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锦然》天际弥望

5、第五章 冲突

　　“锦然？”周见阖上门，转过身看向陈锦然，问道：“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陈锦然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瞥了眼周见湿润的头发，找话题：“你去洗澡了？”
　　“嗯。”
　　“毫城这边天气挺阴间的，尤其是换季，昼夜温差挺大的。你刚洗完澡别穿着短袖转悠，容易感冒。”
　　周见红着脸，低头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谢谢锦然。”
　　说罢，周见就要躺上床，陈锦然连忙伸手拽住他，面露惊讶：“你不擦头发吗？”
　　周见愣了一下：“我……不用……”
　　陈锦然用了点劲把他拉近，接过他手上的毛巾，把他摁在椅子上，“我帮你。”
　　周见没有反抗，很乖巧，就跟陈锦然触碰到的发丝一样细软，直到陈锦然掠起周见耳旁的头发时才发现他的耳朵已经通体红润。
　　陈锦然也不知道刚才那一秒怎么想的。
　　可能是周见呼唤他名字时的鬼迷心窍；也可能是少年红着脸乖乖听话的迷弟样让他有了一瞬间想照顾他的想法。
　　只是心里想做，于是就做了。
　　擦了一会儿，陈锦然忽然感觉到周见在发抖，他抬手摸上周见的肩膀，他有一瞬间的僵硬，通过肢体接触很好的传达到了陈锦然的脑海中。
　　“很冷吗？你们校服还没发，先穿我的外套？”
　　周见低着声“嗯”了一声，声音还有点发颤。
　　看来冻得不轻。
　　陈锦然没忍住笑了一声，从床铺上捞过自己的校服外套给周见披上。
　　陈锦然没擦多久，只是擦到让头发不再滴水而已，他停了动作，顺手拨了拨周见的头发，嘴上打趣着：“你比我家小白乖多了。”
　　周见侧过头问：“小白是谁？”
　　“我妈养的一条猫。”陈锦然顿了顿又说，“没有说你像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你挺乖的。”
　　周见：“嗯，谢谢锦然。”
　　陈锦然摆了摆手：“没事，反正我也没事干。”
　　周见勾了勾嘴角：“不写作业吗？”
　　陈锦然表情一僵：“没事，明天补。”
　　周见抬头看他：“我帮锦然写吧。”
　　陈锦然笑了：“我高二你高一，你能帮我写什么？”
　　周见抿嘴：“可以的。”
　　陈锦然挑了挑眉：“这么厉害？”
　　陈锦然想了想，周见这么说可能是因为自己刚帮他擦了头发所以想报答自己。
　　啊，真是小天使啊。
　　“那你等会有空帮我抄一下英语吧，只有选择题，挺好抄的。”
　　周见：“是有答案吗？”
　　陈锦然轻笑：“怎么可能？抄裴津的……哦你可能还不知道裴津是谁，他也是我们宿舍的，跟我一个班。成绩特别好，蝉联我们年级第一。”
　　周见点了点头：“裴学长真优秀呢。”
　　周见说着，转过身伸手接过陈锦然手中的毛巾然后眨着那双漂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陈锦然，轻声道：“可我也想帮锦然做点事。”
　　周见的眼睛是一双很好看的瑞凤眼，眼尾深邃、且有点上挑的趋势，从下向上的仰视角度凸显他的眼眸更加含情脉脉。
　　分明他的长相属于十分有攻击性、有戾气的，但这一刻，陈锦然只看见了他的柔和温情。
　　陈锦然差一点就要鬼迷心窍说：好好好，作业都给你写，数学物理全给你写。
　　“彭——”一声，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撞开，下一刻，顾云川拎着两个热水壶从门外进来，嘴上还大喊着：“迎接你们的王！”
　　陈锦然缓过神来，看向门外，周见闻声看向顾云川。
　　感受到两个人的火热目光后，顾云川生生停下了脚步，他看着眼前这温情和谐的一幕——
　　周见坐在椅子上一脸期冀的望着陈锦然，而陈锦然眼中迷离，手指不自觉的抬起好像要去抚摸周见的脸。
　　只是一瞬间、电光火石之间，顾云川就秒懂了两个人的行为动作。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晚自习刚向陈锦然提的建议，让他去掰弯周见，只是几个小时，陈锦然就行动起来了！！！！看样子，如果不是自己误事，说不定已经亲上了！！！！！！
　　顿时，顾云川就想到了自己该干嘛，拎着两瓶热水壶头也不回、转头就走，嘴上还说着：“打扰了，你们继续。”
　　但很遗憾，顾云川刚转了个身，就被裴津从外面又推了进来。
　　“老裴你干嘛？别打扰人家啊！”
　　裴津从顾云川身旁侧着身走进宿舍，看见宿舍两个人的动作时，眉头不禁一蹙：“你们在做什么？”
　　陈锦然急忙放下手：“帮学弟擦头发。”
　　周见不经意的蹙了蹙眉头，转眼间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这位就是裴学长了吧，你好。”
　　这个小动作没躲过裴津的眼神，他眉头蹙的更加紧。
　　“你哪位？”
　　陈锦然张了张嘴：“这是周见，咱们新舍友，隔壁班的学弟。”
　　周见适当的对裴津微笑了一下：“学长你好。”
　　裴津没回应他。
　　周见见状对陈锦然懊恼的说：“锦然，裴学长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陈锦然也哑住了，他想过周见跟顾云川的矛盾，唯独没想到过他跟裴津也能闹矛盾。
　　而现在一看，好像还是裴津单方面对周见不满。
　　顾云川也满头雾水，他伸手扯了扯裴津，低声问：“怎么了？虽然哥知道你心疼哥，但咱也不至于对个无辜人甩脸色对吧？”
　　裴津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陈锦然：“你离他远点。”
　　陈锦然还没来得及开口，周见就先笑了一声：“裴学长未免管的有点多？”
　　裴津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的回到自己的床铺，熟练的掏作业递给两人抄。
　　顾云川见此跟陈锦然眼神交流。
　　顾云川：咋回事？
　　陈锦然：我怎么知道？
　　周见拽了拽陈锦然的衣角，“锦然，你会远离我吗？”
　　陈锦然拍了拍周见的肩膀，“裴津他就是有点敏感，你别往心里去。”
　　陈锦然并没有正面回答。
　　裴津的家庭状况很复杂，六岁时，他的母亲生他弟的时候难产而死，母亲死后不过几个月他爹就把他后妈迎进了家，还带了一个小孩，仅小他两岁。
　　也许每一个豪门贵族都有这些腌臜事。
　　裴津从小在与继母的尔虞我诈中生存，见过不少心怀不轨的小人，所以他对人的第一印象尤为精准，他对陈锦然说让他远离周见一定不是空穴而来。
　　周见沉声应了一声，没再多说。
　　入夜。
　　裴津起了个夜，刚出厕所门就被一股大力摁在了走廊的墙壁上，那人携着阴冷的气息以一只有力的手臂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后颈不自觉起了一层冷汗，像是被毒蛇盯住的窒息感席卷了裴津的全身。
　　整个走廊昏暗不已，透着门窗外的月光，裴津艰难的看见了那个是谁。
　　周见。
　　裴津没忍住嗤笑了一声，“我见过你。”
　　“荆州周家的人。”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来毫城，离陈锦然远点。”
　　当裴津口中吐出“陈锦然”这三个字的时候，他脖颈上的力道徒然增强，以至于他的脸部都开始变得通红起来。
　　在月光下半隐半现的周见完全不像面对陈锦然那样温情脉脉，反而异常阴沉冷漠。
　　他凑近裴津，轻声道：“先管好你自己吧。”
　　裴津冷笑一声：“怎么？你还敢杀了我？”
　　周见动作一顿，紧接着手猛然用力收缩，声音低沉阴狠：“试试？”
　　裴津顿时感觉呼吸一滞，周见比他高了五、六公分，生生把他摁在墙上提了起来，窒息感让他控制不住手脚并用来挣脱。
　　呼吸抑制的感觉并不好受，裴津涨红的脸并没有让周见放松手劲，他眼底闪过一道暗光，内心的阴暗思想催促着他现在解决掉裴津。
　　这是他接近锦然的一大阻碍。
　　必须除掉。
　　必须……
　　“裴津？周见？”
　　空旷的走廊上突兀的响起一道轻声的呼唤。
　　是陈锦然。
　　他半夜做了噩梦，梦到周见跟顾云川打起来了，他上去想劝架，最后被许星娴跟裴津拉住了，一个说“为什么不给我周见的联系方式？”，另一个说着“明明让你离他远点，你为什么不听？”
　　场景太过惊悚，直接给陈锦然干醒了，他撑起身长呼了一口气，心里庆幸这只是场梦，然后一转眼就看见自己对面和隔壁的空床铺。
　　是裴津跟周见的。
　　两个人睡前还起了冲突。
　　冲突……
　　陈锦然福至心灵，本来迷迷蒙蒙的脑袋一下就灵醒了。
　　我嘞个——他俩不会气不过晚上约架了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
　　陈锦然急忙下了床，拎起自己床头放着的外套囫囵一套就出了宿舍，果不其然，刚到走廊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由于已是凌晨，他不好大声叫，只能用气音呼换一下，企图唤醒两人的良知。
　　等他走近后，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声响起，紧接着是一阵急促要命的咳嗽声，仿佛要将肺腑咳出来。
　　害怕出了什么事，陈锦然急忙跑过去，也不管那人是谁就扶起来，借着月光一看才发现是周见。
　　此时周见的左脸上多了一块看起来分外严重的青紫淤青，嘴角还溢出了一点血。
　　陈锦然大为震惊，语气中带了几分焦急：“你怎么了？谁打的你？”
　　周见还在剧烈的咳嗽，甚至咳出了几点血沫。
　　陈锦然吓得慌忙用袖子去抹掉周见嘴角的血。
　　“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周见却一把抓住陈锦然的手，摇了摇头：“别……不要。”
　　“为什么？”陈锦然扶着周见坐起身：“我送你去，你都流血了。”
　　周见态度却异常决绝，“不要，锦然。求你了，不要去医院，我不想……不想让我爸知道。”
　　陈锦然抿了抿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就像裴津的家庭、他的、周见的。
　　他不知道周见的家庭状况怎么样，但这一刻，周见看向他的眼神太过坚定，以至于他无法拒绝。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让他爸知道？
　　陈锦然在心里问道。
　　但当他低下头对上周见的眼神时，他不想问这些问题了。
　　“那我们去校医室，可以吗？”
　　周见沉声呼出一道气：“好……好的。”
　　“还能站起来吗？”
　　周见几乎气若游丝，陈锦然把他撑着站起来，两人跟值班的宿管打了声招呼去了校医室。
　　月光依旧映照着宿舍走廊。
　　那个地方经过一阵喧嚣后，只留下一小滩血迹、以及厕所门背后门缝里一双目眦欲裂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