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不过一年》云晓颜

1、朋友不过一年

　　那天，和思迅谈起初恋。
　　我笑着拒绝，但他的态度却异常的坚定，套用他的理论解释：不知道自己女友的初恋是很丢脸的。虽然我觉得这话实在没道理，可仍旧无法抵抗他的软硬兼施，所以，我只好举手投降。

　　初恋啊，真的是很遥远的事了呢。

　　现在是五月初的春天，一年之中阳光最温柔的时候，这使我想起了那年自己的高三生活，也是这般温柔的阳光洒在我的身上，靠窗的地理位置很好，外面的草木碧绿得很有生气，耳边还有学弟学妹的嬉戏声，可惜这一切我无心欣赏，昨晚熬夜背的英语语法现在一条也记不住了，我懒懒的趴在课桌上，对这次的考试彻底失去信心。
　　“哎，地上。”
　　我应声在地上寻找，看见了一团纸，我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救命稻草。
　　结果么，当然是顺利过关啦。

　　“我说，这和你的初恋有什么关系啊？”思迅不耐烦的打断了我，而我正沉浸在美好的初中生活中，无法自拔，甚至没有听见他说的这句话。

　　在考试中帮助我的，就是那个我喜欢的——让我第一次喜欢上的男生，名叫尹萧，是我的新同桌，长得一般，成绩却属于我望尘莫及的那种，他笑起来的那种感觉，该怎么去形容呢？有点桀骜不驯，但其实又蕴藏着深深的温柔，总而言之，尹萧是个典型的好男人。自从初三我们分在了一个提高班（8）班，我就……喜欢，啊、嗯、就是这样。

　　“等等，什么叫啊、嗯、就是这样？我怎么觉得你夸他一次比夸我十次还多啊。”我明白，思迅开始吃醋了，这正是我的目的，哈哈。
　　“事实证明，他比你优秀，很多，很多很多。唐思迅，你明白么，肯做你的女朋友那是本小姐看得起你。”
　　“你——”

　　可我明白，他只是我的同学同桌，最多也只是朋友罢了。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是那种关系。
　　高三的时候，对于爱情的懵懂与向往，让周围的男生女生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于是就出现了“恋人群候症”，年轻的我们将感情托付给了彼此，或许这样有些草率，但这却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我们赶考的心理压力。所以，恋人大军如雨后的春笋般蓬勃发展起来。
　　幸而我只是受到了波及，并未奋斗在主战场之上。
　　那个时候，他也是有喜欢的女生的吧。我七绕八弯、小心翼翼的从以前班级的好友白薇薇的小学同学口中得知，尹萧从高一就开始暗恋一个叫李季的女生，她是现任提高班（9）班的班长，长得清秀而美丽，谈吐优雅又不乏内涵，简直是当时我们全校女生的典范，所有男生的梦中情人。当时，尹萧暗暗得喜欢得很辛苦，因为喜欢李季的男生实在太多太多，纵然自己成绩优异，却因为先天不足而以败北告终。如果说尹萧是我当时的偶像，那么李季就是我心中的完美淑女了。在了解他的初恋的失败后，我一直时有时无的嘲笑他，其实只是为了让他忘记，忘记他的失败，更重要的是忘记他的初恋——的人。
　　仔细想来，一个小女生的嫉妒实在可怕。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高三的课间，我们女生一大群一大群的一起聊八卦。其实，我真的是个很不会聊八卦的人，听着她们说某某家里很有钱，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我只是诧异地瞧那个人望去，还是摇摇头的无法理解。但无疑，这种课间的聚会包容了大量的信息，其中定包括尹萧。
　　我又从八卦会上得知，他已经转移目标，因为这确实是一场无止尽的追逐，即使自己死心塌地的跟了两年年，也只得到了身心的疲惫，所以，他接受了另一个女生的告白。
　　我得知此事的时候，他们都可以为彼此而死了，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校园的模范恋人。我知道，那个朱晴也喜欢尹萧了很久，大概真的是爱一个人太累了吧，尹萧，偶尔被一个人爱也不失为是一件坏事啊。
　　但这场惊天动地的恋情也只不过维持了一个学期，最终，在那个寒冷的隆冬，他们分手，因为朱晴说：原来爱一个人是这么累的一件事么？那我情愿像以前一样只在远远的地方喜欢你。后来，这句话被传为单身女生的经典台词，她们说不是自己不喜欢谁，而是爱一个人比在一夜之间背出《出师表》还难，她们还说，恋爱难，难于上青天。

　　“思迅，你说究竟是恋爱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更改了恋爱？”
　　思迅没有回答我的话，在身边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半饷，他异常严肃地问我：“那个叫尹萧的，现在在哪里？”听不出什么语气。
　　“不知道啊。你问这么干什么？”
　　“我觉得，他是个很大的威胁”。
　　听罢我就笑了，思迅用很迷惘的眼神看着我，其实，并不是这句话有多么好笑啦，只是这么一句很真心的话，从一贯笑嘻嘻的思迅嘴里说出来就达到了意想不到的喜剧效果。
　　“思迅，你不用吃醋的啦，因为如果我想得没错，他现在绝不是你的对手”。

　　其实，我们的恋爱有时也是很残忍的。
　　这句话，出现在高三毕业后，某次我们的同学会上薇薇说的，她突然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群都安静下来了，齐齐地看向薇薇，眼神复杂。
　　“我们每个人心中都很明白，不是吗？”薇薇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关于尹萧的车祸”。
　　寂静，除了寂静，还是寂静。每个人都坐在公园的角落里沉默，耳边有鸟啼，有虫鸣，独独没有任何人声。
　　“是的，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作为那个时候的完美淑女，李季也被请到了场，她第一个对薇薇作出了回应。“事实上，大人们都不约而同的每天提醒着我们社会的险恶，让我们小心坏人，谨防欺骗上当，但他们不知道，学校的生活也是如此，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就扮演了那些……‘坏人’”。
　　“好像很复杂的样子。”人群中，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
　　“这并不复杂”。李季莞尔一笑，转眼两年不见，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的甜美，不知道在那个重点大学里有没有男生向她告白，会不会也像尹萧那样被残忍的拒绝。“其实，当初的我，也很喜欢尹萧，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当他和朱晴谈恋爱的时候，我还偷偷的哭过，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
　　此言一出，惊起四座。
　　李季的话像是在说，我就是那个坏人，我欺骗了所有的人。
　　原来，尹萧这么受欢迎啊，我感叹着，看来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之后，我们又老生常谈的说了很多很多，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我还能回想起当时李季的表情，是忧伤的。

　　“不要说这个了，那个尹萧呢，后来怎么样了？”思迅他只关心着那个根本不存在的情敌，并没有注意到我内心的细微变化。我微笑着摇摇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身上，继续说下去。

　　和朱晴分手之后，尹萧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同学们或许没有感觉到，因为那时已临近高考，但那些讨厌的变化的的确确在尹萧的身上发生着，比如，他不会再打球，不会再微笑，也不会帮我考试作弊……
　　那天，我又偷偷从他的书包中拿出Walkman，复杂的黑色电线缠绕手指，打开，磁带转动，有Shirley迷茫的声线，换面，他的话尖锐刺痛耳膜：
　　你在听吗？我知道，肯定是你，那么请你听好——我喜欢你……
　　眼泪就这么自然地流下来，因为我知道的，他所说的“我”，其实并不是……

　　过了两三天，尹萧就出了车祸，大难不死，但被锯了双腿，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因为我不敢再无面对他，因为我知道了他心中最深最深的秘密。
　　听说，他后来变得很消沉，下半辈子也就只有在轮椅上度过了。关于他的事，一时间传遍了整个学校，也涌现出了很多不同的版本。说着尹萧，这个其实再平凡不过的男生，究竟爱着谁。

　　“那么，你说的那个秘密，尹萧究竟爱着谁呢？”我的故事到了结尾，思迅也提出了最后的疑问。
　　“我”。一个异常平静的回答。
　　“你——？”
　　“没错，是我。因为只有我会偷偷地去听他的walkman，想想我真的很笨，他自己都有说过，喜欢李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他接受了朱晴，一来是为了使暗恋李季的谣言不攻自破，二来也是为了自己的逃避。
　　“我从未对他说过，自己喜欢他，而他亦没有。我们很不巧的在那里相遇，最终却只是擦肩而过，我记得那时自己说过，如果没有八成的把握肯定他喜欢你，那么就不要说你喜欢他，因为我觉得喜欢是一个人的事。那时，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我对上帝说，给我一个机会证明他喜欢我，可惜，这个机会再也没有出现。
　　“更何况，喜欢是可以被改变的。我之所以说他现在绝不是你的对手，是因为我现在爱的人，——是你。是爱哦，相爱可是两个人的事”。
　　思迅什么话也没有说，突然就抱住了我，而且越抱越紧。我的眼泪也就这么轻易地流下来。

　　仔细一想，我和尹萧算什么呢？听薇薇说，现在李季和他过得很好啊。
　　而我们，我们也只不过是同桌一年，朋友一年。

　　在那段录音带的最后，他说着心中最深最深的秘密：
　　云晴，可我只能默默地喜欢你，因为——我们朋友不过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