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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伤口(修) ...

  •   月上树梢,繁星点缀。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麦秸巷,车轮轧过青石板路,吱吱作响,打破夜的沉寂,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裹挟着寒意吹拂过沈曦云额前的一缕发丝。

      景明从马车里翻出准备的狐皮氅衣给小姐披上,“夜里更深露重,小姐注意身体,春和可是唠叨过多回了。”

      沈曦云顺着景明的动作披衣,缩回脑袋,合上车帘,把月夜清风关在马车外。

      在清辉阁一番折腾,她和陈希在街北道别又费了不少时间,等他们终于出门打道回府,竟已接近亥时。

      “在麦秸巷内时灯火通明,不觉夜深,如今驶出,方有了几分人静阑珊之意。”
      沈曦云拢住氅衣带来的温暖,感概刚刚透过窗牖看见的景色。

      余光擦过自上车来始终未发一言,靠在车壁阖目的谢成烨。

      没了看外头风景作为打发时间的手段,百无聊赖下,她均出点心思琢磨谢成烨为何如此。

      他应是恼了。

      临走前,月读留下嘱托,让第二次见面时她告知姓名,又不等她回应,就转身离去。

      把她搞得一头雾水。

      上车后才发现谢成烨本来稍霁的脸色又沉寂下来。

      可她又没应声,谢成烨至于为这件事生气吗?

      沈曦云晃晃脑袋,均出的那么点心思不够理清思路干脆不想,但是让她抿出点别的苗头。

      “郎君方才在清辉阁,是怎么看出那茶盏做工一般的?”臀部在车凳上画个小半圆,她把身子转向面对谢成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谢成烨掀开眼皮,吐出两个字,“蒙的。”

      “可我见郎君说得极有道理,蒙也这么准么?”她仍不死心。

      他嘴角拎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自然,运气好便能蒙对。”

      亮晶晶的眸子熄灭,她还以为是他想起了从前做王爷的记忆,省得她再费心找章神医来医治了。

      她垫着脚尖,预备再画半圆挪回去。

      “窈窈曾说新婚夜爹娘入梦训斥,那自三日前翠雀山祭拜后,爹娘可曾再入梦?”

      谢成烨的问话让她挪动的身形僵住,本就是为避开和他接触而瞎扯的话,她都没当回事了,自然没想过怎么圆谎。

      她支支吾吾道:“并未,约莫是爹娘还未完全放下心。”

      谢成烨阖目,“这样。”
      又不再说话。

      沈曦云被话语惊着,怕再聊下去谎言被戳破,亦失却追问的兴致。
      揣着暖手炉,挨着景明打盹儿,挨过这段街,到了临近西正街的一处岔路,是一片夜市。

      摊贩的叫卖声透过车厢传入耳畔,把她听馋了,可谢成烨骤然冰冷的态度又让她有几分犹疑踌躇。

      最后一碗温暖羊杂汤的诱惑占了上风。

      她轻咳一声,启唇:“郎君可饿了?要不要喝一碗羊杂汤。”

      “不必,晚膳独自用得便多了些,还不饿。”
      不知是不是沈曦云听岔了,她总觉得谢成烨在“独自”两字上发音格外重些。

      “那我便不给郎君带了。”左不过是客套开口,他既然不要,那便自己去吃,拉上景明,沈曦云招呼车夫在路边停下。

      一下马车,迎面便感受到一股正月夜间的凉意,但很快,这股凉意便被羊杂汤摊子前沸腾滚烫的汤炉子冲散。

      “姑娘,可要几碗羊杂汤暖暖身子?这都是每日新鲜熬煮的羊汤,鲜香味美,保准一碗下去,全身筋骨都舒服了。”摊主是个穿着短袄,头发扎紧用布巾包起的中年妇人,笑容热情,瞧着便让人感到亲切。

      沈曦云也被这笑容感染,驱除了在车里待着的沉闷气氛。

      她惦量下人数,答道:“那便来三碗吧。”她、景明、车夫,一人一碗刚好。

      “好嘞!您请稍等。”

      摊主立刻手脚干净利落拿出瓷碗,在盛汤的罐子中先用长铜勺沉底,捞出熟羊肉和杂切碎在碗里铺满,再舀上三勺羊汤,最后撒上一点蒜苗末,便好了。

      摊主在三个瓷碗往她们面前一推,接过景明递到的铜钱,含笑嘱咐她们可坐在边上桌椅吃,也可端到别处,到时把碗还回来便可。

      沈曦云问:“那能给我们端到那边马车吗?”
      她指了指停在路旁的沈府马车。

      “自然,自然”摊主应下,扭头对着远处的另一处烤鱼摊子高喊:“小石头!小石头!别玩了,快过来给客人端碗。”

      话音落下,模糊夜色里便奔出个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瘦高瘦高的,皮肤黝黑,几步就跑到羊杂汤摊子跟前。

      从摊子下的箱笼里抽出个木质托盘,虽然老旧但看得出洗得精细干净,手上微微一转就把三只瓷碗稳稳放在托盘上,“客人是要往哪去?”

      景明给他指路,嘴上赞叹道:“你这人年纪不大,做事倒是干练。”

      得了称赞,他嘴角咧出个笑,毫不客气应下,“那是,我都跟我爹娘打下手打了五年,别说三只碗,就是翻个倍,六只碗,我照样稳着哩。”

      沈曦云和景明都被这副少年神气的模样逗笑,小石头见客人高兴听,他手上动作依然稳当,脑袋伴着话语摇晃起来,说起他给爹娘干活的趣事。

      直惹得二人笑声不断。

      传进了闭目养神的谢成烨耳中,话语不太真切,只模糊听到个清脆的少年音,令他微微凝眉。

      胸中一口气既提不上来又咽不下去。

      “哗啦——”

      他左手掀开车帘,把车架前正在分羊杂汤的小石头收入眼底,意识到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那口气顺了下去。

      “郎君可是也想吃些?”沈曦云见他主动出来,还以为是羊汤味飘进去让他馋了。

      “不必。”

      谢成烨继续拒绝,只是这会儿连理由也不说了,退回车内。

      沈曦云手捧瓷碗,津津有味品尝着汤汁浓郁、肉质鲜嫩的羊杂汤,便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不吃也好,省的她再买一趟。

      风吹进脖颈,掀起一阵鸡皮疙瘩的颤栗,进马车的念头在脑海里打个转就没法离去。
      她咬咬牙,给自己打气,自家的马车,纵然谢成烨在里头,她进去待着不也是名正言顺极了。

      顺着这念头,她一鼓作气进了马车。

      羊汤的味道无可逃避地灌进谢成烨的嗅觉,凌虐他本就处于紧绷状态的神经。

      他忍无可忍睁开眼,“你……”对上沈曦云眼睛弯成一轮月牙的满足神色,话语卡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

      “郎君,怎么了?”沈曦云咽下嘴里的汤食,歪头看他。
      像极了进食被打断时困惑又无奈看向人类的跳猫子。

      “无事,我是说,你吃罢,我下去转转。”谢成烨话音落下,不待沈曦云再说些什么,连忙起身从马车离去。
      掀车帘的动作迅速中透着点慌乱。

      沈曦云再喝下一口羊汤,只觉得谢成烨今儿晚上格外奇怪,摸不着头脑。

      羊汤喝完,景明唤来小石头,把三人的瓷碗收回去,沈曦云从车里探出个脑袋,瞧见谢成烨还站在一颗柳树下远眺。

      她提起裙摆,原本要过去唤他上马车回府,可等走到他身后站定,她恍然明白他是在看什么。

      灯。

      几盏华丽精美但没有点亮灯芯的灯,挂在远处的琼楼的屋檐上。

      在月光和周遭烛火的掩映下,轻盈透明,摇曳生姿。

      “快到元宵,这该是琼楼灯会已经提前布置上了。”猜想谢成烨不知江州城往年风俗,沈曦云解释道。

      琼楼灯会,是自十年前大燕建朝那年,江州城百姓慢慢形成的习惯。

      琼楼最初修建的用处已不可考,但它是幢木质的九层高楼,地处城中心位置,建朝之初,民生凋敝,为了图个好彩头,当地一位富户差人制作几盏花灯,高挂在琼楼,好让城中百姓看见,寄托新年愿景。

      慢慢演化至今,每年当地商会便集中筹资,购置花灯,挂满琼楼,并设置猜谜环节,逐层登楼,头名者会拿到当年最昂贵精致的那盏花灯。

      沈家这几年也在商会的出资名单上,因此她才对其中流程格外了解些。

      “原是如此。”谢成烨点头。

      沈曦云补上一句,“往年琼楼灯会的头名奖励都是不提前公开的,只有在现场见证。”

      因此爹娘在世时,每年都会带着她一起去琼楼猜灯谜看花灯。

      唯独今年,上辈子因为南十字街受伤,元宵时,伤势未愈,谢成烨担忧她身体,执意不让她去参加灯会,她不好推辞,只能顺他的意。

      这辈子,她人好好的没受伤,更不会受谢成烨阻拦,十五的晚上,她定要出门,看花灯过元宵。

      谢成烨惜字如金没再吭声,默然一起并肩回了马车。

      车夫挥舞马鞭,马儿跑动起来驶出夜市,很快就接近沈府。

      长安已在大门处等候多时,灰蓝色短打,伸长脖颈,望见远处沈府马车过来,连忙招呼门房先开门候着。

      等马车到门口停下,沈曦云和景明先下车,同长安打了个照面,“郎君在车中。”
      说完,便直接进门回了栖梧院。

      待长安忙不迭扶住谢成烨时,施力下,听见谢成烨一声闷哼。

      “主子?您的伤口……”长安心紧了紧,注意到玄色丝绸上肩颈部份一片濡湿,连忙发问,却被谢成烨用眼神喝止。

      长安悻悻禁声,只得缓和力道,小心护着谢成烨回曲水院,终于到屋内,长安打开话匣子。

      “主子晚上带伤出门便罢了,还不要我跟着,怎的和沈小姐一回来,又弄得伤口开裂了。”

      他手上动作不停,翻找出药箱,又为谢成烨脱下外袍。

      果然,原本洁白无瑕的里衣已经被裂开的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血迹沿着布料的纹理慢慢蔓延,如同一朵朵绽放在雪白之上的猩红花朵,触目惊心。

      长安紧张地处理伤口,“主子既然知道自个伤重未愈,便该多注意些。”

      他察觉到谢成烨的伤口已经流血有一段时间了,接着说道:“或是知道伤口又开裂,也该早些回府才是。”

      定是拖了许久,才导致里衣和外衫都浸染上血色,和皮肤粘连,只会更痛。

      谢成烨脸色苍白,咬紧牙关,在长安处理伤口时没发出一声呻吟。

      直到伤口重新包扎完,他从上马车后一直绷直的神经放松下来,虚弱着声音吩咐:“长安,打些热水沐浴。夜里不用伺候了。”

      长安自知再多说主子的事就逾矩了,老老实实闭上嘴,出门打水。

      郊外,人影憧憧,各色做工华丽精美的灯盏被装进箱子,预备拖到城中琼楼挂起。

      为首一个蒙面男子,抬头仰望夜空。

      “十五的月圆,是个好日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13章 伤口(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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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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