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室》再说再讨论

28、番外（二）

　　在容京的记忆中，他第一次见到温河清和温过是在温氏夫妇的葬礼上，自己随着父母一同前往，但是对于当时还小的他来说，葬礼就是一个很无聊的活动，所有人都沉默着哀悼，气氛很压抑，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但即便是不喜欢，教养良好的容京也没有吵着要离开，他安安静静地待在父母身边，学着大人的样子微微低头表示悲伤。
　　在场的人们照着顺序去到温氏夫妇照片前献花、哀悼，容京也被母亲牵着手上前，他看到在棺木旁站着两个男孩子，大一点的那个站在前面，对每一位上前哀悼的人鞠躬致意。
　　另一个男孩儿低着头，看起来比他还小一些，容京走近了发现，这个小男孩在哭，他的双肩不受控地颤抖着，没有扯着嗓子大喊，就是沉默地、压抑地流着泪。
　　眼泪大概是最直观的悲伤，原本对葬礼没有一丝情绪起伏的容京在看到这一幕后，心口瞬间像是被浸水的棉花塞满一样难受，他的鼻尖开始泛酸。
　　在遗像前鞠完躬，容夫人牵着容京要走时，容京突然跑到了那个小男孩面前，一把抱住他，手在他的背后来回抚过，无声安慰着。
　　浸在悲伤中的人是不能被安慰的，尤其是小孩子。
　　压抑在心底的痛苦被这样的安慰全数释放，温过再也忍不住了，紧紧回抱住面前这个陌生的男孩痛哭起来，稚嫩的哭声回荡在空中。
　　悲痛的情绪随着哭声传递到了每个人身上，有些心软的女士看不得这样的画面，背过身偷偷抹眼泪，男士们忍着没哭出来，但也红了眼眶，在场的其他孩子们也被这气氛影响，纷纷哭了出来。
　　一时间，葬礼的会场被哭声包裹，温河清也没忍住掉了眼泪，但他还是强撑着把葬礼办完，直到送走最后一批来悼念的人们，他才敢真正放开自己，大哭一场。
　　那一年，温过十三岁，而温河清也才十七，正处在高三冲刺高考的阶段。

　　——

　　再次见到温过是在容京高二时。
　　容京和简辰炀这对发小总是习惯在放学后打一会儿篮球才回家，放学后的篮球场很热闹，到处都充斥着青春和热血，唯有今天有个例外。
　　一个长相优越的男生坐在篮球场旁的椅子上，他不和别人交流，也不上场打球，只是戴着耳机坐在那儿，倒是吸引了不少女生的视线，走过都可以听到女生们讨论他的声音。
　　“容京，你的校草地位岌岌可危啊。”简辰炀笑嘻嘻地用手肘捅了捅容京，被容京嫌弃地挥开。
　　顺着容京挥手的动作，简辰炀自然地转变姿势，双手交插垫在脑后：“之前没见过啊，新生吗？”
　　“可能吧。”容京顺口回了一句。

　　天色渐暗，球场上的人数减少到零星几个，容京和简辰炀也准备收拾收拾离开了，但他们发现那个男生还坐在椅子上，他已经把耳机收了起来，大概是因为MP3没电了吧。
　　“你不回家吗？很晚了。”简辰炀性格大剌剌的，没怎么多想就上前搭话了。
　　温过先是摇头，随后想了想，补了句：“等人来接。”
　　简辰炀听到温过的回答，满不在乎地脱口而出：“都这么大人了还要家长接送啊，你自己回去呗。”
　　“辰炀。”容京叫了简辰炀一句，走近了他们。
　　简辰炀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些冒犯，他不好意思地开口补救：“抱歉啊。”
　　温过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容京看了看时间，说：“校门就要关了，出去等吧。”
　　温过思考了几秒，站起身和容京、简辰炀一同出了学校，在校外的一家甜品店坐了下来，这家店是简辰炀选的，他常常来这里买甜品，和老板娘很熟。
　　一进店坐下，简辰炀就轻车熟路地点了几份甜品，大手一挥把菜单递给了温过，让他随便挑，说自己有会员卡，不差钱。
　　温过不太会应对这样的热情，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眼神在眼花缭乱的菜单上徘徊，最终还是挑了个贴着“店长推荐”牌子的黑森林蛋糕。
　　容京不爱吃太甜的东西，所以只点了一杯咖啡，每次看简辰炀点一堆甜品，他都隐隐觉得牙疼。
　　这期间，简辰炀一直在想方设法让温过开口说话，这样“调戏小朋友”的感觉让他觉得很有趣，但他也把握好了玩笑的限度，没有再说出太冒犯的话。
　　简辰炀吃到一半，被一通电话催着回家，他一边“好好好”地敷衍着电话那头的人，一边快速往嘴里塞着蛋糕，几口就把原本还有一半的小蛋糕吃完了，剩下的几块他让店员打包，转头对着容京和温过说了几声“抱歉”，风风火火地走了。
　　看着简辰炀离开，温过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但马上又紧张起来，简辰炀虽然热情过头，但不会让气氛冷下来，现在他走了，和容京单独相处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更尴尬，温过眼神看向窗外，心里祈祷哥哥快点来接他。
　　“不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吗？”容京看得出来温过的紧张，他尽量温和语气，开口问了温过。
　　温过摇了摇头：“我不想打扰哥哥，他很忙。”
　　容京没问温过为什么不是给父母打电话，他把聊天内容引到了一些艺术相关的话题上，刚刚听简辰炀和温过的聊天，容京觉得温过该是喜欢艺术的。
　　两人间的气氛逐渐轻松起来，温过在提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时，话会多一些，眼睛也是亮亮的，很漂亮，看到这样的温过，容京不自觉勾起嘴角笑了。
　　一串好听的铃声打断了两人的聊天，是温河清的电话。
　　温河清熬了好几个通宵做项目，本想着小憩一下，没想到过于疲惫的他没能听到闹钟的声音，一醒来才发现早就过了温过放学的时间，这才急急忙忙打来电话。
　　得知温过和同学一起待在甜品店后，温河清暂时放了心，他让温过别离开店里，自己会尽量快地赶去接他。
　　温过挂了电话，发现容京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怎么了？”温过疑惑着开口。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哥哥很关心你。”关心过了头。容京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是不是觉得他小题大做了。”温过笑着开口，“我曾经和哥哥说过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哥哥也让我独立了。”
　　温过的话停了下来，容京难掩好奇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哥哥更累了，他还是放心不下我，时不时会打来电话询问我的情况。”温过摩挲了几下奶茶杯，语气自然，“所以我觉得，还是继续让哥哥来处理我的大小事吧。”
　　容京听完哑然，他对温过哥哥的弟控属性有了新的认识。
　　但，温过没告诉容京最关键的一点：他偶尔会有‘有人在监视自己’的感觉，并且他觉得哥哥是知情的，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没告诉他。

　　温河清在甜品店角落的位置找到了温过，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坐在温过身边和他聊天，应该就是温过说的同学了。
　　看到温河清走近，温过站了起来喊了句：“哥哥。”
　　“等急了吧，抱歉小过。”温河清轻轻揉了下温过的头发，转而向着容京说，“麻烦你陪小过了，我来结账吧。”
　　说话间，温河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少年，他觉得对方有点儿眼熟。
　　“不打紧，左右我也没事，有个人聊天挺开心的。”容京也站了起来，他看着简辰炀留下来的会员卡说，“我这儿有会员卡，直接刷就行。”
　　听容京这么说，温河清也不再抢账单，他对容京再次道谢后就带着温过离开了，开车回家的路上，温河清想起了为什么自己看这位少年眼熟。
　　少年是容京，容氏唯一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