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四季回暖后【篇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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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医生视角】
那一年春，我遇到了一个人。
姓林，名有枝。
他从小虽生于富裕家庭，但他没有人爱。
有枝是个不讨喜的孩子，但他讨我喜。
开春后，我受人委托，登门拜访，他一见到我就眼睛发亮。
我以微笑回他。
我告诉了他的名字，他也告诉了我他的名字。
林有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让我唤他有枝。
有枝脾气暴躁不好，有时急了连他自己都打。可是他人好，每次见我总会把他觉得好吃的东西分给我。
看的出来，他愿意与我交流。这是个再好不过的表现了。
他说，他想死。
我惊住，拉起他那颤抖的握成拳的双手。
“有枝，看着我，深呼吸。”
他红了一圈的眼中，泪水模糊着，滴落了下来。
“他们都说我是神经病，是怪物，是败类。”有枝说。
“你不是，你们只是三观不同，不必理会闲言碎语。”我劝道。
有枝对世界上的一切都不抱有期望，他受的伤太多了。
我曾告诉他要抬头去看世界其实是美好的，他却把自己给封闭起来。
他不看，不听，不说。
好。
那我就尊重他的选择。
我是打心底的想把这个孩子拉出深渊。
我不为钱，我从我心。
和有枝待在一起，我发现他很特别。
比如，他的音律很好，他可以敲桌或者敲碗自己琢磨出一个调子。而我do、re、mi、fa、sol、la、si都认不全。
再比如，他的画画也很好，他可以在一张纸上胡乱抽象但是能说出他画的是什么。而我连最简单的简笔画得都丑极了。
我欣赏他。
我想让他赠我一幅画，但这把他难住了。
他想把我画得干净一点，不与这个浑浊的世界染指那种干净。
他因着长期的孤独，画的画多少都是带些阴郁的色彩，即使他想把我画成最好的样子。
我很喜欢，因为在他画中，我的嘴角向上扬。
我想带他出去走走，在我温声细语中，他同意了。
起初，我以为他接受了周围。
后来我发现，他在抗拒。
抗拒这个世间上的一切，独独没有抗拒我。
我以为他对我是依赖，是朋友。
有枝小我七岁，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孩子。
他总是叫我易医生。
易医生长，易医生短的。
仿佛每次这样喊心里会很踏实。
一次，我答应来找他，可是家里母亲病了，我没去。
他父亲在楼下给我打电话，问我林有枝是不是真该送精神病院了。
我没回答，我知道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我驱车过去，到了楼上，他正在摔东西。地上，床上哪都凌乱不堪。
他没想到我会出现，摔的花瓶瓷片朝我飞来已经止不住了。
我脸上被刮了一道口子，不大。
有枝愣了，随即发了疯似的扇自己耳光。
“有枝！”我跑去止住他。
他看到我脸上的一道红，弯腰，拿起地上的碎瓷往自己脸上刮。
是刮，不是划。
他心有愧，只等以自残的方式道歉。
“有枝，我没事。”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手里的瓷片夺过去。
我拍着他的后背，让他顺顺气。
后来他父亲告诉我，林有枝该送精神病院了。
精神病院是什么？那哪能是他待的地儿？
我跟他父亲说了半天，他爸才答应我再给他开导开导。
我看得出他父亲的不耐烦。
有枝很好，父母应该试着了解他的心理。我对他父亲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有枝是个人，有心理思想。但是在外人看来，林有枝是个还未癫的疯子。
疯子！疯子！疯子！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样说他？
被无情的嘲笑后，反了击，成了别人口中十足的疯子。
我连出生都是错的。有枝告诉我。
我说，我抱抱你吧。
我想给他些希望与温暖。
我一点也不神圣，但是对他来说我是。
我第一次知道我还能成为一个人仅有的依靠。
有枝有枝，有生生不息，有活泼，有勇敢，有善良，有宽容，有谦虚，有乐观，有幽默，有信仰。
可是他一样也没有。
有枝哭了。
他说，这是他从记事以来的第一个拥抱。
一个连拥抱都未曾拥有的人，又何曾有过关爱呢？
他很珍惜我这个拥抱，一直赖在我身上不走。
我说，有枝，如果以后你委屈了，我来给你拥抱。
他点点头。
林有枝要走了，去病院。
起因是他打了人，发了疯。
虽然这是别人的家里事，我没有权利干涉。
但我把有枝当成了我的家人。
我的脾气一向控制得很好，可是那天我看到他满身是血的蹲在角落，我的怒火直烧。
我问他，是谁干的。
他不说话，眼神空洞无神。
他身上挨了好多棍伤，白衣服上都染红了一片。
他没哭，没闹，没说话，没发脾气，没摔东西，没做错任何事。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易医生，我……能抱抱你吗？”他红着眼看我。
我知道，他是受委屈了。
我把双臂展开，他抱住了我。
我给他喂了小半片安眠药，让他睡下。
后来，我去找他父亲说了这事，可没想到有枝背后的伤就是他的所为。
他告诉我，林有枝仅仅只是因为别人说了两句就打了人。
我不想与这样的人多说。
回去后，有枝已经醒了，正在四处找我。
他好像哭了，那种无助感在他身上环绕。
我说，有枝，我们去还回去。
我太了解有枝了，一直隐忍只会病情加重。
我让他给有枝道歉。
那人不愿。他说，他才不要给一个傻子道歉。
傻子？呵。
到底谁是傻子？
傻子的定义又是什么？
林有枝他不是！
我为他抱不平。
有枝得到那一声“对不起”后，眼睛微微发亮。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听到过对不起这三个字。
没有人对他说，没有人想对他说，没有人愿意对他说。
他是世界的抛弃者，是世界的遗孤。但是他还要面对世界，面对现实的残酷。
总有人是刽子手，以犀利的言语杀人于无形。又会以轻飘飘的一句“我不是故意的”，“我开玩笑而已”来摆脱干系。
林有枝是一个任人宰割，不得翻身的人。他是被无形定义成这样的人。
抑郁，是因为没有人愿意伸手，没有人了解，没有人愿意耐心。
我说，有枝，你要听那些恶语，他们只是臭水池里的一只青蛙。
他点头。
他告诉我他想了解我的世界是什么的。
这不论对我，还是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我带他去练毛笔字。
我的世界清净，我喜欢心平气和。
起初，他拿着毛笔低着头。因为他实在是对社会本能抵触太深了。
我说，你想写什么，就在纸上写出来。
他就写了两个字：易瑟。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四季回暖后【篇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