着自己的小心思从所有营养液中选出了一支推荐到，“这是最难买到的飞鱼兽味。”

　　一支透明的长条圆管被递到温时离面前。

　　圆管内装着大半管泛着淡淡青蓝色的物质，看着晃动起来流动性很低，似乎是一种比较浓稠的液体。

　　飞鱼兽、营养液……这些词汇都让他觉得陌生。

　　不过结合小兽人期待且平常的态度，这大概就是在这个世界普及的一种食物吧，尝试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温时离摸了摸肚子，欣然接受了小兽人的推荐。

　　本来睡觉前就没能吃饱，之前可能是因为刚醒来所以没什么感觉。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饥饿感也越来越清晰，愈演愈烈到极度难以忍受的程度。所以，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然而，着急填饱肚子的温时离却并没有看到莱利几次想要伸手去推荐其他口味营养液的样子以及他看着就相当为难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维布如今心情很好，对少年也更是好奇。

　　“温时离。”

　　“我叫维布，还有他是莱利，我们和图斯基尔叔叔一起住在山下。”

　　温时离打开营养液的盖子凑近嗅了嗅，能闻到一些独属于鱼类的腥味，但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味道。听到介绍他抬起头去看，努力把名字和人对上号。

　　“你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到这颗星球来？”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温时离喝下一大口营养液，避开小兽人的视线，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你怎么了？失忆了吗？”
　　闻言维布立刻着急起来，然和他的追问一同响起的，还有温时离突然的干呕声。

　　哕，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东西？！

　　温时离举起手中的营养液，眼中是止不住的诧异。

　　营养液碰到舌尖，在短暂的感知空白后，一股浓郁的腥臭味直冲脑门，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种强烈的工业香精味。香精的加入似乎是为了压下腥味，但这两种味道却根本不调和，同样地让人难以忍受，并没有淡化一丝怪异的气味，反倒带来了双重暴击。

　　再加上它黏腻的口感，让温时离在尝到味道的瞬间本能地就想吐出来，可偏偏喉头一动，液状的营养液咕咚一声就滑了下去。

　　无法控制地咽下后倒是没有那么熏人了，只是却又在口腔中留下一种难以消散的苦涩味。

　　小小一瓶营养液，长久又多重地给人带来丰富但体验，实在是……实在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喝第二口了。

　　“我就说这个味道难买是因为它难喝！”
　　“才不是……”

　　维布有点委屈，但莱利并不会因此再对他的口味付诸什么信任。有了温时离的反应作证，现在他可以毫无疑虑的说出：

　　飞鱼兽味的营养液绝对是他喝过最难喝的营养液！

　　飞鱼兽是水星球多尔星上的一种独特水生物，以肉质细腻、鲜美异常闻名全星际。但他们数量稀少，也只在多尔星上活动，所以飞鱼兽肉一直都是一种相当珍贵的食材。

　　吃不到飞鱼兽肉，倒是还能尝尝飞鱼兽味的营养液，但谁又能想到，它居然会是这种味道。

　　第一次喝到的时候莱利坚信这世上绝不会有人喜欢这样难喝的东西，但因为维布这个例外，以及飞鱼兽肉在外的盛名，所以他还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可现在看来，绝对只是因为维布的取向太奇葩了而已。

　　“不，还……”不错。
　　温时离很想弥补一下，但他现在的样子又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没关系，不想喝就别喝了，喝点这个吧。”
　　莱利递去一只最大众口的红莓味营养液，交换下罪恶的飞鱼兽味，果断把其归还给维布，同时在心里狠狠嫌弃着他的喜好。

　　看着被换到手里的新口味，温时离赶忙喝下一口企图冲刷掉嘴里的涩味，可这一下他就又沉默了。

　　……又想吐了。

　　因为有过一次经验，所以温时离这次到底是控制住了表情。虽说能尝出来这个味道如同名字一样属于果味，并没有飞鱼兽味的那么腥，但就刺鼻的香精味和涩口感来说，两者却是完全不相上下。

　　再怎么讲也还是好难喝。
　　连喝两种营养液都是这个样子，不免让他对于这个世界的饮食产生了巨大的担忧。

　　看不到少年的任何表情，作为二次推荐的人，莱利逐渐忐忑起来，“也不喜欢吗？”

　　可是红莓味基本算得上是大家普遍最能接受、也是销量最高的口味了……他翻看着所有的营养液，不确定他们有的里面还有没有比红莓味更有可能让少年喜欢的。

　　“不，还不错。”
　　温时离努力咽下嘴中的余味，违背本心到，努力安抚自己，也安慰小兽人们。

　　不过，这东西倒也不是全无优点，难喝归难喝，但确实很能饱肚子，就刚刚喝了那么几口，他便感觉空荡的肚子缓解了许多。大概一顿喝个这么一小管他就能吃饱了，可比普通吃饭方便多了。

　　看到依旧还有些担忧的小兽人们，温时离又真心实意地感谢，“谢谢你们，这个很饱腹，真的帮了我大忙。”

　　瞳孔中映出少年灿烂又真切的笑容，维布感到某种能量从心中涌出，在身体里乱窜，让坐立难安，自然地想要为少年做更多。把感谢和给了营养液的行为联系到一起，他开始毫无章法地在空间纽中一顿乱拿。

　　食物以外的更多繁杂物品都被一件件扔了出来，基础生活用品、各种衣物、御寒的毛毯、一些也许是玩具的东西、许多不知道是何用途的金属机械制品、甚至沉重的家具……

　　地上的小堆变得更加庞大，温时离抬头，觉得它快要堆得像一座小山。维布拍了拍这小山堆，有些骄傲地道：“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这些都可以给你。”

　　“ 都可以给你？！”
　　一道咬着牙的愤愤声传来。

　　门口的巨石被硬生生地推开，光亮骤然照进，温时离的眼睛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他眯着眼睛遁着光源看去，就见一个明显神色不善的成年兽人，以及，维布僵在了脸上的苍白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