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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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嫣语罢，也不等临安王反应，兀自起身拔腿就走，把萧澹一人晾在哪里。
萧澹一时语塞，愣在原地。这丫头愈发胆大包天，竟梗着脖子同自己论起黑白来。况且自己尚未准她离开，竟然自作主张回了房间，莫不是给她惯的，一个卑劣的奸细，仗着有几分姿色，还使起小性来。
回到书房，进宝已将热茶奉好，见家主情绪不佳，小心禀道：“主子，侯府安置的驭马师已安全撤出来了，今日亏得是楚侧夫人兜底，否则即便咱们放马将场子搅了，也少不了一场混乱。”
萧澹手指摩挲着茶杯，迟迟未送向唇边，转而蹙眉问道：“后面的小动作，查得如何？”
“咱们在侯府的探子回禀，是曹二小姐得知楚夫人母家做舞姬的事，以为爷还蒙在鼓里，便怂恿孟夫人，以献舞迫楚夫人露怯，想借机将此时之事大白于天下。”
“楚嫣那边呢？”
“方才线人也回了，如夫人所说，幽兰苑为了保全自身，将计就计练了舞，又怕给爷添乱，虽给孟夫人换了诗签，但顾着王府的脸面，并未为难她，只为警示一二。”
“哼，也是难为她了，做戏做全套，还得演出个顾全大局的模样来。”茶杯在萧澹手中转了又转，到底又搁下了去。
王府中的日子平淡而漫长，自宴会献舞后，王爷再也没来找过麻烦，楚嫣乐得清净，每日就在幽兰苑中理理花草，写写大字，做做和缓的运动。每天晨起打上一套太极拳，平和心绪，调节呼吸，自从练上之后，身上确实舒坦了许多。
不知不觉中，春日已过，天气愈发炎热了起来，随着第一声蝉鸣，王府院中的池莲窜出了粉白花苞，府中丫环小厮们的衣衫也都换成了轻薄质地。
这一日，天光正好，楚嫣刚打完一套太极拳，身上发了薄汗，坐于院内凉亭处饮茶解渴，迎春切了西瓜端上来，薄薄的瓜皮里嵌着粉红的沙瓤，光是看着就惹人口水。
“夫人，您且尝尝，厨房的孙嬷嬷说，这是爷在西北边儿的幕僚回乡捎来的，路远，拢共也就这么几枚，爷自己都没留，给各府的夫人们尝个稀罕，可甜着呢！”
楚嫣抄起一块，并不急着往嘴里送，“如此稀罕水果，爷为何不吃？”
“孙嬷嬷说，爷最近苦夏，胃口不佳，厨房每日准备的饭食，都进不了几口，原模原样端了回来，御医来看过，也并无什么好办法，只得吃些好消化的，熬过这暑日便好了。”
“既如此，怎不正好食些凉瓜，去去暑气呢？”楚嫣诧异地问。
“夫人有所不知，”秋杏端了凉茶出来，“奴婢听府里伺候的老嬷嬷说，王爷这是心病。嬷嬷说，有一年也是盛夏，王爷去宫中给先皇请安，曾见兄长，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在喝一种酸酸甜甜飘着桂花的糖水，便要讨来喝，结果被父君严厉斥责，警告他不准觊觎兄长的东西，回府后，王爷便大病了一场，病中一直嚷着要酸酸甜甜的桂花糖水喝，可是大夏天的，哪里来的桂花啊。病好了之后，王爷就落下了苦夏的毛病，一到夏日暑热，便没了胃口。”
桂花糖水……楚嫣心中一阵刺痛。
楚嫣想到，从前每年入夏后，见到顾培风之时，他总是不合身份地举着一杯桂花酸梅汁，自己还曾因此事揶揄过他，说他这习惯娘里娘气的，当时顾培风那张脸，阴沉的吓人……
想着想着，那张脸便和萧澹重叠在了一起，连爱喝桂花糖水的习惯都一样，二人怎会没有关系？
楚嫣沉吟片刻，起身移步屋内，取纸笔出来写下了一页食方，递给秋杏，嘱咐她按照此方到街市上采买，又吩咐得空到厨房讨要些冰糖回来。
秋杏接过食方，只见那正中三个大字写着“酸梅汤”，下面娟秀小字一行行细细写着每样所需食材的名称和用量。
金桔猜到楚嫣的用意，扁着嘴迟迟不动：“夫人，王爷待您一向刻薄，上次宴会明明是孟夫人设计陷害，他不去质问孟夫人，反倒来寻咱们的不是，还不是看楚家没有孟家势大，您性子又柔顺，觉得咱们好拿捏，可着劲儿的欺负呢，您何苦费那个心思讨好他。”
楚嫣看着金桔一脸的不乐意，摇头笑笑：“上次宴会之后，王爷不过问了几句情况，也并未追究，已经算是宽待了。”
金桔撅着嘴不乐意道：“奴婢反而觉得，是夫人您，无论王爷如何苛责，似乎总是温柔体贴地替他着想，也不知王爷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能有夫人这等好娘子。”
楚嫣默不作声，上辈子……是啊，若不是上辈子欠了他那么多，怎会穿越千年还在寻这一个虚无缥缈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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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嫣写的方子中，那些个食材多是常见的普通东西，没多久，秋杏便挽着小筐回了院子。
乌梅、山楂、陈皮，一样一样从筐中取出，呈给楚嫣看了，只那一味桂花，却是买不到的。
“夫人，奴婢在街市上售卖花束、食杂、草药的店铺都一一问过了，桂花不是时节，都未有存货，平日也无人寻这桂花，所以药材铺里晒干的也是没有。”
没有桂花，这酸梅汤可是少了一味灵魂调味，差了不少意思，楚嫣纠结片刻，还是决定亲自去街市找找这桂花。
她又扮成男儿模样，与秋杏一同出了府，除了先前问过的几家食杂铺和药材铺子，二人又去了皇都有名的几家食府和酒肆。
倒是有两家先前存有晒干的桂花酿酒，但不巧的是，去年秋存下的，到如今已大半年工夫，酿酒的桂花干已尽数用光，只等着又一年秋天再采了。
看来没有指望，只能先用眼下的食材来做，主仆二人在一街边茶座歇脚，气氛有些低迷。
“公子可是在等人，介不介意在下拼个桌？”正郁闷着，一声清雅的询问递到耳边，抬眼一看，这不是慕容修文吗？
二人自上次侯府匆匆一瞥，再未曾见过，此刻，夏日午后热烈的阳光穿过茶棚，光束透过纵横交错的竹架，在桌上映出点点光斑，也映在那绝世美艳的笑靥上，一双魅惑的眸子正戏谑地盯着她，实在秀色可餐。
楚嫣咽了咽口水，起身行礼：“慕容公子有礼了。”
慕容修文也不客气，纤腰一摆坐到了楚嫣对面：“怎么啦？垂头丧气的，可不像楚娘子平时的做派。”
楚嫣白了他一眼，将找不到桂花的事前前后后说了。
说来也怪，楚嫣从小步步算计，事事小心为上，尤其到了王府之后，因被迫为皇帝内线，自知弱点甚多，待人接物处处谨慎，唯恐行差踏错半步，但唯独与这慕容公子相交极为坦荡，言无不尽。
慕容修文听罢笑得灿烂：“那日侯府，楚娘子不接临安王的话茬，当场驳了王爷面子，修文还当楚娘子是个冷淡性子，没成想心里如此记挂自家夫君，修文倒是有些羡慕王爷了。”
楚嫣见他出言轻浮，假装不悦，往桌上丢了十文钱，作势要走。
慕容修文赶忙起身拦着赔不是：“楚娘子莫急，是修文唐突了，这不是瞧着你心情不好，给你逗个闷子嘛，带你去找桂花，可否饶我这回？”
“你知道哪儿有桂花？”楚嫣大喜。
二人来到城郊五里处燕跋山，沿着山下细密的车辙，拐到背阴处，慕容修文抬头冲着山腰努努嘴，“喏，就是那儿，有几颗四季桂，四季开花，只是崖壁陡峭，要上去可不容易，不过在下不会攀爬的功夫，爬山摘花的事，可帮不到娘子。”
楚嫣抬头望望坠在山腰上的几颗花树，隐约可见树冠上淡白色的一片，那崖壁虽陡，却枝蔓丛生，看起来并不难爬，只是慕容修文碧玉般的人儿，看着确实不像能攀壁摘花的主儿，再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行头，窄袖短衫的男子打扮，不正适合攀崖吗。
见夫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秋杏忍不住从旁阻拦，楚嫣眼一横：“要不你来？”
秋杏自知上不去，只好退到一旁。
慕容修文倒是淡定，见楚嫣要亲自上，也不拦着，也不与她争，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任她胡闹。
楚嫣将袖子一撸，便抓着崖旁的树枝攀了上去，手臂好像自己便会使力，抓哪个树杈，再扒哪个石缝，只消看一眼，便了然于心。
楚嫣正得意，忽地手中一滑，赶忙抓住手边树枝，身子倒是稳住了，只是手心被划了深深一道口子。
秋杏在下面看得心惊肉跳，也不敢随意叫喊，扰乱夫人心绪，只能干着急，慕容修文仍是不语，但眼神中显然多了些担忧和紧张。
好在楚嫣这攀爬的技术确实如她的预想，没多久便成功采回了一兜桂花。
她下了崖壁，举着盛满花束的布袋，冲慕容修文晃了晃。
慕容修文见她满脸满身的脏污，手上渗着血珠子，却还不知疼，笑得那叫一个开怀，只得无奈摇摇头，从腰间扯出一张帕子给她包上。
“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这副样子还傻笑，手上若是留了疤，看你哭不哭！”
楚嫣倒是毫不在意，取到了如此多的桂花，不比什么都重要！
从前，自己喜爱起酥点心，顾培风总是三不五时往楚氏集团送，那时，楚嫣只当是顾氏的糖衣炮弹，从没放在心上，也从未好好地关照过顾培风的喜好，如今想起来，心中酸涩难言。
这桂花糖水，且让她也为他做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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