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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扒皮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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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实是,吴琰憋了几个礼拜,也没找到机会开口。
橙色的火星天空下,一架架战机泛着银色光泽,停泊在不远处的练习场上。邢桢穿着银灰色连身飞行服,站在台上,面前是齐刷刷五排军校实习生。
学员们站得溜直,个个目不斜视,形如石雕。登上洪荒号不到两周,军校花朵们已经体验到了这里的利害,什么娇、懒、躁,挨个被清理个干净。
他们又听说,负责集训的主教官前不久刚受过罚,心情不佳,于是预感这回的实习,必将比往年更加水深火热。
时值正午,阳光在主教官眼睫投下浓重的阴影,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加严峻。
“你们之前在军校,应该已经熟练太空歼击机的操作。今后的训练,将学习不同重力场下的飞行技能,包括火星表面和星际空间。”刑桢接着问道,“太空歼击机的长处是什么?”
台下的学生们大气不敢出,隔了片刻,才有个学生犹犹豫豫地举手:“报告长官……是体积小、加速快、机动灵活……吗?”
刑桢看了他一眼,眼神似乎在说“你是在问我吗?”,他口气更冷了一些:“那它的应用范围在哪里?”
学生已经在后悔刚才犯贱举手,颤巍巍答道:“是,是大型太空舰不能去的地方,歼击机可以去,所以适合近距离空战,以及,以及……”
邢桢见他“以及”了半天也“以及”不出个所以然,道: “以及侦察和追踪。”
他目光凛冽地扫视一圈学员,“这么初级的问题,才只有一位学生举手。你们学的基础知识都喂狗了?除了这位学员,所有人回去手抄《太空歼击机概述》一遍,明早交给刘教官。”
《太空歼击机概述》少说也有五万字,吴琰站在讲台侧面,看着这一张张敢怒不敢言的稚气脸庞,内心深表同情。
每届军校生,经过几轮淘汰,能被选拔出来开歼击机的,一般也就这么几十个宝贝苗苗。为了培养这些未来栋梁,飞行集训一直是实习的重中之重。这也是为什么邢副舰长一复职,就回来担任主教官的原因。不过,经过他之手,能有一半顺利结业就不错了。
吴琰赶紧打圆场,佯装看了看课程安排,对刑桢道:“中校,快10点半了,下面是飞行演示,我们先去停机坪?”
邢舰长的严厉众人皆知,但飞行技术也威名在外。那些高难度空中动作,除了刑桢,全基地也没几个人能顺利完成。学员们本来一个个垂头耷脑,一听他要亲自做飞行演示,终于打起了精神,感叹挨完打,总算给块糖吃。
刑桢从讲台走下来,在学生队列中穿过。每一个被经过的学生,都恨不得上下检查一遍自己的军容,生怕有什么疏漏。
他眼神扫过一个袖口没有扣上的学员,眉角抽了抽,打算视而不见,他环视一圈:“我和吴上尉将作双飞演示,也是你们下面要学习的内容,好好看着。”
突然不知道谁噗嗤笑了一声,刑桢顿足,转身:“笑什么?出列!”
发出笑声的学员,笑还没憋回去,心脏已经提到嗓子眼,没想到教官背后也长眼睛!
他在众目睽睽下,只得艰难挪动脚步。
刑桢踱到他面前,学员已经面如土色,哆哆嗦嗦道:“不是,咳嗽,刚才是咳嗽,我咳嗽比较像在笑……”
刑桢眯起眼睛审视他,不说话。
学员在他的注视下噤若寒蝉,头脑一片空白,感觉再不说点什么,自己就要原地升天。
“我我真没笑……双飞,飞行的基本术语,双机编队作为空战的基本火力单位,由长机和僚机组成,两名飞行员协同作战……”
刑桢眼睛眨了眨,一丝惊讶后,沉声道:“你是在笑这个?”
吴琰从后面看着这一幕,心叹完了,这娃没救了,今天能爬着回宿舍就不错了。本来不说还好,现在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就算把飞行术语全背完,扒皮也不会绕过你。
本来扒皮还不知道你在笑什么,以他一贯离群索居的生活状态,肯定意识不到“双飞”还有另一层含义。这下好了,不打自招。
他下一句话肯定是问你“双飞这个词有什么好笑”。
然而刑桢却没有再问话,他眸色变了又变,脸色愈加难看。
吴琰见他耳根泛起一层薄红,有些始料未及。原来扒皮也不是完全不谙世事,竟然还知道“双飞”这个词的世俗含义?
他脑海中忽然蹦出越明皓鬼扯的那些胡话,心脏不由猛跳了两下。
学员慌不泽言地背了一气,缩着脖子等候发落,不知道这位冷酷无情的主教官会怎么处罚他。
等了片刻,才听到这位主教官冰冷的声音:“喜欢背手册?很好,演示你不用看了,现在回去背诵《空军飞行管理条例》,明早到我办公室来抽查。”
学员睁大了眼睛,在无数同情的目光中,萎成了一个风干的倭瓜。《空军飞行管理条例》少说也有三四百条,一天怎么背得下来,明早还被刑大教官亲自检查。如果背不出来,或者背错,估计接下来就是传说中的死亡“体能训练”。不过是今天“死”,还是明天“死”的问题,而且“文罪”和“武罪”,两个都要遭。
其余学员深表同情外,都暗自庆幸自己神经系统靠谱,憋住了笑,要不然只有陪葬的份儿。
刑桢面色不渝,目光扫过全体学员:“其余人也别高兴得太早。我和吴上尉演示完了,你们也得照做,两周后考核。实习这六个月,总共二十项机动动作,累计三次不合格的,卷包回家。”
吴琰看着这群刚还在庆幸的花朵们,迅速蔫成了一只只霜打的茄子。二十个技术动作,还要双机配合,对新手来说确实不易。
实习结束时,淘汰率通常过半,外加最近扒皮心情不佳,今年数目可能会更惨淡。好歹这帮孩子也学了好几年了,说不让飞就不飞,太打击人。
吴琰本能地开始安抚学生:“同学们,特技飞行是歼击机空战的技术基础,每个特技动作都是争夺战术优势的手段。敌方做个旋转,你做不成,炮火就挨你身上了。所以这种选拔是必须的,也是对大家负责任。大家不用紧张,只要好好学,一定能通过……”
吴老师还在苦口婆心地安慰着未来的栋梁们,邢桢已经一头跳进了场地车。吴琰赶紧跟上,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自动场地车从练习场驶向飞机停泊区,一路悄无声息,只有轮胎磨擦地面的沙沙声。
自从邢桢回来后,吴琰发现每次两人独处时,都是沉默居多。就是方才授课时,邢桢也自始自终没有正眼看过吴助教一眼。
吴琰好几次主动招呼,都被邢桢以最少的词,最快的时间给打发了。如果不是工作需要,估计邢桢连面都不会和他见。这几天吴琰能把工作相关的事情交流清楚就不错了,更别提询问堵在心口的那件事。
但这车上安静得实在让人难受,吴琰开始没话找话说:“我看这次有几个学生还不错,成绩好,初级训练的纪录也不错。”
邢桢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快到歼击机脚下的时候,才从鼻子里哼出句话:“你管那叫好?质量一年比一年差。”
“呃……现在不是太平无战事嘛,条件放宽些也是难免……”吴琰和着稀泥。
“那倒是。若真有战事,这样的,全是炮灰。”
吴琰感觉刑桢比往常脾气更大,估计和刚才的“双飞”有关。
现在的娃娃好的不学,这些乌七八糟倒是知道不少。不过他也没想到刑扒皮竟然也知道“双飞”的某种含义。想到自己和他已经双飞了这么些年,更是火上浇油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