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飞》不刃心

11、难忘

　　由于不是特地奔着烤烧烤来的，食材准备得并不多，加上几人中会烤烧烤的动作都还算麻利，不过一个多小时，所有能烤的基本都烤完了。
　　于是大家就把烧烤和带的零食摆到一起，然后围坐在一块儿赏景聊天。
　　等所有东西都差不多解决完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也就过了，大家开始嚷嚷着要离开去兜风。
　　于是作为环保前线监督者的何启就开始招呼着所有人一起清理残留下来的垃圾，并且强烈要求势必达到现场不留一滴油，不落一片辣椒籽的程度。
　　然后这场清理又酣畅淋漓地进行了一个多小时。
　　等一切都处理完毕，何启亲自检查过后，大家才得到可以上车的指示。
　　来的时候坐副驾驶的蒋顺诚把装着烧烤架和食材煤炭的几个大包搬到了前面，自己上了后车厢，说是副驾驶太无聊，还不如跟着大家在一块儿有意思。
　　于是一行人再次出发了。
　　车子再次驶回公路上，这时的阳光已经不再刺眼，而是暖暖地照在坐在后车厢的每个少年人的身上，和着一阵接一阵的爽朗笑声。
　　“啊——”
　　郭锦扬突然撑着车板站了起来，伸手抓住了车头上的栏杆，然后朝着天空大吼了一声。
　　“你神经病啊。”
　　蒋顺诚笑骂道。
　　“来，你们站起来吼吼，可爽了！”
　　郭锦扬转头招了招手。
　　班依依拉着吕念顺应号召，一下子扑到栏杆上，大吼出声：“啊——去死吧傻x偏见！！”
　　“你们怎么这样，哈？”
　　蒋顺诚一个箭步走上前攀住栏杆，迎着风跟着也大吼一声：“政教处老狗滚蛋！去你妈的负全责！！”
　　“考不及格我饿不死！去你的期末考试！！”
　　“白哥，随哥，来呀！”
　　郭锦扬还在喊：“此时不疯更待何时！”
　　温随青看着已经疯了的一群人，内心蠢蠢欲动。
　　他的视线转向冉易，想看看他的动作，谁料冉易正好也在看着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碰，一瞬间谁都有点愣怔。
　　温随青眨眨眼，也不知是阳光把他照傻了还是风把他吹傻了，竟鬼迷心窍地开了口：“我站起来，你能保证我不被甩飞出去么？”
　　冉易动了动唇，从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好一会儿，他才平淡地给了个回答：“你是要我拉着你么？”
　　“我是要你保证我不被甩飞出去。”
　　温随青说完，自己也被弄懵了。
　　他在说个什么玩意儿？
　　不过冉易没给他想太多的机会，直接了当地半站着朝温随青倾了下身，然后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径直朝他伸出了手。
　　“来吧，保证你不被甩飞出去。”
　　温随青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边的少年。
　　他抿着嘴，表情却是放松的神态，额前碎发被风微微吹起，深色的瞳仁里倒映着温随青的脸，这人眉目间明明尽是冷漠和疏离，温随青却从他那眼里看见了一丝藏不住的高兴。
　　那一瞬间，温随青说不上心里闪过了什么奇怪的感觉，但那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有点不自在了。
　　就好像他从未见过这样从眼里散发出笑意的冉易，然后突然在某一刻见到了，还是因为他而产生的，就感觉像是挖到了什么奇石珍宝一样，让人感到特别…愉悦。
　　温随青勾起唇角，伸手抓住了他递过来的手，然后站了起来：“你可得拉好了啊，我要是掉下去了就拉你垫背。”
　　冉易这才笑了起来，朝前走了几步，腾出空着的那只手抓住了郭锦扬给他们腾出来的栏杆，温随青紧随其后，也抓住了栏杆，等彻底站稳了才稍稍松了口气，然后自觉放开了拉着冉易的手。
　　手心一凉，冉易就把手揣进了裤子口袋。
　　整辆车并不宽，要挤几个大小伙子还是很勉强，两个女生又不是很方便，于是大家便自觉地微微侧着身，单手抓着栏杆，以便放松空间，蒋顺诚和冉易嫌麻烦，干脆松开手站到了几人的身后，他们两人个儿最高，站在女生身后丝毫不会影响视线。
　　“来来来！”
　　“啊啊——只会打小报告的傻x滚蛋！！”
　　郭锦扬把手撑到嘴两边，张开口大喊。
　　温随青忍不住笑了，刚想张口就被灌了一嘴风，他眯了眯眼睛，才放声喊道：“打不过我就找人的傻x死去吧！”
　　郭锦扬朝他喊：“我去随哥你这以前干什么工作的？”
　　温随青：“我校霸。”
　　郭锦扬竖大拇指：“随哥牛逼！”
　　蒋顺诚在后面附和：“牛逼！”
　　几人齐声喊：“牛逼！！”
　　喊完大家都乐了，哈哈哈的笑声充斥在风中，远处的山林里惊出了一群飞鸟，像是被少年人张扬的笑声所感染，飞鸟的叫声响彻云霄，久久不散。
　　几人就这么迎着风，在夕阳的余晖下放声呐喊，无所顾忌地去回应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最纯粹，最明媚，最放肆的一道道回音。
　　车子朝前开了有两三个小时，几人坐在车上抬头静看夕阳西下，时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直到太阳完全隐没在山后，大家才准备返程。
　　温随青看着眼前渐渐被染成青黛色的群山和天空，感到很放松。
　　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忘记今天看到的一切，也不会忘记大家带给他的愉快和友善。
　　温随青虽然人缘很好，但也不是到哪都有人欢迎的，所以他很感激爷爷奶奶，因为他们他才能那么快被一个群体所接纳，而且和这样的一群人一起相处…
　　温随青撇了一眼旁边的冉易。
　　多好啊，温随青心想。
　　老妈子属性在这一刻爆发，温随青觉得和这么一群朋友在一块儿，这人就不至于总是想着那些糟心事了。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冉易转头看了过来。
　　温随青和他对视的那一瞬，心里突然慌了一下，以至于他开口都有点结巴：“…干嘛。”
　　“你很怕坐卡车么？”
　　冉易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啊？”
　　温随青愣了愣，反应了过来：“噢，你说这个，我小时候去我叔叔的庄园玩，他们拉作物的时候就用的卡车，我那时贪玩，趁大人没注意就爬上其中一辆装满了苹果的车，结果开车那大叔忽然急停了一下，我没反应过来，直接从苹果堆上滚下来了，那个惨状啊，我搁医院躺了三个月，从此看见卡车就腿软。”
　　温随青摇摇头，一脸沉重，还把裤腿撩起来露出小腿，然后伸过去给冉易看：“喏，那时腿摔断了，手术的疤痕现在还在，真服了还好没伤到我英俊的帅脸。”
　　冉易低头看了一眼，就着月色，他能清楚看到那清瘦的小腿上爬着的一道差不多五厘米的蜈蚣似的疤痕。
　　冉易点头表示赞同：“嗯，还好没伤到脸。”
　　“是吧。”
　　温随青把腿收回去，转而问他：“哎，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啊？我听蒋顺诚他们说你以前也不住这儿。”
　　听到这里，冉易的眉皱了皱，语气变得有些生硬：“忘了。”
　　温随青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知道他不想多说，于是便主动换了个话题：“行吧，那你什么时候开学啊？我们要提前两周开学，这学校真是丧尽天良。”
　　“…我也是。”
　　冉易顿了一下，平淡地答道。
　　“那还挺巧哈。”
　　“嗯。”
　　“……”
　　完了，话题聊死了，他温随青又一次精准踩到了人家的雷点。
　　正当温随青抓耳挠腮地想解决办法时，冉易就再次开了口：“抱歉。”
　　温随青：“啊？”
　　冉易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我不是想跟你发脾气，就是，我有时候控制不住。”
　　温随青：“我知道，你轴。”
　　冉易：“……”
　　“其实我能理解你，不想说就不说呗，我就是话多什么都想问一嘴，不是真想打听你。”
　　温随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好不容易出来玩呢，什么狗屁破事都一边去，别想了。”
　　冉易撇了一眼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抿了抿唇，忽然问：“不想就不会存在么？”
　　“什么？”
　　冉易回过神，把温随青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拍了下去，摇了摇头：“没什么。”
　　温随青：“当然不会。”
　　冉易平静的看着他。
　　温随青耸了耸肩：“当然不会，不想不代表不存在，但它既然一直存在而你又暂时没办法去解决，那你为什么还要让这么个必存物随时随地地对你造成影响和伤害呢？再不济，人都是要发泄的，所以你没必要一直提醒自己你所处在的环境和那个让你感到不适的东西一直存在啊。”
　　“暂时忘了呗，等以后你有能力了，不就能彻底让它不存在了么？想有什么用，想没有用啊，那就别去想了。如果这玩意儿让你感到心烦的话。”
　　温随青说完，还保持着微微垂头的姿势装深沉，等了好一会儿没听见冉易的回答，他也就放弃了，抬起头来看着他：“干什么？我说的没有文采吗？掌声呢？”
　　这句话打破了前面的话所带来的沉重，冉易撇过头，敷衍的拍了两下手。
　　“谢谢谢谢。”
　　温随青闭着眼做了个退场的手势，然后自己忍不住笑开了。
　　冉易也没忍住笑了两声，然后给出评价：“幼稚。”
　　“那您还挺捧场的哈。”
　　温随青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正笑得开心呢，耳边突然传来郭锦扬的一声炸雷：“我操这天是不是要下雨啊？！！”
　　闻言，车上几人纷纷抬头往天上看，就见原来还亮堂堂的月亮周围聚集了一大片浓厚的乌云，没过一会儿，月亮就被遮得严严实实。
　　巧的是天色刚乌压压地暗下来，一阵狂风就呼啸着刮了过来，把车上的几个人刮的东倒西歪。
　　“哎哟我去，郭锦扬你嘴开过光啊！”
　　蒋顺诚眯着眼，抓着车边骂道。
　　“我怎么知道啊我靠！老子的秀发都被吹乱了！”
　　没有月光，黑暗中谁都看不见谁，几个人的手机都因为电量过低开不了手电筒，合着越刮越大的阴风，大家都死死抱着自己的背包，靠的近的就互相拉着，避免被吹飞。
　　“让何叔开快点儿，这天估计要下暴雨！”
　　蒋顺诚在风中大喊。
　　班依依抓着吕念的手，凭着记忆朝似乎是车头的方向大喊：“舅舅，开快点！要下雨了！！”
　　何启回应：“知道！有伞的把伞打开！”
　　“都有谁带伞了！我们只有一把！”
　　班依依转过头又是一声大喊。
　　温随青攀着车边，扯着嗓子喊：“我带了一把！”
　　“只有两个人吗？”
　　“我靠了！”郭锦扬绝望狂吼。
　　“别靠了，我现在开伞，你和蒋顺诚过来我这边，有总比没有好。”
　　温随青从背包里抽出伞，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叫魂似的狂风让他没由来的感到有点心慌，他转头试着喊了一句：“冉易，你在吗。”
　　“在。”
　　冉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挪过来的。温随青稍稍松了口气，伸手一摸就摸到了对方的手。
　　“我现在开伞，但风太大了怕刮走，你帮我抓着一点啊。”
　　他本意是让冉易帮他抓着伞，谁料当他打开伞的那一刻，整个人瞬间被冲力往旁边带了一下，然后温随青就感觉腰上一紧，整个人又被扯了回去，脑袋靠在了一个柔软温暖的地方。
　　温随青呼吸一滞，怦怦狂跳的心瞬间冷静了下来。
　　冉易的声音在上头响起：“抓稳了，风估计很大，不小心真可能把人刮出去。”
　　“好。”
　　温随青紧紧抓着伞，朝着黑暗大喊：“郭锦扬你们在哪儿？过来了吗？”
　　“看不见啊随哥！你们在哪啊？”
　　郭锦扬的声音从某处传来，又被风撕裂成无数块，散落在四面八方，根本找不到具体方位。
　　温随青正着急呢，一道闪电忽然在空中劈了一下，光线强的照亮了整片大地。
　　“轰隆——”
　　闪电后又是一阵惊雷，班依依吓得尖叫了一声，其他人虽然没叫出声，但也被吓得不轻。
　　不过好在光线亮起的一刹那，郭锦扬和蒋顺诚趁机看见了冉易他们所在的方位，两人回过神来后飞快往那个方向爬。
　　豆大的雨点在两人刚碰到温随青的一瞬间就砸了下来，几人跟被咬了似的立马调整位置，温随青努力把伞举起来，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左右都被人抱住了。
　　他都能想象到自己现在的姿势，像个香饽饽一样被人后抱左右拥。还好大家现在谁都看不见谁，不然就这场面要是被人看到，能笑到明年。
　　“随哥随哥！这伞没用啊，我肩膀湿完了已经！！”
　　郭锦扬要命的喊叫在温随青耳边响起，温随青闭了闭眼，吼道：“一把伞撑四个人你还想怎么样？护住脑袋不错了！”
　　“啊啊啊啊好疼好冷啊，这雨怎么跟机关枪似的！”
　　郭锦扬惨兮兮地尖叫道。
　　“他妈别叫了！护住头啊，别被砸傻了！”
　　蒋顺诚在另一边吼道，脑袋疯狂往里缩，温随青感觉这两人的头快把他的脸挤扁了，而且头发还一直扎他，弄得他很难受。
　　他不得不把脑袋往上仰，外加左右摇晃拼命逃离头发的攻击。
　　不知道晃了多久，温随青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减少头发扎的角度，他扭了扭身体以便坐得更舒服，然后抻着脑袋往里转了一下。
　　这一转，温随青就感到自己的嘴唇似乎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很凉。
　　他感到背后的人明显僵了一下，心里一惊，立马转过了头。
　　“…别乱动。”
　　冉易的声音在嘈杂的雨声，呼啸的风声和轰鸣的雷声中响起，可能是离得太近的缘故，温随青竟然听得异常清晰。
　　他应了一声，把头埋了下去，任凭两边的头发怎么扎他，都没再敢乱动一下。耳边的一切声音都仿佛被隔绝在了外面，温随青感觉自己就像在做梦一般，什么都是模糊的。
　　唯一清晰的，就是唇上若隐若现的触感。
　　他觉得自己估计是被雨浇傻了，人都糊里糊涂的，不知道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作者有话说

　　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