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茗》黄油相机

7、往事

　　在上个世界回国后，他尽职尽责地打理着景父给他的小公司。只是上一世的夏逸琛并没有读医学，而是与他一同在外学习商学，后在回国后作为他在公司里相当信得过的得力助手。一个思维灵活手段激进，一个思虑缜密镇守后方，他们创造了许多令人称叹的商业佳话。
　　少年意气，好不风光。
　　只是在当时，他们是自己选了公司的选址，景父并没有插手。
　　而且在那个时候，景母也已经撒手人寰。
　　沈齐挣开回忆的牢笼，回忆及今天所经历种种，故人依旧，竟如梦幻一般。
　　不禁又是泪水潸然。
　　沈齐仰在浴缸中，正想着要如何不着痕迹的给景母尽尽孝心，却突觉手臂处刺刺麻麻的痒痛。
　　沈齐眉头疑惑地一皱，随机大惊：
　　花！
　　来不及细想，沈齐起身便要出去。只是浴室地面被水汽浸得湿滑，沈齐起身开门又急切，难免脚底打滑，整个人几乎是扑了出去。
　　听见声响的景忠乔一回头，便看到沈齐草草地裹着浴袍，可谓狼狈地扶住门框。纯棉柔软的布料经不住这样大幅度的动作，漏出沈齐半截白皙的膀子。
　　膀子上有大片尚未消散的红痕。如果说今晚上那一撇是一点印记，那眼前这裸露出的印记便是昭然般向景忠乔宣告沈齐所经历的事情是怎样的激烈。
　　沈叔与爱人……好激烈啊。
　　小狐狸还没想好怎样开口，百无聊赖把玩花瓣的手便被沈齐一把提起来。
　　“不要动它。”沈齐的头发还在滴着水，他低低地喘息道。
　　“啊？”景忠乔根本没接收到沈齐的消息“谁？”
　　“花。不要动花。”沈齐松开景忠乔的手，转身捧起了那盆莹白的花儿，又拾起花儿旁边的那本暗红色的羊皮本。
　　沈齐抱着花，垂着纤长的眼睫补充道：“花和这本羊皮书，请不要动他们。”
　　景忠乔捂着刚刚被沈齐抓住的手腕。沈齐刚刚没有收好力道，虽然很快就放开了手，但景忠乔的手腕上还是已然浮现出隐隐红痕。
　　“哈哈哈，不好意思沈叔。是我冒犯了，别生气别生气。”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沈齐会因为一盆植物这样着急，但毕竟没经过沈齐允许动了他的所有物，景忠乔还是好脾气地先道歉了。
　　太棒了。本来沈叔就满是疑点，现在再加一条，不让动带的花。景忠乔无可奈何地想，竟有点想笑。
　　“对不起。”沈齐抬眼，看到景忠乔捂住的手腕，撂下一句话便匆匆带着花儿离开了。沈齐很是熟练地来到了主卧，并仿佛无事勿扰般关上了房门。
　　景忠乔也只是揉着手腕，望着沈齐低着头逃一般进了屋子，无奈地一笑。
　　只是看到地上的水渍，不禁想到沈齐带着水珠的头发。沈齐白天梳着背头，头发都被整齐地抹在脑后，现在头发散着，竟是打着卷的棕发。
　　好像有点熟悉，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罢了。万事皆随缘，总会有结果。

　　与此同时，夏逸琛也到了家。
　　夏家虽然不比景家显赫，但也算个中产。况且夏逸琛在理财方面独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几年下来也颇有资产。
　　夏逸琛在住处没有多大讲究，对比景忠乔的谨慎反而多一分坦诚。他指示景家司机开到公寓楼下后，便在夜风中匆匆返家。
　　公司事务太多太杂，尤其是近来他发现公司的财政上似乎有一笔莫名其妙的现金流。
　　这笔钱来去蹊跷，但夏逸琛目前对公司账单尚未完全捋顺，他对这笔现金流动的来源与流出都不甚把握，不知是不是什么项目用了去。
　　只是这个问题尚未理出条理，他也未曾和景忠乔提及。
　　夏逸琛这几天为此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在沐浴的时候，夏逸琛不受控制地想到沈齐。
　　想着那双似是含着千言万语的双眼，想着双手相握时微不可察的颤抖。
　　真的是谜一样的人。
　　温热的水流淌过青年劲瘦健壮的躯体。夏逸琛练习拳击，虽看上去身材纤细却肌肉健壮结实。
　　夏逸琛伸手掬起来一捧水。墨发滴下的水珠落入他的掌心，泛起了阵阵波纹。
　　水顺着指缝落下，露出氤氲的水汽中夏逸琛的白皙修长的手。
　　左手掌心是一道骇人的疤。
　　夏逸琛福至心灵般想到一段往事。
　　幼时，随着母亲工作的需要，他随母亲来到景宅暂住，也借此认识了景家兄弟。待到熟悉彼此，孩子们相处的时间便日益增多，以至于到了朝夕相处的程度。
　　同龄的景博礼因为某件事离开过一阵子，对于稍大一点的夏逸琛，自然被自家长辈授予了看管小孩子这一重大的任务。
　　面对猴子一样的九岁小孩，喜欢独处的小夏逸琛深感头疼，但不得不从。
　　好在小景忠乔每天有固定的时间需要练琴，夏逸琛只要督促他认认真真拉完固定时间就好。
　　但有康柠。景家合伙人家的孩子，时常在规定时间过来寻景忠乔去玩；夏逸琛不得不盯紧他。
　　“阿乔哥哥！我在后院中发现一处好有意思的地方，快来！”幼小的女孩扎着红缎带，穿着浅黄色的连衣裙一蹦一跳地来到大门口，背着小手眼巴巴地望着景忠乔。
　　景忠乔迫不及待地放下小提琴，正待要满心欢喜地答应，在旁边练习数独的小男孩却毫不客气地开口道：“你时间没够，不可出去。”
　　“逸深哥，柠柠唤我出去玩呢~”小忠乔没耐性，嘟嘟嘴企图撒娇耍赖。
　　“伯母托我看你练习。”小夏逸琛尽职尽责，根本不吃这一套。
　　“老师夸我拉的很不错嘛。而且我就出去看一下嘛，一会我就回来。”见监督的小家长没打算退让，小忠乔越说声音越小，尾调还带着些许哭腔。“好不好嘛。”
　　“逸琛哥哥，就同意吧。我们马上回来。”等不及的小女孩跺跺脚，娇嗔道。
　　“……好吧。老师今天下午可是要检查你琴练得如何呢，你小心一些。”小夏逸琛经不住他难过撒娇，皱皱眉头道“记得快些回来。”
　　“自然自然！我可是要拿冠军哒。谢谢逸深哥哥！”得到准许的小景忠乔喜形于色，把小提琴一放便撒丫子跑出去。虽然拉得一手好提琴，自诩为当代帕格尼尼（景博礼存疑），景忠乔对这个兴趣爱好也称得上喜欢，但小孩子的专注力的增长自然还需要时间来好好培养。
　　“是逸琛。”夏逸琛望着两个小孩子蝴蝶般轻盈地一前一后消失在院子拐角，无奈的嘟了嘟嘴。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水墨山水装饰画旁边的挂钟，九点十二分。
　　没有往常景忠乔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搭话，夏逸琛久违沉浸式玩了一次数独。待到一篇结束，意犹未尽的夏逸琛抬头准备拿块糕点填填肚子，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十点三十九。
　　景忠乔还没回来。
　　夏逸琛以为是景忠乔逃避练琴干脆没回来，叹了口气，笃定他定在厨房大快朵颐。小孩子肚子小，景家还没到饭店就容易饿，景伯母便经常嘱咐厨房给孩子们备一些甜软的糕饼。酸甜可口的山楂锅盔，酥香掉渣的红糖火烧，细腻绵软的椰子糕还有咸香油润的椒盐牛舌饼……夏逸琛和景忠乔都很喜欢。夏逸琛吞了口口水，准备去捏一块枣花酥，顺便再把伯母的嘱托给他念叨念叨。
　　但到了厨房，却没看到他。夏逸琛以为他已经拿了糕点离开，却发现王姨给准备的一盘糕点并无损耗。
　　夏逸琛皱了皱眉头，却并未多想。拣起来一块枣花酥慢条斯理地吃起来，他确实饿了。
　　王姨端着洗干净的油麦菜进了门，看见夏逸琛独自一人安然自得地吃糕点，很是惊讶道：“小夏，俺家小礼还没有练完琴吗？今天一上午没看到他咧。”
　　嘴边沾着点心渣的夏逸琛动作一滞。
　　什么意思。景忠乔一上午没来过厨房？他一直没回来？！
　　夏逸琛来不及细想，罕见地没接王姨的话茬，捏住自己吃了一半糕点就跑到了练琴房。
　　一切都是他离开时的样子，没有景忠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