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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渣公主事迹·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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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在宫人口中一直是位顶好的公主——如果我能在六岁前夭折的话。
可六岁的我深受皇姐之死的余震,当即决定保命要紧。
为了母亲的意愿,也为了我心心念念的君璃,我决定亲自弄臭自己的名声,断了和亲的这条路。
建安国的小王子,时年十岁,正带领使臣来到昭云国洽谈和唯一嫡公主叶澜的和亲事宜。
其实建安国和昭云国从祖上起关系就不好,两国百姓生活在边界的骂战常年不休,甚至连宫阙城墙都要拿出来一较高低。
皇室之间就更是明晃晃的恶交了,逢年过节都要写一些诗句,安排民间艺人编排两个讽刺戏目来嘲讽一下对方为敬。
我虽然不知道两国恶交源于何事,但是我却从直觉上肯定这苏挚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我,则在众人猝不及防的目光下,如同一头健硕的小猪一般冲向了刚刚下船的王子苏挚。
那时那个金光闪闪的小王子躲闪不及,当场从甲板啪叽一下摔了下来,扑通一声淹进了渡口旁的荷花池中,猝不及防地摔了个狗啃泥。
一时之间,惊呼声,护驾声,跳水声不绝于耳,而我则在众人的怒视和惊惶失措中开怀笑了。
于是在昭云国皇帝和皇后延绵不绝的道歉声中,建安王室全员脚都还没正式踏到昭云国的土地上便班师回朝了。
事后我本以为会挨父皇的一顿骂,可是他却忍俊不禁地表扬我做得好,他早就看虚伪狡诈的建安皇室不爽了。
看到昭云国如此做派,自然再也没有其他国家敢再提与昭云国唯一的嫡公主和亲一事了。
如果说事后昭云国有谁不悦,那唯一可能就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宠妃所生的女儿——与我年纪相仿的十五公主叶涟。
她亲眼所见我的对建安皇子的所作所为,当即气得半死,在我回朝华殿的路上把我拦了下来。
“我们小妹还真是心高气傲,建安国比之昭云国实力何止强大数倍,哪里委屈你了?你拒绝和亲就算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建安皇室的面子,到时候建安国发怒,你别连累我们去死。”
我看着她一身黄色衣衫,头戴粉色牡丹,穿得跟株迎春花一般靓丽,在这里插着腰张牙舞爪地慷他人之慨,竟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你是觉得我说的话十分可笑吗?”她皱着眉,怒视着我,逼问着我的回答。
“姐姐若是觉得他好,姐姐去应了便是。可是人家只要求娶昭云国的嫡公主,要不皇姐现在自杀,投胎快的话没准能赶上当新皇后的嫡长女。”
我摆摆手,无所谓道。
她顿时间气得一张脸通红,我知道她平素最恨自己不是皇后所生,衣食住行皆不如我,姐妹茶话时总是拿着言语来酸我,如今戳到痛处,自然跳脚。
她气到口不择言,骂道:“我再不济,也是父母健在,而你呢,你的亲娘早已经死了多少年了,棺木深埋冰冷的地底,尸骨早已经被蚂蚁啃食殆尽,你还是先心疼心疼自己吧。”
她说完后便像是怕我报复一般提着裙子狂奔跑了。
“公主殿下,我去给你拿枪吧。”月玄刚刚目睹了一切,怒道。
“算了,先回去吧。”我失魂落魄道。
我光知道自己会踩别人的痛脚,却忽略了自己的软肋也是如此明显。
母后去世多年,宫人都避讳不谈,第一次被人当着面拿着母后的死来羞辱我。
我以为这些年我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可是我一回宫殿还是忍不住哭了一回,从杂物间里扯出一根麻绳就要在院子里的梧桐树那上吊,想着大不了一死百了,跟着母后和皇姐走了算了。
可气人的是,月玄竟然以为我那是在打秋千玩闹,更气人的是我在树下死命往上投绳子,他竟在屋檐下捧着脸夸道:公主殿下真是长大了,知道自食其力不依靠别人了。
我被月玄气的险些吐血,绳子好不容易被我扔了上去,刚打了个结,却不知如何缠着了我的青至,在梧桐树下让我连摔两跤。
围观的宫人没有一个上前帮忙就算了,反而一个个都在憋笑。
气得我最后扔了绳子,狠狠给了在一旁笑得快背过气的月玄一拳。
但是,显然,我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我一直以来就是一个很记仇的人,我打算给我这个好皇姐一点教训。
当晚,我和月玄一齐翻进了叶涟的菡萏殿,用一壶壶滚烫的开水将她娇养的名贵花材一夜间都灭了个干净,甚至连墙角的一丛杂草都没有放过。
事后叶涟虽然怀疑是我干的,但是苦于没有证据,于是只能束手无策,与此同时我欺压手足姐妹的事迹便声名远播。
这事我得感谢她。
自此,我什么荒唐来什么,之后我广开百家金鳞池,也就是昭云国著名的酒池肉林,赌博圣地。
并且给君璃修建的祈云宫殿,都选址在金鳞池旁边的风水宝地。
这可不是我的心血来潮,而是当年父皇名义上因为害苏挚落水一事惩罚我,其实是对外宣传公主已经出家,来拒绝各国的和亲使臣,把六岁的我送到离皇宫不远的皇家道观带发修行。
那段时间名副其实是我短暂人生中过得最惨的一段时光。
我天天都泡在檀香烟气里,不是抄经就是念经,天天吃白菜杆子,萝卜缨子,番薯叶子,简直比兔子吃得还素。
不过我看月玄倒是吃得挺乐在其中的,果然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某天晚上,做梦都在敲木鱼的我突然间顿悟了,木鱼敲一下,功德就加一,贡品多一分,修行就加一。
父皇曾经很郑重地对她道,爱一个人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父皇爱我,所以他会给我花不完的金银,数不尽的地产,还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
而我爱君璃,可以给君璃花很多很多钱,给君璃供奉很多很多功德。
我想对君璃示好,还想让她知道,那么给她修很多很多宫观不就行了。
于是我从十岁时从皇家道观正式搬出来后,便开始着手为君璃修建宫观。
至于我的金鳞池,则是源于我九岁时昭云国北方遇到的一场蝗灾。
那场蝗灾过后,商人大肆屯粮,米价飞涨近百倍,北方百姓就算掏空了家底,也买不回足够一家人支撑到第二年秋天的口粮。
朝廷派了不少人前去北方赈灾,可是仍然有不少灾民举家逃到京城寻求一条活路。我回想了想,他们好像带了很多锋利的兵器,却没有一个运送赈灾粮的军队。
面对这些百姓,朝廷皆熟视无睹,而我看到他们一个个在道观门前跪着向自己乞求一个容身之所的时候,终于对父皇开了口。
我要求父皇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父皇很是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第二天一口大锅和十袋陈米便送入了皇家道观。
表明他不是不支持我,而是就算是国库也实在是没余粮了。
当然这个“没余粮了”是指没有给百姓的余粮了,皇室有专门的皇田皇庄,就算天灾连降三年,也足够支撑下来。
当时的我无法理解,为什么皇室所有人都可以绫罗加身一掷千金,父皇每次打赏谁都是白银百两起步,国库里面有无数金银财宝,但是连赈灾的几袋米都发不出来。
拿着那十袋米,我和道观的姑子连夜开设了粥点,月玄熬粥,我发放,一天不到,十袋陈米所熬成的粥就已经尽数发放完毕。
正在我担忧明天该怎么办之时,却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伙富商,都一个个递投名状,己不求留下一个好名声,只求能为公主殿下,为天家解忧。
并且附带一句如果公主需要购米,自家商行一定给价最低。
我心领神会,立即让月玄取来纸墨,将捐赠者的名字都一个个记下,并且大肆褒扬他们的善举,着重强调一定会让他们的名字在史书上流芳百世。
一袋袋米,堆了快有半院子,这是那些灾民活下去的希望。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
我对月玄说,我想做一件事,一件大事,就是需要多一点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