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歌，未成调》阿破

15、就这样好了（2）

　　吃完饭自然是要打两圈的，白淑萍让严纪勋出去买点水果，齐妈也打发女儿一起去。齐百嘉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赖在桌子边非说要打麻将，还把齐妈的牌技加运气臭了一个遍，气得齐妈训了她一通不懂事，直接掕着领子扔出门去。
　　夜凉如水，月色诡异，月亮躲在灰白色的云层后面，嬉戏一般，一会露个脸，一会又“犹抱琵琶半遮面”，月光似有若无，像巷子里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个人，暧昧而尴尬。
　　今夜应该是满月的，严纪勋心想。
　　齐百嘉跟在他的身后踢踢踏踏的走着，她的气息若有若无的缠绕上来，让严纪勋有回头抱住她的冲动，从回来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想抱抱她，他轻轻软软的小白兔，喜欢在他怀里把下巴架在他胸膛上忽闪着一双清泉般的大眼睛看着他，眼神总是爱恋和依赖……
　　“左拐。”
　　齐百嘉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打断了他的心思。
　　严纪勋回头，见她眼睛看着别处，眼神里有显而易见的漫不经心，“我记得前边就有卖水果的。”
　　齐百嘉微低了头，脚尖在地上踢踢踏踏，“那一家店前两年就搬了，左拐胡同口有摆地摊卖水果的。”
　　严纪勋点点头，回过身去，两人依旧沉默，但气氛却是更加的低沉了。齐百嘉抬头看向前边高大的身影，昏黄的路灯将他的背影拖出长长的影子，她依稀想起他们还在上学的时候，明明恶补了好几天，她数学考试却依旧不及格，他走在前边不理她，一个人生着闷气。她不敢上前惹那只即将发怒的狮子，只跟在他背后偷偷跳来跳去踩他长长的影子。
　　同一条小巷，依旧昏黄的灯光。
　　齐百嘉被蛊惑般的，伸出手在空气里抚摸他肩膀的线条。美国人不是整天吃牛肉嘛，他怎么一点也没有长壮，硬朗的线条显得整个人有锐利的气息。齐百嘉突然觉得鼻子泛酸，想扑到严纪勋背上去大哭一场。
　　拐过街角，不知谁家的看门狗听到有生人脚步，汪汪叫了起来。
　　齐百嘉猛然回神，我这是在干吗，居然要去倒贴人家，果然吃得太饱大脑就容易短路。甩甩头，低头看见严纪勋地上的影子，又不解气的狠狠踩了两脚——我叫你蛊惑我。
　　严纪勋听到动静回头看她，齐百嘉还没从自我愤恨的情绪中走出来，见他回头，下意识的就狠瞪了他一眼。严纪勋微微一愣，这是两人见面后她第一次对他有了淡漠以外的表情，他现在怀念死她那些小脾气小心思，比疏远又礼貌的对他好了几千倍几万倍。严纪勋愉快的转过头去，脚步都轻松了不少。
　　要是他知道齐百嘉在背后盘算着买完水果就溜回家，肯定不会继续高兴的。
　　严纪勋黑着脸，眉头微蹙的看着面前这只眼睛四处乱瞟想要逃走的兔子，她还真是不想跟自己在一起多待一秒钟。他看得出她的不安与焦躁，他必须跟她好好谈一谈，以现在她见了他就恨不得跑掉的状况，错过今晚，不知又要等到何时。
　　说清楚了，他们之间才会有希望；说清楚了，他的小白兔会理解他，会原谅他，会心疼他……
　　“嘉嘉，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吗？谈一谈，谈什么？谈两个人无言的结局，谈当年的消失和那一场荒唐的婚礼，为钱？为权？为利？无论是哪一样，都不是她想听想知道的。她怕那些沾着铜臭的借口把两人美好的过去变成一场笑话，这么多年，她好不容易接受了在半路溺死的爱情，就让那个原因继续留白吧，好过她少了王子的童话里染上更晦暗的色彩。
　　两个人各怀心思，都在思忖着如何开口。严纪勋心里百转千回，不知该从何说起，灯光在齐百嘉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他看到她紧抿的嘴唇却看不清她的表情，他的心里突然有些慌有些急躁。
　　“嘉嘉，我当年是遇到了一些事情，我想解释给你听，我们好好谈一谈。”
　　“严纪勋”，齐百嘉缓缓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他，她的眼神里有压抑的热烈和不舍，诉说着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像一口井在暴风雨前翻卷着不安定的情绪，却在一切即将满溢之时，又缓缓地归于平静。那种欲诉不诉的隐忍挣扎的严纪勋心里疼了起来，他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堵得他即将窒息。严纪勋猛的抬手抓住齐百嘉的胳膊，刚买的苹果和梨子哗啦啦滚了一地。
　　“严纪勋，我只问你，结婚是不是你自愿的。”
　　严纪勋将齐百嘉牢牢地困在怀里，可像困兽的那个人居然是他自己。他没想到她问的会是这一句，而他的解释也不应该与这一句有关。“嘉嘉，我是真的遇到了一些事，你听我解释。”
　　使劲挣脱面前强劲但颤抖着的手，齐百嘉的手指深深的抠进严纪勋的手臂，看着他慌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结婚是不是你自愿的。”
　　月亮被云层完全遮挡起来，路边的灯光越发黯淡，巷子里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从兵荒马乱到万籁俱寂，身体上温暖的气息也渐渐冷却下来，冷的齐百嘉忍不住发抖。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严纪勋的声音从黑暗里传过来，“是。”
　　明明就在眼前，却像是天边那样遥远。
　　齐百嘉缓缓放开了手，身体像脱力似的微微晃了一下，她侧过脸自嘲的笑了笑，“这回是彻底死心了。”向后退一步，慢慢的靠在了墙上，齐百嘉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严纪勋，为了你，我给了自己太多的借口，再无力再可笑我也逼自己相信了。”
　　“严纪勋，这些年我养成了许多习惯，忽略结局去怀念，然后把秘密放在心里，现在我还有一点点痛，但从今天开始不会了。”
　　“严纪勋，我已经没有期待了，也许你只是欠我一句对不起，但现在，已经对我没有意义了。”
　　“东西丢了许多年再找到也不见得有用了，更何况人呢？”
　　“严纪勋，再见了，我们——就这样好了。”
　　没有月亮的夜晚真的很寂寞，严纪勋从来没觉得Z市的秋天这么冷，冷的人撕心裂肺。而齐百嘉消失在巷子深处，没有回头看一眼灯下连手指都在颤抖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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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着吧，把人、景、物融合在一起写真是不容易阿，看看我写的那些，越看越挫，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