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澜踏歌》杳杳相忘

19、是你

　　沈听澜想到这里，就有些许的皱眉了。
　　他心里想靖玄皇帝，当今陛下，说不让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但是这件事情明明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了，换做平常地方，大抵官府都会四处搜查，他却告知不让大张旗鼓，甚至是不让任何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是为何？
　　难不成靖玄帝早就知道了这种事情会发生，还是他对这件事情满不在乎。
　　虽然是他的臣民，他的百姓，他皇城下面的人，但是在他看来，这些人的人命并不重要，只是蝼蚁。
　　他皱着眉，看着面前的张校尉，本想发难，但是想想，人家也是按规矩办事，他也不好真的对人家说什么，只能跟着往前走。
　　那老头儿看着这边发生了些起吵闹的事情，噤若寒蝉，就那样躲在一旁，根本不敢吭声。
　　张校尉有点儿害怕。
　　他是真真的不敢跟文官吵架，文官吵起架来简直不把他们这些五官当人看的，舌战群儒，唾沫星子横飞，根本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把他们骂得狗血喷头，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脸红脖子租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他们又不好真的去打人家，文臣年纪大的多一些，那些老酸汝在那嘀嘀咕咕，他们总不可能上去给人一拳。
　　到时候把人家打好打坏都是他的过错。
　　况且陛下重文轻武，他们这些年轻力壮的人，这个时候把人家打坏了，到时候在陛下面前有理也说不清。
　　他只能憋着气，一声不敢出。
　　沈听澜带着人往前走，听着那老头说这话，他语气带着轻慢。
　　“老伯，这件事情大抵是多久之前发生的？能与我们说说吗？”
　　老头想了想，道:“大概是半个月之前了，我们一开始只以为那些人是出去玩儿，毕竟都是在附近玩儿不玩儿的，那也都是附近的人，他们去山上打猎，或者是采开东西的，也是我们这一行人，我们平日里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总不好跑去其他地方，况且还是一群女娃娃，女娃娃们总是待在家里的嘛，要求三从四的，而我们村子里的这些人也不好到处往外跑，村子里的那些女娃都是要嫁人的，我们只好待在这里，哪儿都不去，然而前两天，小翠儿她娘突然间跑到这来，说小翠不见了，小翠是个挺省心的一个姑娘的，不会胡乱跑，所以我也没想那么多，我就以为是小翠儿出外面溜达去了，也没想那么多呀。”
　　“可是我们等了两天，小翠根本没有回来的迹象，我们这下可是害怕了，知道一定是出了问题了，我们跑到官府去，官府那边却左顾而言，说不就是跑出去会情郎了，不然还能让人卖了不成？那时候我们也挺觉得难过的，毕竟是姑娘家家，怎么可能突然间跑出去，而且还是好几天不着家。”
　　老头叹气:“小翠她娘也疯了，小翠是一个听话的姑娘，她即使会跑出去玩儿，也不会这时候不回家，我就知道一定是出了问题了，官府那边儿没人理我们，只能上山找了，可是找了好几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们更害怕了，如果我们一开始还能见到小翠儿，那么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连带着一个影子都没有，小翠一定是丢了呀，我们只能跑到皇城去闹了，但是皇城那边也没人理我们，连门儿都进不去，我们这边儿上待了好几天，终于惊动了皇城中的老爷，然后我们有人带我们去大理寺报了案，大理寺接手了这件事情。”
　　他皱眉难过，又觉得自己多余:“我们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不把我们当人看，但是也不能这样做呀，我们一群平民老百姓，丢了孩子要怎么办？你们富裕人家还能找到孩子，可是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光靠着我们自己，怎么可能找得到？我们平民老百姓家里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平民老百姓家里的孩子就真的一点都得不到重视吗？哎，小翠她娘整天以泪洗面，哭哭啼啼的，这要是再找不到小翠儿，估计那女人都得上吊自杀了，官老爷，我知道你们可能觉得我们这些人小题大做，但是我们这些没钱的人家，好不容易生个孩子，将他们健康养大，丢了谁都会心疼的，官老爷家里可能不在乎那一星半点儿的孩子，那些孩子们反正以后都是要嫁人的，也不去在意，可是我们不行，我们这孩子就是我们的命根子，孩子是我们的命，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
　　沈听澜抿唇，想到了从前他母亲的样子，就觉得有些许的心酸。
　　他心里想，确实，普通人家的孩子根本得不到重视，哪怕他那时候已经待在长公主府里了，可是其他人还是视他为空气。
　　长公主府里的下人还是好，不敢真的拿他怎么样，但是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他们自知自己是罪臣沈年的儿子，所以对他恶语相向，总是说一些乱七八糟的。
　　长公主听见这话就会下意识的想要去教训，可是他们说的是真是假，那时候沈听澜没办法判断。
　　他只知道他的父亲不在了，所有人都要欺负他，他心里想，凭什么？当初他父亲在的时候也没有人敢这样做。
　　他父亲是征战沙场的战神，就算这些年一直被人猜忌，但是他一直做得很好，现在倒是这样对他的后人，要是他爹娘九泉之下听到这话，到底会有多难过。
　　连长公主都说他父亲是挺好的人，他母亲也是挺好的人，他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一定会过上好日子。
　　可到最后，他母亲将他托付给长公主的时候，他长公主却知道，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尽头了。
　　他慢慢往前走，刚才还在他跟前嘀嘀咕咕的声音消失不见。
　　从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也觉得有些许的无聊，他说道:“老伯，去那家里看一看，确定一下线索。”
　　众人都走了过去，张校尉一开始还有点忐忑，他心里想着，他不会打自己一拳吧，或者是让楚南萧打自己吧？
　　但是人家没有跟他生气，倒是根本不理人，就跟着那一群人走了。
　　他松了一口气，心里想，果然他的脾气算是好的，这要是换成大理寺卿，估计两拳给他头都得干没。
　　那老头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说句实话，他是真的招惹不起。
　　那老头上一次因为一点事情跟大理寺那边的人吵起来了，那老头儿舌战群如不说，居然跟人家动手啊。
　　他根本不敢碰那老头儿，那老头儿颤颤颤巍巍的，都已经五六十岁，马上就要告老还乡了，这要是出了事情，他可不知道该怎么跟当今陛下交代。
　　所以他一直强忍着。
　　那老头儿打在他身上的拳头就跟挠棉花似的，他那时候很想笑，但是看那老头如此努力的样子，他又不敢。
　　他心里想，行吧，行吧，我一个年轻人让你打几拳也没什么不对的，但是真的好，真的想要笑。
　　那几天，那老头儿看见他脸色都不太好，跟他摆脸子，他也不敢真的把人家怎么样。
　　那老头儿其实是个蛮讲理的人，只不过平日里他可能太护短，总是跟别人吵吵闹闹的，然后打起来。
　　那时候众人知道，这老头战斗力根本不强，他总是跑到一边儿去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是他又是个老头儿，别人又真不能拿他怎么样，所以众人只能唉声叹气，偶尔看见他就赶紧给他赔不是。
　　那老头并不倚老卖老，但是被人家捧着倒是挺开心的。
　　他看着面前的人，心里想沈听澜的脾气倒是好，这要是换成别人，估计他真的得挨一顿揍。
　　他这么想，心情倒是好了，走路都带着些许的风。
　　他心里想，好再遇见了这样一个人，这要是遇见了别人可怎么办？
　　沈听澜不知道他心里的那些弯绕，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观察着这小村落。
　　小村落里面一面环山，如果平日里出去走动的话，大部分时间大概是要上山的。
　　就如同那老头所说的，他们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又不能像官家小姐那样，总是待在村子里，他们只能往前走。
　　但是他们这村子里又穷，没什么娱乐的活动，只能在后山里溜达。
　　而那些姑娘们并不可能总在村子里，她们会上后山去采草药，去打猎，去摘一些野果子。
　　后山是他们村民赖以生存的地方，也是他们所能接触到的最广阔的天地。
　　他们没办法去皇城里，皇城那样繁华，他们手里也没有多少钱，除非去卖东西，但是大部分时间也不会待在那里了。
　　他这样想着，走进了小翠儿的院子里。
　　那叫小翠儿的姑娘她娘就坐在院子里的藤椅子上，呆呆的望着手里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嘟嘟囔囔。
　　“什么时候回来呀？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娘想你呀，娘想你，快些回来，快点回来。”
　　周围人听着这话，都有些许的难过，也有些许的心痛。
　　一个娘亲，她失了自己的孩子，自然会不想不开。
　　但更多的，到底是让人觉得有些许的愤慨。
　　一个女人家她的孩子没了，到最后却被人告知是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换做是谁估计都不会好受的。
　　况且还是一个已经没了孩子的女人，只会更加的难过。
　　他这般想着走过去，看着面前的中年妇女，慢慢蹲下身来说道:“大娘，你的女儿……”
　　此话一出，那女人突然间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恨:“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