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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裁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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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布庄的路上两人都没在说话,一直到门口。
叶霁雨瞧贺氏情绪低落,问了句:“怎么了贺夫人?”如果是因为自己没用帕子的话,也太情绪化了些,她觉得不单单是为这件事。
“无事,”贺氏抬眼看她,“想到了曾经的朋友而已,你很像她。从前我们常坐船在县城闲逛,可惜她已经许久未同我说话了。”
“……她为什么不和你说话?”她觉得贺氏是被那人冷暴力了,如果自己真这么说贺氏肯定不接受,不如把话甩回去。
“不知道。”扬起一个苦涩的笑。
“……别想了,先进去挑布吧。”叶霁雨将贺氏拉了进去,强行中断谈话。
虽然离过年还有两个半月,但贺夫人说现在就应该给孩子们准备新年衣服了,叶霁雨表示理解。纯手工的话八个孩子的确要做许久。
到底为什么要生那么多小孩啊……对人体的损伤不是一点半点吧,况且还是在古代。为什么舍得让自己受伤呢?
布庄里人很多,贺氏拉她挤进人群,挑选起桌上布料。
“这个怎么样?”
看着面前的布匹,蓝白雏菊碎花交相点缀,她答:“有点渗人。”
密密麻麻的碎花看起来头晕,还容易起鸡皮疙瘩。就算排除这两点,小碎花穿在身上还容易显胖。
“啊?那我再看看。”
叶霁雨补充道:“只是我的想法,决定权在你手上。祁小五应该会喜欢。”
贺氏低头摸了摸孕肚,自言自语:“那我就买来给祁小九做鞋,这一匹应该够做一年的……”
“……”她不说话,低头挑布。
贺氏一说就没完没了:“过完年家里就有九个孩子了,可惜最大的那个还是那么幼稚,什么时候能稳重些……那个不学无术的样子该怎么继承家业。”
“……”她仍未开口,就静静听贺氏在一旁说。
“如果他以后继承了家业,辱没家族名声该怎么办?祁家栽在那小子手里该怎么办?叶夫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祁歌看起来有很大可能会是贺氏想的那样,叶霁雨的脑海不自觉浮现祁歌花天酒地的样子。
一边吃玉米淀粉一边施朱传粉。
那很糟糕了,的确是完蛋。
贺氏以为她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叶夫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叶霁雨答:“……放弃他。”
贺氏诧异:“啊?”
“换个人培养。废掉就废掉,反正你有那么多孩子,也不缺他这一个。”她的语气十分平静,“祁家又不是皇室,祁歌也不是皇子,祁炆更不是皇帝,没必要搞嫡长子继承制。”
贺氏的眉头皱得更紧:“可叶夫人你也知道,后面几个都是女孩……从前倒是有个祁小三。”
双眸黯淡下来,遗憾道:“要是七夕那日没有走失就好了。”
祁小三?所以祁小三一开始是个男孩,走丢后又顺位继承给现在的女祁小三。感觉有点什么毛病。
“所以现在的祁小三其实是祁小四?”想到那个相较于其他姊妹比较文静的祁小三,小姑娘似乎也没和妹妹们一起打祁歌,只是跟在后面提供木棍。
贺氏:“是啊。”
是真的有毛病。
“为什么女的不能继承,男的再怎么脑……参与活动的时候比较少,不太喜欢动脑都要强制继承?”
贺氏呆愣:“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他们是忘了曾经是母系社会吗?什么叫做自古以来都是这样,追溯历史也只看史书看一半啊,锐利的另一半不合心意就索性烧掉是吧?
叶霁雨没继续同贺氏争论,根源不在贺夫人身上,而且贺夫人还怀着孕。视线移到贺氏隆起的小腹,点头说:“我知道了。”
两人沉默下来,皆低头去挑布。
叶霁雨被一匹霜色云锦吸引住目光,上面的缠枝莲花纹如碧波荡漾,闪着银白光芒,妍美非常。
身旁的女人在看,她便等了会。等女人走后她才将手覆上云锦,仔细端详。
“喜欢就买,”贺夫人在叶霁雨耳畔念叨,“不要留遗憾。”
叶霁雨想着用这布做个什么玩意。香囊就很不错,可以在里面放毒药防身,还可以下药后送给别人。
也是因为她毫无经验,应该只能缝出个像香囊一样的东西。
便买了那匹霜色缠枝莲花纹云锦。
她付完银钱后便提着五斤驴打滚站在布庄门口,贺氏在里面同老板讲价。
“我说老板,我在你这一次性买这么多,都不给我便宜点?也太不地道了。”贺氏先发制人。
“哎呦祁夫人,您知道我们店一向是明码标价,这年头局势动荡生意也不好做嘛。”
“……”听着里面的谈话,叶霁雨将提起的纸袋放在台阶上,去揉僵硬的指节。
在路上看到好几个异国人,虽长得和本地人差不多,但穿着不同。那些人常穿蒙古袍,还不喜亮色。
叶霁雨是越来越搞不懂这是个什么地方了。有大雪山白鹤山,江南水乡小县城,现在又冒出一堆蒙古人。
这作者脑残吧?没常识不能上网查吗?是家里住大雪山没网?真的就是脑残啊,想出这些迷惑情节。
她又偷偷从纸包里拿出一块驴打滚。
思绪放空盯着街道,忽瞧见一个人影在不远处。
客栈门口的男人警惕地转头,环顾四周没发现异常后才进去。
躲在石狮子后的叶霁雨凝眉。那男人是祁炆,为什么祁炆会下山?还鬼鬼祟祟的……可现在不是跟踪的时候。
贺氏付完钱出来,见她正双目放空地吃东西,弯唇一笑:“你夫君来了吗?没来就雇几个下人帮我们把这些东西送回去。”
如果现在回去肯定会发现祁炆不在家,那时就能问问贺氏,弄清那大叔去干什么了。如果贺氏都不知道的话,就要重点观察,叶霁雨特别不想放过这处疑点。
是衣冠禽兽就有趣了。
“没来。”
在此之前,她要将那匹布送给江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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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我的?”
第一次见他那么高兴,周身的阴郁被微风吹散,只剩青竹香飘荡在空中。江玄紧紧抱住她,欣喜溢了出来。
“除了你,没有人送过我礼物。叶小姐,你送了我好多东西……一个吻、一朵莲花、一方手帕、一根系带、半块糕点、一个耳环……”
她抬手堵住江玄的唇,理了理被攥皱的云锦:“别列举了,我知道我送了你很多东西。”
经他这么一说,总感觉自己拿他当垃圾桶。
“本来打算给你缝个香囊,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她放下手,去关门,“我不会缝,你想要什么自己做吧。”
正拴门,腰身被江玄牢牢环住。江玄一手在叶霁雨的腰上比划,一手又沿背沟上移,落在背后那道疤痕。
“留疤了吗……”江玄喃喃自语,“可惜你看不见,如果在胸口就好了,这样姐姐一低头就能看见我……即便我死,都忘不了我…………”
他在笑,笑得气若游丝心神恍惚,平静的眼眸旁是涌动的眼角笑意,令人琢磨不透。
叶霁雨低头去看那只移到胸前的手,她被抱得喘不上气:“我不会让你死的,不准死,敢死打死你。”
“……”
叶霁雨回头看江玄,她咧嘴笑得阴晦,扬眉道:“虽然结局都是死,但对你来说应该有区别。被心爱的姐姐亲手杀死感觉应该很不错,是这样想的吗?”
既然爱发疯,那她也一起好了。这招果然有用。
江玄骇然失色。
白日江玄便没怎么来烦她,她待在屋里看书,终于背完半本,桌上那壶茶水也被喝完。
夜晚她本准备早睡,又怕一觉醒来忘记才背完的中药药性,抽出枕头下的医术翻看。
江玄沐浴完坐在桌旁摆弄剪刀,见叶霁雨端坐在床上看书,问了一句:“你还在看那本《黄帝内经》吗?”
叶霁雨回道:“早看完了,这是另一本,《黄帝内经》还没开始二轮复习,先把这本知识点过一遍。”
学无止境,虽然在这个世界不用工作,但也绝不能让专业知识退步,还要顺势扩展。假如有一天穿回去,叶霁雨会伤心难过,第二天仍准时上班。
成年人就是这样。有时叶霁雨不懂那些都市偶像剧里爱得死去活来的男女主,他们是没事做吗?不能找个班上?大家都这么有钱?
“……”江玄沉默着拿出木盒中的云锦,炭笔在云锦上勾勒轮廓,“除了读书,夫人还有别的爱好吗?”
叶霁雨顿住。
初中她喜欢炒期货玩,时常因盈利而开心。高中压力大,她唯一的消遣就是上网,每天的马术课不算消遣,学那个纯粹为排名和积分。
自己应该还喜欢逛街,严格来说是买东西,线下线上没什么区别。
所以叶霁雨说:“花钱。”
“你呢?你喜欢什么?”又反问江玄。
他正用剪刀裁剪那块云锦:“看书。”
这个答案出乎叶霁雨的意料,她垂眸小声嘀咕:“……没见过你看书。”
“因为更喜欢看姐姐,姐姐经常在看书,相当于我也看过书了。”他偏头一笑,捡起掉在脚边的废布,“用这云锦给姐姐做件外袍怎么样?”
叶霁雨觉得他在强词夺正。看见桌上分割好的布料,注意力又被吸了去,感叹道:“你还会做衣服啊,好厉害啊江公子……可这布不是送你的吗?”
江玄:“所以要我亲手做给你。”
又在胡说八道。
“所以你白天对我上下其手,是在量尺寸?”叶霁雨叹气,“还说那种话吸引我注意,真有心机。”
“骗住你了吗?”江玄撑脸问道。
“骗到了。”她点头回答。
门外脚步声传入两人耳中。叶霁雨放下书去看窗边,江玄拿起剪刀慢慢走到窗前。
清瘦的黑影走过窗边,那人手里提着灯笼。
这间房在祁家的角落,推开门是小院,按理来说不常有人路过。对面倒是有间荒废的下人房。
两人站在窗前,叶霁雨推开窗户一角,瞧见黑暗中的提灯女人。
只穿单薄的睡袍,长发披在腰间,灯笼的红光映在乳白色的纱裙上。
江玄小声说:“她是那个贺姨娘?”
“何姨娘吧。”叶霁雨仔细瞧着何姨娘,见其推门进了院里的下人房,“她去那干嘛?探险?”
两人仍未关窗,目视对面那间下人房窗户亮起来,应是屋内烛光。
过了一会,祁炆摸黑走在院中,进了那通明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