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死在南方》高存

8、8

　　两人到了破楼时，月亮升起，风哗哗吹，跟个鬼灵在哭似的。
　　江辽擤了擤鼻涕，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他在裤子口袋里左掏右寻，终于找到了一板还剩两粒的阿莫西林胶囊。
　　江辽直接放嘴里给吞了，硬是服下两粒不小的胶囊。
　　周昶见他这样自己的口中都涩得很，冬天本就干燥，分泌的唾液少。
　　“到了家喝水服药，卡喉咙不难受啊！”周昶用力拍了拍江辽的背，本来是好意怕他哽住喉咙，结果下手有些重。
　　“轻点，哥，轻点！”
　　江辽经常这样吃药，有没有水都无所谓，能及时吃下去不让病更严重才是重要的事。
　　“无语这破镇子，路边的小卖铺居然七点钟就全部关门！”周昶习惯不来这种生活，吐槽道，“想买瓶水都难。”
　　江辽低头无奈，他倒是习惯这种生活了，他拍着周昶肩膀说，“等会你别跟她们争，我带你出去住，房钱还你二百五。”
　　周昶眼神涣散看着江辽，“你才二百五……”
　　今夜的破楼一层没人，只开着粉色的灯，印在人脸上像自然的晕红。
　　他们上楼去，就站在昨天周昶休息房门口，对视一眼后，周昶快速扯开了脸，不敢看江辽。
　　也真应了江辽的话，房间里头的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你两死孩子，站人门口做门神啊！”
　　是燕姐把两人都吓一跳。
　　燕姐今晚没有打扮妖俗，只穿黑色的棉服，黑色的运动裤，黑色的马丁靴，还带着黑色的鸭舌帽。
　　眼神不好的人就好比周昶，近视加散光快六百度了，他没有戴眼镜的习惯，看燕姐就是一团黑球。
　　“你不厚道，我朋友今晚睡哪？”
　　江辽走到燕姐跟前，地上不平滑，他低头踢了踢地上的沙石，还是湿润的沙土，粘哒哒的，可外头没有下雨，是燕姐靴底掉落下的。
　　燕姐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想赶紧换掉这身黑衣，“跟我没关系，你去找文倩，今天她值班。”
　　“那她人呢，王水如也不在，她要是死了，我要不要披麻戴孝？”江辽说完这话，最里头的房间门开了。
　　女人顶着个大肚子慢慢走出来，“你朋友的房间给文倩接客用了，你找她做什么。”
　　周昶盯着女人的脸看，月光印在女人脸上，女人的眉眼跟江辽一摸一样，很深的眼窝，细细尖尖的鼻子，淡眼细眉的，是个清冷的美人。
　　怀孕的女人？江辽的妈？破楼的老板娘？
　　周昶满脑子都是疑惑。
　　“你舍得出来了？天天待屋子里对宝宝不好，多出来走走。”
　　明明是句关心的话，但从江辽的嘴里说出来很平淡。
　　“问你找文倩做什么！”王水如态度特别不好，她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还没等江辽开口，燕姐走到王水如跟前挽着她。
　　“这小子的朋友在我们这住了一晚，我跟文倩收了500块，今天刚好是文倩值班……”
　　“要钱？住都住了，我这就500一晚。”王水如更加嚣张，周昶可以肯定前面两点了，一是怀孕，二是跟江辽一样坑人不吐骨头，绝对是他的妈。
　　“你这破烂地方还500一晚，那间房除了床还有别的吗？我的课桌…”
　　文倩的呻吟声越来越大，从江辽指着的房间传出来，但江辽他没接着说下去，他只觉得嗓子好痛，不想说太多的话，但是一见到王水如又控制不住。
　　“小子，体谅下你妈，你妈赚钱也不容易。”燕姐也来插上一句。
　　周昶摸上江辽胳膊，想缓和下他的情绪，“算了，不用还我，我能出这个钱就不会要回来。”
　　江辽握着拳头心里闷。
　　“她赚钱不容易，你笑死我算了。”江辽冷笑一声，“这里的电费水费都是我在交钱，我被电费公司催着骂的时候，你们在床上跟谁舒舒服服？”
　　“你快闭嘴！”燕姐吼了他一句，王水如直接走上前给江辽的右脸来了一巴掌。
　　王水如做的美甲又尖又长，这一巴掌下去，江辽的右脸上又多了一条细长的伤痕。
　　“你活该。”留下这句话，王水如头也不回走回房间。
　　事情发生的太快，周昶都没来得及反应，他其实想为江辽抱不平来着，又觉得不好介入人家的家务事。
　　直到燕姐开口，燕姐双手环胸，说出的话也挺难听，“江辽，你要不想住就滚蛋，没人求着你待在这，别老拿以前的事来闹。”
　　江辽低着头，可能被刚刚的那一巴掌打懵了。
　　周昶实在是忍不住了，但碍于她们都是女人，只有打打嘴仗才能解气。
　　“喂，你说话态度好点，别老一副死妈脸，刚见你时候就是死妈脸，今天还是死妈脸，无语。”周昶最看不惯燕姐了，她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你是谁啊！这里有你哪门子事！”燕姐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当面说，好面子的她哪里忍得住不动手，她下意识把背后抓着锄头故意抬了起来。
　　周昶想着不能打女人。
　　我靠！她有武器。
　　江辽知道燕姐是想吓吓周昶，但还是抓住了锄头往墙边扔去，钢铁与墙面碰撞，声响吵走了的窗外边的鸟。
　　燕姐凶狠瞪回周昶一眼，拿起地上锄头回房去。
　　江辽深呼吸后挤了个笑容给周昶看，“没事，去我宿舍挤一晚，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江辽拉起脖子上的黑色挂绳，从衣服里提出了钥匙，打开了身边上锁的铁门，门打开了不到一半，一股清冽的空气从里面窜了出来，周昶觉得此时此刻冷得像北方的长河边，异常的冷空气刺激到他的鼻子，他打个哈欠的功夫，江辽就把门关上了。
　　这边门关上，那边门又打开。
　　文倩裹着薄薄的被单出来了，完全遮不住她身体的曲线，她把江辽的手机扔给了周昶。
　　“吵死了，刚刚你们在干嘛？”文倩紧抱着身体哆哆嗦嗦的，“把手机还给小江，昨晚落我房间了。”
　　她其实根本不在意刚刚发生了什么，没有等周昶说话就跑回了她刚待的房间。
　　周昶点了下手机屏幕想看下时间，时间没看见，却看见了一条短信。
　　是国家电网发的短信，上面写着余额不足，已用电费3868.56，请及时缴费…
　　这个价格实在是高的离谱，难怪刚刚江辽会为了电费跟王水如吵起来，周昶赶紧关了手机屏幕，他不是有意看到这个的，他不是那种喜欢偷窥别人隐私的人。
　　很快，江辽也抱着一堆衣服出来了，周昶上前帮忙搂着，他被衣服挡住了视线，房间里头也没开灯，看不清一片黑。
　　“就不能拿个塑料袋装装？虽然都是干净的衣服，但味道还挺潮湿的。”
　　“找不到袋子了，我记得文姐昨天买了啊？”江辽也一脸疑惑，要东西却找不着是真的烦。
　　“对了，去你宿舍？我能进学校吗？”
　　“可以，我们这管得不严。”
　　“要不我还是去住旅馆吧？”周昶有些不安，原来无家可归没他想象的那么自由。
　　“你不怕别人坑你吗？”
　　“怕。”
　　“那就听话，跟着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