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不想再当咸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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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兰叶的房间里发出一阵筷子落地的啪嗒声，紧接着就是小声的抽泣声。
君璃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般景象。
兰叶肿的跟十根小胡萝卜的手正在努力地去捡掉在地上的筷子，双眼各含着一泡眼泪，随时准备大雨倾盆。
“公主殿下......”孩子委屈道。
她快饿死了。
君璃又好气又好笑，捉过孩子的一双小手便给她疗伤。
“可长记性了？”君璃轻声道。
“嗯。”兰叶重重点头道，鼻涕眼泪齐飞。
可是伤还没疗完，兰叶便将手用力抽走了。
“你躲什么？”君璃皱眉道。
孩子也皱眉：“您受伤了！”
君璃此刻虽然穿戴整齐，可是面容依旧是遮不住的虚弱，这样还要替自己疗伤，兰叶觉得自己实在是无福消受这大恩大德。
“还轮不到你操心。”君璃继续牵过孩子的手道。
随着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熨帖覆盖于兰叶手上，兰叶因为受罚而红肿的手终于恢复了原样。
“谢谢公主殿下。”兰叶欣喜地伸了伸自己的手，对着君璃笑道。
而下一秒一条红绳手链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是娘亲留给我的手链！公主殿下，原来你没扔啊！”兰叶看到自己的手链好端端地重新回到自己手里，高兴地简直快要蹦起来。
“仔细看看。”君璃见她如鸟雀般喜悦，无奈地笑了笑，在一旁坐下。
“没什么变化啊......”兰叶琢磨道：“感觉没以前那种让人闻着难受的气味了。”
“不错，这种法器，虽然本意是用以驱邪祟的，但是如若使用者法力不够，那么反倒会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君璃解释道。
兰叶受了恩赏，瞬间变得比以往殷勤百倍，连忙爬上凳子给君璃倒了杯温热的茶。
“公主殿下，请品茶。”兰叶谄媚笑道。
君璃看她的这副模样，像是嫌恶一般皱了皱眉，却接过茶饮了起来。
“对了公主殿下，我们是怎么回来的啊？”兰叶终于把她在肚子憋了一天的问题问了出来。
君璃受了重伤，恢复尚且需要时间，而自己则是全程昏死过去，对外界事物变化一概不知。可是今天她问祈云殿内的仙娥才发现，君璃几乎是刚刚苏醒便回到了天庭。
她真是太佩服君璃了，在灵力几近殆尽之时还能有腾云驾雾的力气。
“祈云殿内养了那么多人并不是摆设，神女仙君下凡游历都会按时给天庭传讯，传讯间隔时间一长，天宫之人自然会知道有险情发生。”
闻言兰叶思索了一会，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君璃又不是自己这种在天庭无依无靠的人，天庭新一辈中除了君诚之外最尊贵的神仙，她的安危自然是被数不尽的人惦念着。
兰叶的眼神暗了暗，不再说话。
她突然有些思念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们被罚下人间已经许多年了，可是她却连近况都完全不知，更不知能够向谁打探消息。
依着她现在的身份，想来不论问谁都是会被驱逐吧。
她太弱小了，弱小到可悲。
在君璃危在旦夕的时候，甚至还要分出大半的精力来保护自己。连原本作为保护自己的法器而存在的手链，也因为自己灵力太低而招惹邪祟……
君璃看着原本还高高兴兴的孩子突然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闷闷不乐，有些玩味地点了点手中的琉璃茶杯。
“公主殿下！我也想学武！”
兰叶突然激动道。
她这一激动，不小心没站稳，头顶到了桌角，顿时捂着头诶呦诶呦叫了起来。
她一顶，桌面的琉璃盏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幸好没碎。
君璃无奈地扶正了琉璃盏的盖子，道：“倒也不用在我面前以死明志。”
“公主殿下，我是认真的！我要学武，我要保护你！”兰叶攥紧了小拳头，铿锵有力道。
君璃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咳了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要保护自己，还是这么一个没桌子高的小丫头。
“你再说一遍，你要干甚？”君璃挑眉，认真问道。
“我，我要学武，我要......我不想再当公主殿下的累赘了。”
兰叶突然回忆起君璃好像是这九重天上剑法一等一的存在，在一千岁那年就已经自创了开山之作的凌霄剑法，天庭之人都津津乐道许多征战四方的武神都比不上还未成年的公主殿下。
于是她便改了自己的说法，语气也心虚了许多。
“武学不比琴棋书画，可当兴趣培养，趣味浓时便废寝忘食，趣味索然便抛诸脑后。只要你学了便终生不可懈怠，一日松则松千日，反倒害了自己的性命。”
君璃收起玩笑语气，严肃道。
可没想到兰叶并不退缩，依旧回答道：“是，公主殿下。”
“明天再答复我。”君璃放了茶杯，起身离开道。
兰叶望着君璃离开的背影，眼眸中却更加坚定。
第二天兰叶起了个大早，端端正正跪坐在祈云殿正殿前。
羽嬷嬷向来是祈云殿内起得最早的人，看到兰叶早早就等着侍候，还以为是孩子睡迷糊了，看错了时辰来早了。
“灵兰，你回去继续睡吧，这傻孩子，来这么早作甚？”羽嬷嬷对兰叶笑着挥手示意她回去道。
自从兰叶从青灵山跟着君璃回到祈云殿后，羽嬷嬷便待兰叶亲切了起来，好似对待自家小辈般。
“嬷嬷，我有事相求公主殿下。”兰叶摇了摇头，一双黑黑的眼眸坚定地看着君璃的寝殿大门，轻声道。
“公主殿下还未起呢，要不你先告诉我，我必定一字不落地转交公主殿下。”
羽嬷嬷看着兰叶倔强的模样，真是好气又好笑，这样一个小活宝，公主殿下这样严肃的小大人倒是能容忍得了。
兰叶却闭了嘴巴，摇了摇头，一步也未挪。
这孩子。
羽嬷嬷笑着摇了摇头，便任由她继续跪在这里了。
可是下一秒，正殿的大门便开了。
君璃穿戴整齐，一身朱红色骑射服，头发扎成马尾高高竖起，神采奕奕。
晨曦的微光斜斜打在她的身上，凌厉的眉眼被阳光勾勒出一个清隽的轮廓，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眼尾是淡淡的红色，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被朱红色的衣服衬得更加明艳。
兰叶第一次看到君璃穿除了白色以外的颜色，竟是有些呆愣住了，也忘记了自己打了一晚上腹稿的自荐语。
“公主殿下，您这是要去校场吗？”羽嬷嬷看着君璃这副模样，有些疑惑。
君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着羽嬷嬷点了点头。
“系上襻膊，跟我走。”君璃递给兰叶一根青色襻膊道。
兰叶一边接过一边跟着君璃往外走。
她试着给自己系，却发现长出一截来，只能又多打了两个结缩短了点长度。
这襻膊上面有着银色的百合花朵刺绣，很是精致，比起宫娥用的襻膊质感上乘太多。
想来，这应该是君璃的襻膊。
“公主殿下，这么早，您是要带我去哪？”兰叶人小腿短，君璃的步伐并不慢，因此只能小跑着跟在后面。
“这么早，你跪在我寝宫大门口作何？”君璃并不回答，而是反手抛出了一个问题。
兰叶乖乖闭上了嘴巴。
到达校场时，天已经微微光亮。
高高的围墙内正传来整齐划一的训练声。
有些队伍则是在休息，看到君璃到来，都在向她颔首示意。
“公主殿下？您今天来这么早？”屋檐下走过来一个一身玄衣的高个男人，声音浑厚，身板壮实，爽朗笑道。
“公主殿下，可有什么指示？”一旁的蓝衣男子上前行礼问道。他的气质相对儒雅，并不像武将，可是右脸上却有一狰狞的刀疤，从太阳穴横贯至下巴，被刘海半挡着。
“无事，来这转转。”君璃轻松道。
兰叶看着此刻的君璃，忽然感觉到她很陌生。这样爽朗畅快的君璃，并不像祈云殿内那个不苟言笑的长公主殿下，更像是个随和的将领。
“这孩子是？”玄衣男子将躲在君璃身后的兰叶一把领着衣领提起，打量道：“这样小的女娇娃，养在宫内便罢了，带她来这儿作甚。”
兰叶就这样被人一把提起来，觉得失了面子，颇不满意地蹬着小腿想要挣脱，却依旧被人牢牢提溜在半空。
“仲贤，你可别忘了，公主殿下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可比她还小，让我想想，怕是还没满六百岁呢。”蓝衣男子托着下巴思索道。
“满了，刚过的生日，第二天来的。”君璃简短道。
两男子：“......”
两人沉默了片刻，纪仲贤又笑着打着哈哈道：“安怀啊，一晃都这么多年了，我还记得当年公主殿下一进校场的门就高声问谁是这里武艺最高的人，就要拜谁的师。”
“你这个不长眼的，当年也是将公主殿下这样一把提溜起来就想要扔出校场，后面看到天帝陛下驾到才作罢。”谢安怀调侃道。
纪仲贤回忆起来当年的窘迫了，于是便有些心虚地将兰叶放下，小声问道：“这位小娃娃不会又是什么大人物的孩子吧，我说公主殿下，你下次再带人来可得提前跟我们打个招呼。”
君璃目送兰叶快速躲到自己身后，未做回答。
看着君璃不再与他们玩笑，两人也收起了不正经，两人交换眼神后便又继续练兵去了。
“矛斧枪箭、刀鞭弩弓。这里只要你能够看到的，都可以学。”君璃环视校场全周，对着兰叶道。
“我都可以为你找到最好的师父。”君璃眉眼微微带笑，意气风发。
神兵们的呼和声远远地从训练场上传来，利箭中靶声、众人欢呼声，不绝于耳，好是热闹。
兰叶心里也连带着激动了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跟我来。”君璃继续道，带着兰叶往校场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周身氛围越是冷清，还没等走到屋子里，就听到一阵阵惨叫声，凄厉至极，好似凌迟之刑。
兰叶在门槛处停下了脚步，有些不解地抬头看着君璃。
难道君璃走错路了？
“跟我进来。”君璃沉声道。
兰叶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却险些撞到一行人，两人抬着担架，担架上躺着的人身上严严实实盖着白布，抬了出去。
这里是，伤兵所？
“这人是校场第二百二十队的常胜神兵，出征前的上百场训练场场皆胜。却在瀛洲大战妖兽后，重伤，右胳膊及右腿皆遗失，但所幸，还保住一条命。”君璃娓娓道来。
兰叶见他伤得如此之重，因为剧痛，一张染血的脸扭曲得看不出他原本的样子，可是完好的左手却依旧死死握着自己的弓。
血污的脸，可怖的断口，青筋暴起的手臂和指节苍白的手。
她不由得被这场景狠狠震撼到了。
“此人在每场训练上都没有好的名次，但也还算过得去，所以他没有去前线作战，而是留守在军营后备，却因为敌人偷袭，身中剧毒，伤口已经溃烂一周，却依旧没找到疗愈之法。”
君璃走到另一个伤兵前道。
兰叶看着医官掀起被单的一角，将他破溃流脓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四周顿时弥漫着一股死人腐臭的味道，激得周围的人一阵作呕。
兰叶死死忍住了自己翻腾的胃海，看向伤兵们的眼神情绪交错复杂。
有恐惧，有怜悯，但是，更多的是无奈。
她从出生便锦绣堆砌，就算在八百岁这年家道中落，也只是吃不饱穿不暖，她从不知道，原来在人人都艳羡的极乐之地，居然也会有这般炼狱惨像。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怀疑自己人生这几百年是不是全是虚无。
她不知道为什么君璃会带着自己来到这里，难道自己只是想练出一身保护自己的本领，君璃却要告诉她战争的残酷，假定她未来的结局非死即伤吗？
回祈云殿的路上，君璃在一处仙池前停下来了。
“公主殿下？”兰叶上前试探道。
“你有很多想说的，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尽抒心中所想。”君璃在玉兰花树下的石凳处坐下，对兰叶缓缓道。
她不疾不徐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端杯，敛袖，斟茶，都端庄优雅至极。适时，仙池中蒸腾氤氲出粉色的雾气，君璃置身其中，美若画中仙。
离开校场后的她仿佛又成为了天庭之中尊贵的嫡长公主，一举一动均堪称名媛贵眷典范。
兰叶有些有些不适应，更有些敬佩君璃，如何做到两种身份切换得如此自然。
四周很静，兰叶甚至可以听清玉兰花从枝头跌落的声音，巨大的花瓣啪嗒一声落在草地上。
“我知道，你一定疑惑我为何带你看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伤兵们，毕竟你练武的本意只是为了自卫是吗？”
兰叶惊觉自己的心思居然全被君璃看穿，有些讪讪，轻轻点了点头。
“人人都探求中庸之道，可是这世界上却多得是过犹不及之人，你如果要学武，那便要学到世间最佳，不然你的下场不会比他们好多少，甚至更加。”
“如果你决定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君璃看着兰叶定定道。
兰叶突然想到了那个没了右手，左手却依旧死死握住自己的弓的士兵，想起了他因用力握紧弓箭而僵直的手
她便对君璃跪下，笑道：“奴愿意的，公主殿下。如果有一天奴被砍去右手，奴若存活，必以左手砍下那妖兽的头。”
兰叶微笑着，任谁也不会想到她顶着一张如此乖巧可爱的小脸，却说出让人不寒而栗的话来。
君璃看着兰叶沉默了半刻，突然笑出了声。
她对兰叶道：“好，记住你今天的选择。”
“说吧，你想学什么？”
“长枪。”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不想再当咸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