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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世纷乱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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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北方仍处于凛冬的湛明皇城,南方的郁行郡冰雪已然消融。不少老树也已发出新芽,等到正午之时,整座城都热闹了起来,尤以城东的东临酒楼为最。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一名壮汉手拿酒壶拍桌而起,语气激动,脸色酡红,明显是喝醉了。随着他这一声大喝,一楼的不少人都向他投去了视线。
同桌的一个瘦弱男子赶紧向壮汉使眼色,想让他坐下来,生怕他丢人现眼。
却不想壮汉一只脚已经踩上木凳,手上高高举起酒壶,声音宛若惊雷般炸起:“我!李虎!在湛明有一帮好哥们!就在昨晚,跟我讲那浩雪令在半月之前就被借走了,借走的人就是那公孙谷主!”
整座酒楼忽地安静下来,随即又响起热烈的议论声,瘦弱男子见状赶紧要把壮汉给拉下来,却连壮汉已然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人事不知了。
二楼靠街的一个雅间,一名青衣男子将一杯酒端至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才含笑看向正坐对面的玄衣男子,“贺兄,觉得此事是真是假?”
玄衣男子一口饮尽杯中酒,一双凌厉的眸子看向青衣男子:“项少心中不早有答案?何须问我。”
青衣男子一展折扇,装模作样地扇了扇才笑道:“非也非也,这不是怕消息有误嘛,贺兄你消息灵通又准确,由你说出来更可信嘛!”
说完,又将扇子一把合上,遮在唇边,身子朝玄衣男子倾斜过去,声音极轻地笑问:“依贺兄来看,想必心中早有定论,不妨给弟弟我说一番。”
玄衣男子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后,又将青衣男子斜过来的身子推了回去,才低沉着嗓音开口,“此事,确是真。”
青衣男子此时不停摇扇子的手也停了下来,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眉头皱起,看向玄衣男子,“这么说,讨伐鬼医门的书令很快就会发出?”虽是疑问,语气却很肯定。
玄衣男子点点头,看向窗外,“江湖,很快就会乱了。”
“公孙克筹谋了几十年,讨伐鬼医门的动静绝不会小。”玄衣男子摇摇杯中的酒,仰头饮尽,“我们,也有热闹可看了!”
昼夜变换,转瞬便是一月之后。
自从浩雪令被公孙克借走后,整个江湖便热闹起来,谁人不知那浩雪令的威力,那可是几乎能号令大半个江湖门派的大杀器,浩雪令一出,把现在的江湖都可以搅得天翻地覆。
而说到那浩雪令为何有如此大的威力,还得追溯到两百年前的百草阁分裂一事,当年,还没有神医谷和鬼医门,而神医谷和鬼医门正是百草阁分裂而来。
而且百草阁的分裂正赶上当年的琼华论剑,百草阁主风鹤晚的两个徒弟当着几乎是大半个江湖门派的门主和小辈的面撕破脸,让人平白看了笑话。
风鹤晚被气得当场旧疾发作,只来得及说了几句话便去了。
风鹤晚的旧疾是以前攻打魔教时被魔教教主暗算留下的伤,当时虽然救了回来,却也留下了隐患,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夺走他的生命,风鹤晚本以为他就是死也是死在救人的路上,却万万不曾想到竟是被两个逆徒活生生气到病发,无力回天。
他本以为两个徒弟只是暗地里较劲,在彼此争夺百草阁阁主的位子,便也不曾多加注意,哪曾想这俩徒弟的理念竟是背道而驰,大徒弟沉迷炼药,小徒弟却是对毒情有独钟,他们不是在争百草阁主之位,而是在企图分裂百草阁!
他们俩都想将百草阁变成自己的一言堂,而百草阁的阁主只能有一个,大徒弟公孙克和小徒弟夏侯桀都是强硬的性子,他本想无论是哪一个当上了阁主都是对百草阁有益的,而令一个也必将好好辅佐阁主,百草阁至少还有数百年的风光!
风鹤晚已想好了一切,却独独错估了人心!他低估了两个弟子的野心,也没认清两个弟子的真正性情!两个徒弟都想要独占百草阁,既然商谈不可能,便只有分裂这一条路可走!
风鹤晚坐在论剑台下的左上侧,看着两个徒弟宛若仇人一般针锋相对,心中郁结,一口鲜血便涌上喉咙,“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这一口鲜血便当头喷在两个徒弟的脸上,衣裳上。别说是其他门派的人,就是刚才还针锋相对的两个徒弟也当场愣在了原地,完全没料到这一出!
守在风鹤晚身边的一名弟子赶忙上前扶住了风鹤晚,却见风鹤晚全身都痉挛起来,鲜血更是不住的从嘴角流下,并有逐渐变黑的迹象,扶住他的那名弟子吓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要喊两个师兄过来,而风鹤晚却艰难地摆了摆手,让公孙克、夏侯桀还有众多门派的掌门要上前迈的脚步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风鹤晚吐出的血越来越多,雪白的长胡须已被完全染成了血色,脸色也迅速灰败下来,他却哈哈大笑起来,神态不复从容模样,竟显得有些癫狂。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我风鹤晚纵横一世,救人无数,咳咳……,本以为死也要死在行医的路上,咳咳,不曾想是要被你们这两个逆徒给活活气死!百草阁交到你们两个手上也是要到头了啊!!”
“我风鹤晚这一辈子自问不为任何事后悔,如今却是后悔收了你们这两个孽徒!没想到百草阁的千年基业竟是要从我这一代开始断绝啊!真是孽缘啊孽缘!”
风鹤晚激愤说完又是一口黑血喷涌而出,不待再说一句,便瞪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倒在扶着他的弟子怀中。
那名弟子颤巍巍地将食指伸到风鹤晚的鼻下去探鼻息,不到五秒便猛地收回手,带着哭腔,哀痛地说:“阁……阁阁主,他他……他死了!!!”
这一声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炸了个外焦里嫩,一时不敢相信,不久前还身体硬朗的百草阁主就这样去了?!
就连公孙克和夏侯桀也一改先前针锋相对的姿态,急忙向前去查看风鹤晚的情况,最终都面色苍白地肯定了这一事实。
一时间众人不禁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几个从少年时就和风鹤晚相交,出生入死数十年的宗门前辈不禁齐齐叹了口气,风鹤晚纵横一世,却是这样突如其来地死去,令众人感觉像是经历了场梦一样。
而感叹过后,众人又向公孙克和夏侯桀投去了谴责的眼神,毕竟若不是这两个徒弟拎不清,事情也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而公孙克和夏侯桀也从刚才风鹤晚突然离世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四周投来的谴责目光。
公孙克不禁羞愧地低下了头,虽然他的确想得到阁主之位,但对风鹤晚是真的敬重,他也从没想过要逼死风鹤晚,相比于十五岁才被风鹤晚收为徒弟的夏侯桀,他对风鹤晚的感情明显要深厚的多。
而夏侯桀却是缓缓直起了身子,冷笑一声:“看我作甚?老头子的死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吗?!说是老头子的生死之交,还不是袖手旁观!”
这一番话可谓大逆不道,夏侯桀竟然这样称呼他的师父风鹤晚?!更别说把风鹤晚的几个老朋友提出来,指着鼻子骂了。
那几个由小辈搀扶着的老人不禁瞪大了眼,其中一个看起来颇为仙风道骨的老者抬起手指着夏侯桀愤怒地说道:“竖子尔敢?!”在场的人都双目不悦地看向夏侯桀。
其中搀扶着那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的弟子紧皱眉头,语气不悦:“夏侯桀,你怎可这样向千机先生和其他几位前辈这样说话?!你还不赶紧赔罪!”
夏侯桀却是不理不睬,顾自理了理起了褶皱的衣服,等抚平了方才淡淡开口:“赔罪?未免太过高看自己了吧?左右老头子已经死了,我也懒得再和你们虚与委蛇。”
说话的那名弟子目光一凛:“夏侯桀,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觉得现在你们应该很明白了才是。”夏侯桀不由嗤笑一声。
随着他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感受到一阵眩晕,连抬起手来都有些费劲,内力深厚的人还能勉强站立,而其他人基本是瘫倒在地上,难以动弹。
不过转瞬之间,整个论剑台几乎都是瘫倒的人,勉强站着的几个想要运用内力也不禁脸色大变,他们竟感受不到内力的存在了。
就连刚才处于怔愣之中的公孙克也中招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勉强用一只手和膝盖撑住。
而此时夏侯桀也走至他的面前,公孙克抬头,只见夏侯桀脸色平淡,眸光泛着冷意,竟是没有之前的半点悲痛之色。
“你……你究竟做了什么?!你什么时候下的药?”公孙克一阵心惊,他竟半分没有察觉到夏侯桀的行动。
夏侯桀勾起薄唇,目光冰冷扫过众人:“我的好师兄,你怎么越学越回去了?我什么时候下的药你不知道吗?”说罢,夏侯桀歪头含笑看着公孙克。
公孙克看着夏侯桀,忽然想起前日刚到琼华山的时候,夏侯桀忽然一反常态地邀请他一起去论剑台看看,当时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想看看夏侯桀又想耍什么花招。
令他奇怪的是,当时夏侯桀只是在论剑台周围转了一圈,便兴致缺缺地同他一路回去了,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左思右想了许久无果后便抛在了脑后。想到这里,他不由瞪大了眼睛,怎……怎么可能?!
夏侯桀像是知道了他心中的疑惑,带着嘲讽的笑意说道:“那是我新研制出来的毒药,无色无味,一旦使用,可以三日不散,我为它取名无心散。说起来这是第一次使用呢,效果还不错。”
话毕,他还愉悦地笑了起来。
公孙克瞳孔巨缩,又注意到夏侯桀毫无悲痛之色的脸,不由又有种不好的预感:“师父……师父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夏侯桀朝着公孙克斜了一眼,没有说话,可他那毫无任何波动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
公孙克脸色更白了几分,颤抖着嘴唇半晌却也说不出一句话,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无心散的毒也越来越渗入脏腑。
擂台两侧出现一伙黑衣人,不多时就将利剑横在瘫倒在地的众人脖颈上,锋利的剑刃略微碰上肌肤就划出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