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蓝眼泪【篇二·下】(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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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百川特别好。真的。
后来，我们便安定下来了。
有了套自己的房子，有了辆自己的车，父母健康，我们还养了一只小猫。
小猫的名字叫海海。
陈百川喜欢海，于是他就爱海海，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摸他，抱他，抱的一身猫毛，就连我身上也染了点。
有了小猫真跟有个孩子一样，当然我负责铲屎，他负责喂。
刚开始养的时候，陈百川特喜欢网购，都是买海海的吃穿用度。
我也是敢怒不敢言。
如此我们便安安分分过日子，我享受与陈百川的每一天，说灵魂伴侣也不为过。每当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每当下班当我给他带宵夜，他抱着海海向我冲过来时候，我总是心里很踏实。
原来幸福就是这样。
其实幸福，人一开始就得到了。
我开始逐渐于满足，我突然觉得，就这样，挺好的。
我会与他在周末休息时候，躺床上睡一整天，我搂着他，他靠着我，我们可以追当下大热的剧，或者看当下我们觉得不错的国漫，吃着干脆面果冻巧克力薯片这些毫无营养但吸引力贼强的食品，也会刷视频一起哈哈大笑。
我会与他无事时在夜晚散步，也会与他就坐在公园长椅上，或者就骑车沿着边兜风，我俩就骑一辆共享电车，两个成年人本来位置就不够，但我们还喜欢挤在一起，当然是我带着他，他搂着我。
我会与他沿着周边城市旅游，去知名的商场去人挤人，虽然我们本身并不喜欢挤，但就爱手拉着手在一起。去这里，去那里。我记得有个夜骑开封活动，我们竟也跟风去了，蹬车蹬的很累，但很快乐，好像无比放松。
我会与他时不时去看爸妈，一家人其乐融融，吃上爸妈做的菜，陪爸妈聊会家常，安静地晒晒太阳。
我会与他，永远在一起。
那日立春，我们大吵一架。
是我单方面的吵，我也觉得我无理取闹。陈百川那日没与我争吵，一如反常地低着头默不作声，眼里流出两行清泪。
海海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喵喵叫。
动物真的很有灵性，它就窝在陈百川怀里，感受着他的伤心，蹭着他。
陈百川啊，陈百川啊，百川。
我的百川。
我总爱叫他大名，刚开始时，我会喊他老婆他会喊我老公，我们也曾给对方取过爱称，但都太过距离感，叫着不顺口。后来，两个人日子过久了，真的很喜欢喊对方大名，好像这样我喊的是他，满眼都是他。
陈百川不喜欢海了。他说的。
初听时我很惊讶，毕竟去看海一直是他的执念，他说如果运气好，可以赶早，去海边看蓝眼泪。
蓝眼泪就好像星空，神秘，璀璨，还会闪闪发光。
可他说他不喜欢海了，他再也不要去海边了，我的怒气止住了。
我怕了。
陈百川流的晶莹的泪比海还像海，我不想让他哭，他就那样一遍遍地说，他不喜欢海了，他不去看海了。
我说，去吧。
你有你自己追求的，你不要为我放弃底线，放弃你所爱的。
陈百川，你是不是感应到什么了。
我不想陈百川伤心，那样难过，于是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我要隐瞒自己的病情。
是的，我生病了。
癌症，晚期。
四个字，很沉重吧？确实。
我无法接受，我们辛辛苦苦打拼的，因为我一场病而功亏一篑。我无法接受父母无奈心酸的眼神，这样会使他更加苍老，我也无法接受，我们天人相隔，无法白头偕老。
我试过去治疗，可一切都太晚了。
我舍不得啊，我自私自利，我舍不得陈百川，我舍不得他。
以后陈百川一个人怎么办？他每每回到家，没人为他洗手做羹汤怎么办？他每每伤心无人可倾诉时怎么办？
以后他只能独自一个人了。
我不想他看着为我伤心，还不如我悄无声息地离开，这样，长痛不如短痛。
可是我似乎低估了陈百川对我的爱，某一天，他竟试着为我做饭，照顾我。
他应该是知道什么了，毕竟我的秘密，向来逃不过他的双眼，他从来都知道。
他不问，我不说。
但无声的照顾更刺痛我，还不如他大吵着质问我。他仍然会在我下班时第一时间过来拥抱我，但拥抱时间太久了，其实是短暂的。
我无法对视他那红彤彤的双眼，他一定是为我哭过。
他太懂事了，他一直尊重我。
陈百川后来真不去看海了，因为他把我们攒的钱，交医院了。他要我住院，他说，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一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唯独这次我动摇了。
我实在舍不得他为了我而让步，可是他却说，我们是爱人，是亲人，他无法视而不见。
他说，就算贷款，欠钱，我们也有东山再起的时候，我们还年轻。
我哭了。
我从来没哭过，从我记事开始，从来没，我挺坚强的。
他一遍遍喊的我的名字，无比亲昵。
“周景归，周景归，景归，求你了。”
陈百川，他，求我。
他那么傲娇的一个人，傲娇的像只猫，他，居然求我。
我终于同意治疗了。
陈百川每日除了工作，便是相伴我左右，以前他被我养的很好，如今也有些憔悴了。
他会给我讲故事，也会跟我窝在一起，像以前一样，看医院的小电视，只能看动画片，9台，14台，19台，24台，45台，53台。
我们每天换着看。
其实都是小时候爱看的，老守在电视机前，就为了看少儿频道。现在长大了，没想到闲出空的时间，是在医院。
我很感慨，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明明我们还很年轻，却要在这么年轻的年华逝去。
但陈百川很坚强，至少他没在我眼前哭过。但是他那黑眼圈怎么遮也遮不住，眼底下都是红血丝。
其实每每做手术，他都抱有最坏的打算，没有人知道，在他签病危通知书那刻，是泪水打湿了他那颤抖的签名。没有人知道我每每被退进手术台，他在外头焦急的等待时间一分一秒是多么漫长。
后来医生告诉我，我真是找了个好爱人，每日悉心照料我，无时无刻陪伴着我，他说他在医院见惯生老病死，见多了世态炎凉，但看的出来，陈百川真的很用心。
原来，我才发现，陈百川早已辞职了，为了照顾我。
我也才知道，每每我被推进手术室，陈百川，他，就跪在手术室外头，以最虔诚的方式祈求我能顺利出来。
我说：“陈百川，你怎么这么傻。”
陈百川摇摇头，不说话，将脸放在我的手上。
我的手固然冰凉，但他的脸却很温暖。
我被病痛折磨的不像个人样，我不想治了。
陈百川不让。
其实医生对他说的，我都听到了。是让他准备我的后事了。
其实生和死都很难，因为由不得我自己，回想往日跟陈百川生活的点点滴滴，好像我一生当中，也没那么不尽人意。
我坚决要回去了。钱花光了，人也该走了。
这次陈百川没拦着，跟我回去了。我们跟往常一样，默契地收拾行李，把床铺的整整齐齐。
出院那天，是立夏。
那天日头正烈。
我难得开一句玩笑，我说：“你看，老天都庆祝我出院。”
陈百川笑了，笑的很牵强，但在阳光下，他依旧很好看，就像初见他时，我被他深深迷上。
我们回到了我们的家，无事可干。我说，你不是一直想去海边吗？我们去海边吧。
他说，海边太远。
我说，自驾游，我们自驾游去。
沿途的风景可真的是好看啊，我们一路上兴致勃勃地参观，又说有笑。
好像突然忘记了病痛一样，好像做了一场梦，从没发生过。我跟陈百川开始记录生活了，我买了个相机，他买了个拍立得。每到一个景点，我们就会合照，从来都没有单人出镜的照片。
他笑的好灿烂，我也跟着笑的灿烂，跟两个傻子一样呲着牙对着镜头傻乐，好在我们颜值高还看得过去。
我们打卡了一路景点，也不管这那，就穷游，晚上就在车里挤在一起睡，空间小，但我搂着他还能凑合。
我们要去福建那，平潭，那里有陈百川最爱看的蓝眼泪。
一路兜兜转转索性后来到了，我们光拍照就拍了几百张，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册子，一张一张装起来，放在一起，每天睡之前，就翻一边，再重温那天都干了什么，吃了什么去了哪，哪好玩哪不好玩。
到了福建那，我们拍了张永生难忘的照片。
是这样，我们车到那里没油，去了个加油站，因为加油站在十字路口那，但十字路口对面，是一家婚纱店。
陈百川眼睛直盯着那边看，我们加好油了，他也久久不回神。
我说，去吧，照张？好像我只跟你求婚了，我们没照婚纱照。
陈百川低头，摸了摸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带他去了，里面店长很热情，上来就熟络地帮我们搭两身西装，他是白西装，我是黑西装。
我看着他，这是我梦中的情景，我一直
梦寐以求。
我们取景就是在实地取的，背面就是海。风吹乱陈百川的发丝，我们的手并拢，胳膊伸直，对着镜头，露出我们的戒指，脸上是无所畏惧的笑。
摄影师说，此时此景，亲一个？
周围都在起哄，爱热闹，给我们围了一个圈。陈百川抬头看着我，满眼尽是星星，我低头吻他。
周围皆是人群的欢呼，海水也在一旁翻涌波浪，耳边是风声，还有陈百川的呼吸声。我们也得到了我们这自驾游中，唯一一张亲吻的照片。
我们这张照片背后写了这样一句话：“周景归永远都爱陈百川。”
后来，我们也如愿的看到了蓝眼泪。海边确实很美，真的，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海的浩瀚无边，海的壮阔。
再后来的后来，我们开了间民宿，叫“海海的家”。
家里，有我，有陈百川，有海海，有爸妈。
陈百川会把我们的照片，贴在一面墙上做展览，每一张我们笑的都开心。
好像对生死看淡，变得无所畏惧了。
一切都顺利，往好的方面发展。如今我已与陈百川白头偕老，履行我们之间的诺言，就两个人，在一间民宿，看人来人往，潮起潮落。
原来海，是陈百川情有独钟，如今海，是陈百川与周景归的情有独钟。
骗你的。
其实，周景归已经早在立夏那天的手术室就去世了，今天是他去世的第100天整。
其实我的名字后头还有一句话，是，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周景归，我陪你一起去看海吧，就让我做你的眼睛，我跟你一同流泪。
——陈百川·留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蓝眼泪【篇二·下】(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