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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京城444号9 ...

  •   顾辰安一睁眼,便觉得脖子上冰凉,伸手一摸——正贴着一副药膏。

      恶鬼见青年醒了,一把把人捞进怀里,后怕地连连吻着:“都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我的辰郎,都是我的错……”

      他抱得太紧,顾辰安都有些动不了,只好安慰地蹭蹭他的颈窝,二人无言地额抵着额,青年伸出手和他五指相扣以表安慰。

      “……我这不是没事嘛,那群道士怎么样了?”

      男人冷着眼沉默。

      顾辰安没再多问,脑中回想起昨天那张狰狞的面孔,既然贺昀瞿已经动手,自己就当这事过去了。

      “对了,我爹他……”他目光游移,忽然在角落里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一男一女,正是——

      “爹?”

      “小怜夫人?”

      顾远的鬼魂还是直直地站着,畏惧地转过头,脸色青白,死气沉沉地瞅了一眼贺昀瞿才敢应声:“辰安啊。”

      冯小怜倒是一脸光鲜俏丽,云鬓微散,摸着自己豆蔻红的指甲,笑着说:“小少爷,早好~”

      青年眨眨眼,似乎是有些懵,加上贺昀瞿,这顾府里就有三只鬼了……

      搞什么。

      三缺一,这下是真能打麻将了。

      顾辰安两眼一黑,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经昨夜那么一闹,顾家有鬼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那百煞都聚在府前,哀嚎遍地啊,连城外都听得见尖叫呢,阴邪,太阴邪了!

      满京城的百姓都对此避之不及,顾家——可是闹鬼!

      佣人们传得更是天花乱坠,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府里上上下下不得安宁。

      下人们胆大的便偷跑,胆小的留在府里,畏畏缩缩地说三道四,也无心好好做活。

      顾辰安干脆直接放归佣人,想走便走,解了奴契,从此便是自由人,最近北边在打仗,炮火连天,都说战乱马上要燃到京城来,府里林林总总走了大约一半人。

      就算是没这档子事,许多人也往南边逃难去了,唉,世道不好。

      收到回信的那天,顾辰安让福伯王妈这些人收拾收拾告老还乡,这些府里的老人长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青年也红了眼眶,但他现在要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青年在外时便一直和兴民会有联系,回国后更是常寄书信,直到现在才收到消息。

      时至深秋,北方的天气已经很冷了,风刮在脸上像掺了霜的沙子,院子里堆着一层金色的梧桐叶,青年掖了掖围巾,眉心被贺昀瞿轻吻。

      “昀郎,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唯有这件事,我一定要去做,你拦不住我。”

      国家深陷战火,山河破碎,百姓如漂萍般无处可依,不能做事不管。

      恶鬼无言地将他拥入怀中,像是要把人刻进骨头里。

      他不明白,他恨不得把怀里的人一寸寸吃掉,敲开骨髓,全部吞食干净,吞到肚里,连骨头都嚼碎,就再也不会分开。

      因为这事,顾辰安已经和他僵持半月,左劝右劝也不听,一想到要分离,他的心就犹如刀割一般,日子又回到了那五年,度秒如年,苦苦熬着思念。

      顾辰安不怕鬼神。

      因为他觉得鬼神不可惧。

      在数万万民众被屠杀的时候,在刽子手举起枪杀我同胞,辱人妻女,欺我父兄,夺我河山的时候,神神鬼鬼根本无用。

      青年眸光坚定,细碎的阳光落在他眼底,眼眶却是泛着红:“昀郎,你若是真的爱我,你便让我放手去做一回,这次换我日日给你写信。”

      “我求你了,你知晓我是爱你的,可国难在前,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管。”

      他早已铁下心来。

      恶鬼用目光细细描摹着眼前人的眉眼,鼻梁,脸颊,唇……仿佛要把人死死记住,烙在魂上才好,他本是不愿的。

      吱呀一声,府门大开。

      贺昀瞿注视着那人决绝的背影,静默地伫立着,从白天生生站到了晚上。

      北方的秋天,实在太冷。

      但我总是见不得你哭。

      白驹过隙,院里的梧桐叶长了又落,昔日的顾家大宅已然荒废,只有一个不知哪来的门房看院子,一晃几年过去。

      “呦,辰哥儿,又给家里人写信呐?你和妻子的感情可真是好,日日都写,不像我家那位。”

      陈升泰憨厚地挠挠头,带着打趣的意味。

      “凤嫂忙着带鹏飞呢,哪来那么多空,话说鹏飞都五岁了吧。”

      一提起家人,男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精神瞬间振奋。

      “是哩,我们许久没见面了,等着回家吃团圆饭呢——我可和我家鹏飞约好了,我家媳妇说那小豆丁夜里想爹直哭!”他摇头笑着,语气里满是喜悦,“你说这咋办,他还是男娃哩!”

      “团圆饭……”

      顾辰安嘴里咀嚼着这个词,手下的笔并未停下,他的肩,腰,小臂都受过伤,身体大不如前,写字时手也禁不住发抖,战友们也不知他为何如此坚持要写家书,队里没几个识字的。

      像青年这般的,真真是独一位。

      现在比五年前更乱,凌江以北全叫敌人占了去,人也乱路也乱,就算是投了邮局,也不一定能送到家人手里头,不知哪来的一炮就轰没了。

      『吾妻昀瞿亲启』

      『见字如面,战火虽焦灼,但形势已然好转,敌势渐弱。吾妻勿忧。待江山社稷安定,定为归期,与君共度。此情不渝,望自珍重。勿念勿念勿念。』

      “辰安,快走,突袭时间提前了,把枪带上!”

      陈升泰压低声音,眉头紧锁,一脸严肃。

      信还没写完,便被胡乱塞进衣服里,迎面便是密集的炮火。

      “狗日的,这群没娘养的东西——外边到底是围了多少人?”

      战场上比不得青年从前的日子,子弹无眼,它不管你是谁的丈夫谁的父亲谁的儿子,它只会穿透你脆弱的身躯带来足以刻骨的痛楚。

      这里是很苦,粗糙落后的枪械,单薄的衣服,干瘪冷硬的馒头……青年在夜里哭过,他也想念心里记挂的人,但他从不后悔。

      因为情报外泄,岚山头战役死了八百二十一个人,只有十九人生还,和大部队集合。

      顾辰安并不在其列。

      这只是无数抗争中微不足道的一次牺牲,它甚至都没有资格记载进教科书里,因为这样的血与泪每天都在延续。

      在组织清理的时候,有人认出了顾辰安的脸,二蛋挠了挠头,感到诧异。

      他娘在京城做活时,一直照顾着一号人,听说那是个可罕见的洋学生,二蛋是见过的,但娘没了,他也慢慢忘了这事。

      现下一看,这张脸俊俏,尽管埋了土也十分好认。

      这不是——顾小少爷吗?

      ……

      『京城的槐花又开了,昨夜风大,吹落了不少,不过我想吾爱应该不爱看,毕竟花落总是惹人怜,情思惋转泪语闲』

      『有部队进了城,我坐在院里,等我家辰哥儿,等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不过没关系,再下一批,总归是能等到的』

      『茅山下来个道士,说是要救国,可真稀奇,他有些本事,收了顾远和那只画皮鬼,但我没事,吾爱不必为此忧心,你夫君的道行比他高^_^』

      『信来得越发少了,辰哥儿,你怎的还失言呢,说好的每日一封,到每周乃至每月一封,现下是半年一封了,我真想你』

      『辰哥儿啊,最近府里真是好生热闹,门槛都要踏破,来了好些人,提着匾额,那字我有些不认识,似乎已经不是本朝的文字但莫约是——烈士顾辰安及其妻故居』

      我想我会在回忆里一直等你。

      ……

      “对了,同学们,今天我们要介绍的这个人,就是一名伟大的革命战士,他出生于富裕之家,是我国的第一批留学生,他一心为国,回国后毅然参军,将大批家产捐献,更是参与了淮南,京津,暨阳等大大小小数千场战役——同时他也很爱他的妻子,资料上并没有过多赘述这个人,但是从他给妻子写的家书里,我们知道妻子叫做……”

      “贺昀瞿。”

      生不能相见,死亦不复同眠。

      相思成灰终难见,遗憾满襟泪空弹。

      但你的名字,会在史书上与我齐名。

      *

      [强行锁定副本中]

      [检测到宿主魂体完好]

      [正在提取宿主灵魂]

      [提取成功]

      [宿主,时间差不多了,我直接从副本中抽取了你的魂体]

      青年无意识地落泪,一边和系统呛声:“我说我腿部中弹怎么就死了,你独裁啊,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谁家战士腿部中弹脑死亡的?!”

      他感到脸上湿漉漉的,摸到了满手的泪水……我,我哭了?我在哭吗?

      [衪的情绪在影响您]

      “呜呜呜……我,我知道。”

      青年一边流泪一边应声,长睫上沾着泪珠,却怎么也止不住眼泪,酸涩感瞬间浸透了整颗心脏,天杀的,我怎么心好痛,我的昀郎……我还一面都没见到呢。

      [宿主,别哭了,你们还能见面的。]

      “啊?”

      [您所经历的副本都被封锁起来,为了和您重新相遇,衪的灵魂碎片都很稳定,我方会制造契机让您回到副本中收取灵魂碎片]

      顾辰安擦干眼泪,顺了好一会气,然后变脸。

      “你不早说?我家小诀小珏枭宝兔宝昀郎还等着我呢。”

      [系统卡顿了一下——宿主,你在报菜名吗?]

      “你觉得你很幽默吗?”

      [即将开始链接]

      [定位到异常■■魂体■■崩■溃——]

      [产■■未知■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