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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5 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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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为所动,对铜姐敷衍地呵呵一声,尽量跳过“八卦”这个点,“谢你了,抬举我学历了啊,让我也有机会碰瓷一把大学生。”
少废话。铜姐懒得听我贫,先面无表情地摸了一通她身上的口袋,又干脆地把手伸到我身上来上下再搜一遍,问我有没有打火机?我摇头,我说我这两天连充电宝都忘了买,还要借大学生的,打火机就更没有了。别说打火机我也没买,烟我都没怎么买了。铜姐终于露出一点惊讶,干嘛,现在是连烟都买不起了?你那房租到底涨到什么水准了,不至于吧。我还是摇头,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想戒了。
“戒了?”铜姐重复了一遍,“戒?戒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有点无语,但还是讨好地咧嘴笑笑,要说戒了其实暂时也还没嘛,就是在尝试,在尝试。
“你不会又想去唱歌了吧,保护嗓子还是别的什么?”铜姐又恢复了平时的从容,漫不经心地说道。她转过头朝吧台后的江岩书啧了一声,伸出大拇指往手心里压压,比了个打火的动作,没注意到我僵了一瞬的笑脸,“书,火,有?有给我。”
江岩书在吧台下面的柜子翻了一会儿,找出个只剩了一半液体的打火机,不知道哪个客人来时用过的。他把这个玩意儿递给铜姐,铜姐顺手接过,熟稔地点上嘴上咬了很久的烟。
摇曳的火光嚓的冒起,红橙的光笼在她脸上。“不抽是吧,”她没继续追问,而是自顾自地点上烟,然后顺手把打火机塞进自己的口袋,猛吸了一口,再慢腾腾地吐出来,“那就不给你了。归我。”
我耸肩,“随便。”我突然想起什么,好心提醒道,“等会儿,姐,别在室内抽,小心老胡骂人。”
“知道了知道了,别叫,我等会儿马上出去就是了。”铜姐不耐烦地说,又忽然盯住我,话锋一转,“哟,看你这表情,应该不是唱歌啊。看样子,应该跟最近那个很喜欢找你的那个男的有关吧?”
“……算是吧。”
又被她猜对了。果然活得比我久的人,境界确实比我高一些。我当然还没穷到买不起烟,更不是要唱歌,要保护什么狗屁嗓子,提起这种八百年前的幼稚事情只会让我想笑。我现在不抽烟,是因为昨晚睡前那个睡姿躺板板的客人还在向我抱怨,他部门那个领导身上有股浓烈的二手烟味,要多熏人有多熏人。他其实很早就提过这个点了,我能听出来他确实对他平时的那个领导恨之入骨,对抽烟后的那个领导更是恨上加恨,要不是法律所限——不过我猜,更多是他自身背后重拳出击、面上唯唯诺诺的性格所限,他大概已经把他的领导抽筋剥皮下油锅几百次了。我被他少见的咬牙切齿的语气吓了一下,心想居然有这么痛恨啊,那不行,虽然我一贯走的叛逆风格,但原则上仍然得迎合客人的喜好,这是我作为鸭子的职业操守,看他这段时间是找定我了,那得认真对待,暂时戒烟一段时间好了,或许能让他对我印象再好一些。迎合客人是本分职责,尤其是他这样难得让我赚大发的客人,怎么也得攀附牢了,叛逆的个性该收也得收。
于是我赶紧表明态度说我不抽烟,我可没有烟瘾,抽烟的人确实恶心,呕!
胡屹经常明里暗里警告我,他说人客人让你上丨床就上丨床,能不能顺从点,打扮这么非主流这么社会人,老子懒得管你罢了,你还得寸进尺了?不要在床上也总是一副好像要打架的样子行不行?你知不知道多少人说你了?人家冲着你这种与众不同的刺头扮相来,可没让你真做刺头,想标榜自己很了不起?反抗插丨你的动作象征性做一下就算了,还打上架了,虽然我知道你没出全力,但你自己仔细想想,是不是多少有点毛病?
我反唇相讥,不要。
其实我仔细算计过的。人会有一种征服欲,只有被征服的人越强,征服人的掌控欲才越满足,□□上才越爽。体现自己厉害的方式从来不是靠下位者有多弱,唯有征服了强者才能体现自己更强。我接客的上丨床手段就是这样,管你什么个癖丨好,要上我前我都会先猛烈反抗。能在打架中压倒性地制服我的人无一例外都兴奋到极致,那我也就没必要退让,一晚上就这样边打架边高丨潮直到本次订单时间结束。但接待那些在我反抗时明显被我的挣扎和挑衅吓到或者伤到的人时,我会趁他破口大骂准备大闹退款的时候瞬间乖顺安静,躺下来,张开腿,任人摆弄,想怎么玩怎么玩。当人怒火最旺盛时,渴望发泄的欲丨望也就达到顶峰,想想看,大河决堤不就是这样吗,堵塞许久越涨越高的激流,在临界的瞬间倾泻而下,那一刻冲垮堤坝的力量才是最汹涌、最猛烈的。
我是激起他们欲丨望的人,又是那个顽强的堤坝,我也是河流下游的平原——那片用来盛放他们激流欲丨望的泥泞土地。我就是一个盛放他们欲丨望的容器。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反差,没有人会不上瘾这样的刺激,我的差评不少,但都是嘴上说说罢了,回头客的占比高到离谱。至于差评,我也没办法,总是有些心理素质差的傻丨逼会找胡屹抱怨我过分。过分个屁,有些动作我也只是没控制好力道罢了,被误伤到一点皮毛也要告状,真他妈没出息。
那个最近总是找我的客人——那个人确实有点意思,他是第一个让我又爽又不爽的客人,他是第一个明明是无意,却让我这套方法哑火了似的起不了一点作用的人。
我突然抬头看了看吧台上方的美式复古挂钟,发出鲜黄色霓虹光的时分针沉默地指出时间——早上七点二十四分。我鬼使神差地在心里跟自己打了个赌,赌那个躺板板的人现在在酒店里睡醒没。我赌他没醒,因为今天毕竟是周末,他的手机闹钟周末是关掉的。想了一下还是赌他醒了,因为他平时上班早起惯了,也许不知不觉间,生物钟已经切换成工作日模式了呢?我打定主意下次问问,要是他说他醒了,我这周就再去把头□□深一些,最近好像有点掉色,海王红都要变砂糖橘了,像个扫帚,土土的,不够有魅力。要是猜错了,他说他没醒,那我就下周再去漂。
然而还没等我美滋滋地规划好怎么跟托尼老师描述色号,铜姐悠悠的声音又冷不丁地响起来。
“我劝你还是小心点哈,近期扫丨黄打非可严了,现在都能根据交易记录的定位和频次找嫌疑人了,你那个姓安的男的这么奇怪,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次都包你的夜却不睡你,他真的没问题?”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情况,听说好像是有同行出状况了,有个其他繁华区的酒吧里落网了一批,警察估计想趁着势头一网打尽,最近老在酒店外面搞不定期检查,先是缉毒警察会突然来搜一遍,穿着深黑的执勤服,查完之后排一整队站在酒吧门口听令。我们这儿没有赌丨毒,也勉强算一种“干净”,毕竟黄的方面我们是专业的,更有经验更谨慎,但老胡还是叮嘱我们,要小心为妙,有什么不对劲的风声及时汇报。
我被铜姐一质疑,顿时心里底气不太足,但仔细想了想那客人的模样,我又觉得应该不太可能。
那个客人。
那个客人说,上班已经把他的个人意愿磨得差不多了。他现在已经如行尸走肉,他说他在吃的方面吃饱就行,是馒头包子还是山珍海味,都一样。穿衣服只求舒服,夏天能凉快冬天能保暖就好,样式料子他懒得在乎。在岭颂点酒,菜单上哪个便宜点哪个,并且在点一次之后就一直点同一份,我后来实在忍不住告诉他,其实来这里女票没说一定要同时消费酒水,你实在渴的话,我可以问问吧台那个酒保,能不能免费给你倒一杯牛奶。
我犹豫着回答,“不太可能吧。”
那个客人。
那个客人出现在我面前时,穿搭永远是要多朴素有多朴素,上下纯色一条龙,双眼无神,你就是站在他面前好像都感觉不到他在看你。当然,也可能是他近视的缘故,我本来想问他近视多少度的,但觉得这个问题对我们的包丨夜交易帮助不大,所以就没问。
“你能保证?”铜姐说。
“能吧。”
我笃定道。
那个客人。那张年轻的、呆板的、闭着眼的、没戴宽大黑框眼镜的椭圆脸,隐隐浮上我的脑海。
“他是挺离谱的,”我说,“但真不像有问题的样子。”
“这么肯定?那你说什么就什么吧。”铜姐甩了一下头发,满不在乎地拍拍我的脸,“我回家睡觉去了,姐现在困得想死,如果你那奇葩男真是警察准备抓我们,麻烦你转告他一下,下午四点以后再来抓我。”
她不再看我,扭头冲吧台后默不作声的江岩书一笑,叼着烟挥了挥手,而后转身准备出门,“起码让我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