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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心心相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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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全端了清茶给他漱口,“陛下,您都昏迷了一天一夜,可吓死奴婢了。”
先前记忆纷沓而至,傅月白忙撑起身,又无力的跌了回去,他喘息着,掌心按住肚腹,紧紧蹙眉,沙哑问道:“他回来了吗?”
高全慌着去扶他,手上的茶水都撒在薄被上,“奴婢该死......”
“......还没回来是吗?他怎么不回来啊......”傅月白虚弱躺回床上,抬手盖住眼睛,泪水顺着指缝流了满面,“朕不该让他去的......”
傅月白由原先的无声流泪变成恸哭,腹中厉害一动,接着绞痛的厉害,他拧起眉毛,攥着腰间的衣料,痛呼出声。
高全见他面色清白,比先前那会儿还要难看,“陛下!奴婢让人去传叶大夫来。”
叶希则跑在前头,侍卫替他拿着医箱跟在后头,叶希则接过侍卫手里的医箱推开殿门,便听到傅月白痛苦的喘息声,还有高全低低的啜泣声。
“叶大夫快过来,陛下怕是不好。”
叶希则坐到床边,拉过傅月白手诊脉,见他阖眸忍痛,细密的睫毛上都是泪水,无奈叹了口气,他拨开傅月白攥在侧腹的手在他腹上摸索触诊,又检查了一下是否还有出血。
叶希则在傅月白脸上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想帮他唤回一些神思,沉声问道:“这孩子你到底还想不想要了,若是不要,我开个方子,一会儿就流了吧,省的跟着你遭罪。”
“叶大夫!”高全一震。
傅月白盖在眼睛上的手一抖,双手移到腹上,护住那处澎隆,红透了一双眼睛,颤声道:“好疼......”
叶希则不明白傅月白说的疼不是肚子疼,而是心疼。
“喝了药就不疼了,放平心情,深呼吸,像我这样。”叶希则从高全手中接过药,扶着傅月白靠在迎枕上,慢慢喂给他。
“再不能激动了,孩子受不住的,从昨开始你就已经有轻微的宫缩了,再折腾下去孩子真的保不住了。”叶希则抚了抚他紧锁的眉心,“睡会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殿里点了安神香,方才那碗安胎药里也加了一些安神的方子,傅月白喝了药,这会儿有些扛不住,慢慢闭上眼睛。
傅月白这一番折腾十多日都下不了床,不得不又停了早朝,要紧的政务都交到内阁与六部手里。
傅月白派了不少人去重岩山,几乎将整个山谷都翻了个遍,楼玉珩那边仍是没有任何消息,如果人还活着这都一个月了定然是该回来了,不好的想法在他心头蔓延滋生慢慢占据整个思想。
叶希则这十多日都是留在偏殿的,高全一个人实在顾管不过来,两人轮流不离身的照顾着,就怕他再有个意外。
傅月白更加的少言寡语,一双黑眸总是沉寂黯淡,一个人默默地像渴盼晨曦的长夜般期待着楼玉珩回来。
这一刻叶希则仿佛才真正看懂楼玉珩对傅月白的意义所在,那是归属,是灵魂的归属,若没有那一个人在即便是最豪华的宫殿最至高无上的权力都不是他的归处。
仰望苍穹,数尽飞鸿却仍等不来那人的消息,楼玉珩生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傅月白心里的芜杂与伤痛,便积聚似海,浪潮般淋漓而沉重。
一月之间傅月白瘦的脱了人形,唯有腹部高隆不少,叶希则时常在想若是最后还是等不来那人,傅月白是否已经做好那种打算,诞下腹中孩子后,便就随那人一道去了。
“陛下,陛下,楼公子有消息了!”高全高兴的冲进来,还被殿门外的踏跺绊了一跤,他立刻爬起来,连衣衫乱了都顾不得整理,连忙将消息告诉傅月白。
“楼公子让人递话进来,他已经回来了。”高全一脸喜色,这一个月来的阴霾在这一瞬间一下子烟消云散。
马车在楼玉珩宅子外,还未停稳,傅月白便掀了帘子跳下去。
高全拉都没拉住,吓得一身冷汗,“陛下,您当心着些,不能跑啊......”
楼玉珩站在院中一棵桂花树下,青丝墨染,风姿卓卓,碎光撒在他身上,照的他肤色透亮,目光明澈。
楼玉珩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傅月白跑近一把将他抱住,头埋在他颈侧低低啜泣,“......你总算回来了!”
楼玉珩手圈在他单薄肩骨上轻轻抚拍,“嗯,我回来了。”
“你怎么才回来?”傅月白眼泪沾湿了楼玉珩肩膀的那块衣料,将他抱得死紧,指头抓的楼玉珩生疼,仿佛是一个溺水的人在这一刻抓住了生的希望。
楼玉珩揉了揉他后脑,又重重亲了亲他,“抱歉,让你担心了。”
傅月白眼尾一抹残红,面上的泪痕还未干,声音有些哽咽:“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想你想的心都疼......”
楼玉珩看着他这样心软的不像话,紧紧抱着傅月白打颤的身体,他可以想象这一个月里傅月白是如何熬过来的,“我也好想你。”
傅月白抱了好大一会,才松开楼玉珩,提袖揩了揩面上的泪水。
楼玉珩拂开他手,指腹在他眼尾红痕上摩挲,复又亲了亲那处残红。
方才那样不顾管的剧烈跑过来,这会儿肚子里有些不安生,小东西被束缚的也不舒服,一个劲的在里面拳打脚踢,傅月白有些支撑不住的扶了扶腰。
楼玉珩见他面色苍白,这才刚入秋傅月白就已经加了衣,刚刚抱他的时候觉得他身子沉的很,整个人疲惫非常,他将傅月白扶到亭中坐下,不禁问道:“你生病了?”
“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不打紧的。”傅月白笑了笑,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回问:“你这一个多月都去哪了?”
楼玉珩命人上了茶,倒了杯热茶放到他跟前,避重就轻道:“不小心受了点伤,才耽搁了些时日。”
“哪里受伤了?”傅月白立马站起来,想要查看他伤到哪里了。
“说了是小伤,已经好了。”楼玉珩压下他手,将他按回座上。
那日他将楼烈杀了,自己已是毒入肺腑回天无力,楼玉珩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没有打算再回上都,与其让傅月白亲眼看着自己死去,还不如从此销声匿迹,那样最起码还能给他留个念想,他出了洞口没走多远便昏厥倒地不省人事,待他再次醒过来时是在一户村民家中,原来是附近的村民上山打猎见他受伤了便将他带回家救治。
他这一昏迷竟然足足睡了十多日,那日楼烈说月赋散毒发不过九日便会身亡,楼玉珩自探气海,虽是一塌糊涂但依稀有一股清源力量护他心脉。
月赋散毒发如烈火焚身,如何压制这热毒,楼玉珩突然想到自己曾经服用过寒夜昙,两股相克力量在他体内纠缠较量,虽不能马上解毒,但楼玉珩可以借助这股清源之力慢慢将体内的月赋散逼出来。
想法虽好,可真正施行起来却是难如登天,月赋散毒性霸道,一旦入体那便是要与宿主同归于尽的,两股真气在体内暴走相搏,楼玉珩几次差点命悬一线,这一月来反反复复在生死线上挣扎,所幸最后还是叫他赢了,月赋散的毒被寒夜昙慢慢侵蚀,直至前几日才将残毒彻底逼出体外。
“那你好歹给我传个信,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傅月白垂眸,想起这一个多月来如在炼狱般的日子,又差点叫肚子里的小东西没了,又不禁红了眼眶,泪水不自觉的潸然滑落。
楼玉珩心头酸痛难当,扶住他:“是我不好,考虑不周叫你担心了。”
傅月白不大相信他只是受了小伤,依楼玉珩的性子,若是小伤他早就回来了,不会等到今日,傅月白推开他手,面色严肃道:“咱先前不是说好的嘛,要互相坦诚不能欺瞒,你答应过的还算数吗?”
楼玉珩俯下身视线与他平视:“不愿意多说,是怕你担心,绝没有要欺瞒你什么,你还记得在无望谷那个拿鞭子伤你的人吗?”
“他不是死了吗?”
“炸死,这次在重岩山就是他劫走的那批辎重。”
“他为何要与朝廷过不去,难道是因为无望谷?”
“你把他想的太好了。”楼玉珩手指把玩着傅月白身前一缕发丝,“他想用那批辎重换噬心蛊解药。”
“噬心蛊?”傅月白抬眸看着楼玉珩。
“不错,阿月也知道噬心蛊?”楼玉珩与他对视,眼神中都是探究。
傅月白眼神闪烁,垂下头,“我不知道。”
楼玉珩定睛看他,听他如此回答,有些失望,“我佯装答应给他解药,先将那批辎重换了回来。”
“他岂会那样好骗,你又是如何脱险的?”
楼玉珩拍拍他手背,安抚道:“他哪里是我的对手,陈将军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将人杀了。”
“你伤到哪里了?”傅月白想起方才他说自己受了伤。
“皮外伤不打紧的,你看现在我不是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吗。”楼玉珩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可看清楚了,没缺胳膊没少腿。”
“瘦了!”傅月白低低道。
楼玉珩抚他脸颊,“你才是真的瘦了,叫你担心了,这样的情况绝没有下次了。”
傅月白红着眼睛重重点头:“若是还有下次,我定要找你算账。”
楼玉珩面上突然严肃起来:“说到算账我这还有一笔账要跟你算!”
“算什么?”傅月白一头雾水。
“算什么?算你武功为何没了,算你那条腿如何断的,算你去苍穹山干什么?”楼玉珩一字一句的问着,眼底却一寸寸红了。
“我......”傅月白垂下眸子,不想回答他这些问题。
“我竟不知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你骗的我好惨!”楼玉珩偏过头,眼中掬着一片水光,浓密的睫毛潮湿,他用力攥着傅月白清白指尖,扯了扯嘴角:“我这一生虽不算坦荡,但也是恩怨分明,之前所行重重孽事,虽九死犹未悔,但对你的伤害每让我想起都是痛心疾首,你为我付出良多,身体残破成那样,我竟一无所知,还要责怪你,恨你,觉得你的喜欢最假,我以前是有多混账,眼睛瞎了吧!”
傅月白默默听着,眼泪兀自滚落,“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从没有后悔过,就像你为我所做的也不曾后悔过。”少年人的爱多是真挚热忱,给了便是给了,从不后悔,从不计较给与得,若是计较这些那便就不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