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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手镯 ...

  •   或许是餐桌上的佐餐的红酒两杯,亦或是景母递过来的某种含酒小点心吃醉了头。沈齐感到头脑发晕,连最后怎么离开的景宅都不甚清楚。
      完全没想过头脑过载也会晕晕乎乎。
      沈齐与景忠乔一起坐在汽车后座,夏逸琛坐在前排。因为晚餐饮了酒,景忠乔又执意回自己住处,景母便让司机去送他们。
      “沈叔……”景忠乔放松地依靠在汽车座椅上,似是喟叹般唤了沈齐一声。
      沈齐没说话,等他下文。
      “你知道今天为什么阿妈叫咱们回去吗。”
      “……”
      “阿茗这小子,本来绝对不出国,倔得跟头驴一样。最近好像有点松口,本来想叫我们回来好好劝劝他,不过你突然回来,一高兴,便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伯母今天想让我和阿乔和舒茗好好说说。阿姨也想他多出去看看。”坐在前排的夏逸琛支着一只手看着窗外霓虹灯,适时地补充道。
      沈齐想着上一世很早就与出国的景舒茗,不明白为什么这一世的景舒茗会这样坚持留在这里。
      他其实对这个弟弟,除却□□以外,并没有十分了解。
      沈齐微微叹了一口气,询问道:“……舒茗目前有感兴趣的方向吗。”
      景忠乔正在揉捏自己的眉间,思考了片刻,而后笃定地说道:“这小子好像数理化很不错。一定是机械这一方面。”
      夏逸琛倒是轻轻嗤笑一声,道:“亏他今天在家这样照顾你。连他最近在看的书都忘了。”
      景忠乔酒精上头,完全没注意到交谈间坐在他旁边照顾他的人是景舒茗。
      “啊对……阿茗他喜欢医学来着。最近一直在看中医相关的书,哎呦,你看我哈哈哈。”景忠乔垂着一头有点杂乱的卷发,笑出了声。
      夏逸琛也笑道:“沈先生,你别见怪。阿乔这样松散惯了,也不知以后如何是好。伯母今天叫我们一同回去,就是想询问我一些医学方面的建议。我虽然不学中医,但在医学大方向上还是有点研究的。”
      沈齐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景忠乔虽然有点醉,但还是总体清醒,便和夏逸琛商量着公司的事情。
      景忠乔在国内许多方面都不清楚,问的很多很繁琐。但夏逸琛也不厌其烦,很有耐心地给他讲解。景忠乔喝了酒脑子有点木,一些问题转不过弯,夏逸琛就慢慢地再讲一遍。
      两个人就这么一问一答,倒也是气氛融洽。
      沈齐听着他们商量,时不时插句嘴,补充一下。就这样在谈话间,不知不觉来到了景忠乔住所的小区门口。
      景忠乔自己购入的一处房产,不大不小,坐落在一处高档小区内。景忠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告诉别人住处的具体位置,连夏逸琛也不知晓。但被沈齐猝不及防找到门口,他便也没对沈齐保密。
      景忠乔执意不用司机开进去,便在小区门口和沈齐下了车,准备走回去。
      “路上注意安全啊。”副驾驶上的夏逸琛落下半个车窗,稍显忧心地叮嘱道。
      “知道啦知道啦。明天见~”景忠乔挂在沈齐的一边胳膊上,向夏逸琛摆着手:“快回去吧~”
      沈齐稍显僵硬地扶住歪在他身子上的景忠乔,对夏逸琛道:“有我呢。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夏逸琛眸色深深地看了一眼沈齐,却是什么也没有说。随着深色车窗缓缓升起,那双杏眼隐匿于车内,随汽车行驶没入夜色。
      沈齐扶住景忠乔,凭着印象向景忠乔的住处走去。
      景忠乔多少有点借酒装疯,明明刚刚还在车上与夏逸琛探讨公务,下车却连路都走不动了。靠在沈齐的肩膀处,寻觅沈齐颈间的温暖。
      猝不及防看见沈齐被蹭乱的衬衫深处裸露的一点细微的吻痕。
      景忠乔在幼时便随景父应酬,长大后为生意商谈也偶然会流连于酒场夜店,自然能看懂这是怎么情况。
      但是……沈叔明明说过他,没有爱人啊?
      还有妈妈今晚说的这番话……喜欢男士是什么意思?
      小狐狸被惊得酒彻底醒了,不自觉抬起了腰。沈齐感到肩膀压力骤轻,以为景忠乔要自己走,便乐得清闲地理了理刚刚被扯乱的衣衫,抬脚向前走去。
      景忠乔站在原地,眯眼看着沈齐被昏黄路灯勾勒的背影,脑海中不禁又思考到那个困扰了一个白天的问题。
      沈叔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处他确信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房产。
      在沈齐离开的时候,夏逸琛曾经和他仔细询问了沈齐的消息。但他除却脑海中已知的沈齐曾经相处消息,对近年来的沈齐一切情况,堪称一无所知。
      夏逸琛肉眼可见地恨铁不成钢。在得知景忠乔决定于沈齐住在一起的时候,夏逸琛当即表现出担忧:“阿乔,你现在是代理总裁,且在生意场上行事手段略有莽撞,我担心……”
      当时的景忠乔专心看公司事务,根本没把夏逸琛的担心放在心上,随口应付道:“哎呀,逸深你太紧张啦。他可是沈叔,有坏心思早使上了。”
      夏逸琛那时似是叹了口气? 景忠乔不记得了,但最终没有再提这件事。
      但是现在想来,沈齐这个人属实是蹊跷。
      景忠乔当初答应沈齐的请求,就靠着初到时候的兴奋与几年间的不断渲染加深的依恋感了。
      都是空泛感性的东西。
      “看什么呢?快走了。”越飘越远的思绪,被沈齐清朗的声音拉回到现在。景忠乔回过神来,看到沈齐站在不远处转过身望他,为赴宴而打理地一丝不苟的背头在此刻有些杂乱,在夜风小幅度地中摆动着打卷的发尾。
      景忠乔隔着夜色,与沈齐的眸子对视。
      狐狸眸对着狐狸眸。
      景忠乔突然觉到失散已久的信任感,自从以前沈齐离开后便很难找到的感觉。他在幼时时,只要在沈齐身边,便会感到踏实安定的因素。以及隐隐约约间的……熟悉感?
      罢了。景忠乔摇摇头,既然思绪一团乱麻,不如先不管它。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杂乱的思绪总会有捋顺的那一天。等思绪顺了,再去思考下文也不迟。
      “来啦来啦~”景忠乔带着一贯的甜笑,朝沈齐迎过去。只是伸手想去揽沈齐的脖颈,却被沈齐不动声色地一闪,未能得逞。
      小狐狸也不恼,就这样和沈齐并排走着。
      初秋的晚风带点细细的凉意,吹拂在身上干爽舒适,而且时间已晚,路上行人稀少。景忠乔和沈齐迎着风慢慢悠悠地连走加逛,也称得上十分惬意。
      “你觉得,舒茗……有没有点不大对劲。”沈齐斟酌了半晚上,终于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阿茗?沈叔是指舒茗的镯子?”景忠乔似是早会料到沈齐会问一样,得意洋洋地说到:“阿茗的镯子还是我送给他呢~阿茗自幼体弱,听闻玉石养人,我便托人为他做了一副镯子。只是当时我年幼,阿茗也小,手镯尺码做的并不合适。”
      “……我看舒茗带的合适的很。”沈齐其实想说的是,今晚上景舒茗胶水一般黏在景忠乔身上的目光,是不是太过火热。景忠乔一晚上忙着和景母唠家常,为沈齐说话,与夏逸琛谈事务,分给景舒茗的时间少得可怜,更不会注意到景舒茗的目光。
      但既是景忠乔愿意说说景舒茗手腕上那环镯子,沈齐也愿意出个耳朵听。
      景忠乔点电梯,望着屏幕上电梯缓缓下落的数字,缓缓笑道:“这是我后来又新给他订哒。在我还没出国的时候,他曾经带过一阵子那个镯子。”
      电梯到了,缓缓地打开门。
      “但是那一阵子,他回家总是把校服拉的很低,尤其是袖子处,低到盖住自己的手。我以为他不喜欢那手镯,便和他说,你如果不喜欢可以不戴的,我不会责怪你。他只是摇头。”景忠乔望着明亮宽敞的电梯间,抬脚迈进去。
      沈齐紧随其后,站在开口处熟门熟路地在按键处按了一个楼层。
      景忠乔把沈齐的熟稔尽收眼底。但就像沈齐对他不加掩饰的坦诚一样,他对沈齐这诡异的娴熟也没有言语。
      景忠乔继续说着手镯的故事,只是电梯间干净的玻璃处,清晰地映出了景忠乔压抑地苦笑:“我奇怪他既然不是讨厌手镯,为什么要把他藏在袖子里?于是几次之后,我便不耐烦地替他拉开了袖管。”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景忠乔终于不笑了。青年抬起头,长长叹出一口气。
      沈齐没有说话。
      他记得上一世他满不在乎拉开景舒茗的袖管时,看到少年为了音乐悉心呵护的双手上,满是斑驳的淤青与不知是什么东西造成的道道划痕,甚至有的伤口翻着细小的血肉,结了厚厚的痂。他心脏猛然一梗的窒息感。
      一双本该白净的手,布满了本绝不该出现于此的伤痕。
      “他们学校一群狗崽子。因为阿茗平日不喜与人亲近,不知什么时候被他们记恨在心。这次看见阿茗带了玉镯,便借此大做文章,造出无中生有的谣言来中伤阿茗。”
      沈齐垂着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压抑住微微颤抖的声线道:“孩子们总是容不得与他们不一样的存在。”
      “是了。阿茗那是尚小,面对流言蜚语只想着去自证。小孩子吵架,吵架又变成打架。阿茗不敌他们人多势众,被欺负了。手镯本来就尺寸不合,七手八脚争执间落在地上,摔碎了。”
      “那群狗崽子看见手镯碎了,便作鸟兽散。阿茗这孩子也是傻,自己明明都伤的这样重了,却在担心我给他的镯子坏了,我会不会生气。”
      电梯叮的一声,银色的门缓缓打开,露出宽敞的楼梯间。景忠乔于是顿了顿,先行走上前去开门。
      “你怎么处理的?”沈齐跟在后边,问道。
      “怎么处理?手上的伤痕新旧不一,明显是持续性行为。于是我在第二天跟着阿茗一起去了学校,把那群狗崽子逮个正着,痛扁一顿。哼,敢动我弟弟,真是胆大包天。”景忠乔回忆道当时他凭借着年长五岁的年龄差压制着那群尚未发育完全的熊孩子,十分得意。
      只是与景舒茗在一起的也多半是些与景家地位相当人物的孩子,景忠乔这一揍,景父和景母在背后走了多少关系。
      不过景忠乔完全没说回家后被景父狠狠训斥的事。
      “后来因为各种事情,直到近几年才又给他定做的玉镯。虽然阿茗现在身体还算不错,不用特意以玉养人,但他很喜欢,也愿意戴在手上。”景忠乔看着焕然一新的家,笑道:“这保洁真是靠谱。”
      “时间不早了,早点收拾一下休息吧。”景忠乔歪在被保洁阿姨收拾的整洁干净的沙发上,对沈齐道:“沈叔,这房子我自己住的随意,你一会看看房间,挑挑床睡哪张?”
      景忠乔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明明只有自己住,却在装修的时候买了两张床进来。不过他睡觉随意,倒是两张床都会睡到,也不算浪费。
      恰巧沈齐过来,也不至于没地方睡出去开酒店。
      沈齐把外套脱掉,便也没再提景舒茗的事。只是说随他,便拐去准备洗澡。
      初秋的白日还是很热。沈齐今天活动了一天,身上出了不少汗,他现在黏黏糊糊,只想先冲洗干净。
      “哎,沈叔,今天也没给你买衣服。我的浴袍在大卫生间挂着,你先用我的凑合一下吧。”景忠乔像是突然想到,弹簧一般坐了起来。
      男人已经关上了浴室门,似乎并没有听到。
      既然如此,景忠乔也不再多说。只是复又仰躺在沙发上,眼角一撇,却见到清晨沈齐带来的花。
      花朵被放在阳台一侧的茶几上。鲜花坠露,洁白莹润的花瓣在夜色沉沉中显得尤为清丽。
      景忠乔看着花儿,不禁心中暗痒,伸出手指在空中描摹勾勒花儿的剪影。
      沈叔居然还养花呢,真不错。少年在心中调侃道。
      沈齐把浴缸放满水,而后放松的把自己沉浸在温热的水流中。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有人曾和他说过,记忆是有气味的,他一直不以为然。
      然而当氤氲的水汽带着熟悉的沐浴香气充盈着狭小的浴室时,沈齐还是不自觉想到了他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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