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同桌卷钱跑路了？！》空山音

30、夺目

　　“别闹，前面都是人。”

　　纵使坐在整个礼堂最隐秘的角落，沈汀也不免感到有些燥。前方几十米处的舞台灯光亮晃晃的，工人叮叮咚咚搬架子的声音就在耳边，不安全感把沈汀包裹着，让他不自觉抬起手，在季云起的腕子上敲了敲。

　　“灯下黑，没人看见。”

　　季云起调笑道，语气之中带着小勾子。不过话是这样说，他还是没继续作弄人，移开手，重新赠与沈汀一片光明，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沈汀转头看过去。

　　最后一次联合大彩排，所有人都带了妆，季云起也不例外。但是他皮肤好，粉底只打了薄薄的一层，在脸上很服帖，沈汀坐的这样近，都看不大出来。其余的妆效在他脸上也不过是放大了五官原本的优势，修容加重了脸上的骨骼感，头发全部被梳到背后，露出精致的眉眼，使他看上去更加盛气凌人。

　　和雨夜那天被雨打湿的状态不太一样，周身的戾气散去之后，季云起梳着大背头眉眼自带三分笑的模样只让沈汀想起了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很好看，就算在黑暗中也藏不住的耀眼。

　　“怎么下来了？”

　　沈汀问。

　　季云起耸了耸肩，很自然地答道：

　　“这不是看到你来了嘛。反正最后一个节目了，大合唱，台子还得搭上一会儿。而且现在要上场的人都挤在后台，乱得很，不如出来透会儿气。”

　　“哦。”

　　沈汀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季云起又接着说：

　　“不过他们唱得真不错，之前一二·九合唱比赛的第一名，学生组的现场乐团伴奏，还有伴舞，一会儿你可以看看。”

　　沈汀问：“唱的什么？”

　　“绒花。”

　　恰如其时的，舞台终于搭好，背景音乐在此时响了起来。

　　悠悠扬扬的小提琴声从斜前方传来，沈汀被勾起了好奇，不免转过视线看过去。

　　一群穿着民国校服的男女学生顺着舒缓动人的前奏排着队昂首挺胸地从后台走出来，按事先定好的位置依次在台阶上站好，面带微笑。

　　紧接着，一位穿着亮闪闪的拖地晚礼服的圆润女生从幕布后面缓缓而出，随着漫长的前奏终了，她刚好站在了舞台的正中央，举起了话筒。

　　下一个瞬间，一声高昂尖锐的女声从学校祖传的劣质音响里滋滋啦啦地传出来。

　　“世上——有朵——美丽的花啊啊啊——”

　　沈汀面色一僵。

　　然后，他强忍着捂住耳朵逃离这个美丽新世界的冲动，微微侧头，朝季云起挑起了一边眉毛。

　　季云起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目视着前方道：“理解一下，条件有限。”

　　沈汀冷哼一声，抱着胸，心想这学校八九十年代的晚会风格和老土设备还真是一成不变，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上面拨下来的建设经费都拿去干什么了，光晓得刷个外墙建个湖，也不知道提升一下内在文化素养。

　　果然就不该抱有期待。

　　季云起还在旁边找补：“不过等到后半场大合唱就好了，这个不需要学校的话筒，分声部的，好听。”

　　沈汀心想得了吧，看这么多年晚会我还不知道吗，整一出跟样板戏似的，来来回回都是一个路数。

　　只是他刚要质疑出声，就被人在黑暗之中捉住了手。

　　“真的，信我。”

　　季云起头歪过来，凑到沈汀耳边，眼睛亮亮的，说得很诚恳。

　　“…哦。”

　　沈汀面上一热，决定再给这个破晚会一次机会。

　　事实证明，季云起是对的。证据就是沈汀在被季云起捏住手时微微出窍的神识在歌曲到达高潮部分时又回来了。

　　随着歌曲的声部逐渐丰富，曲调越来越激昂，几个穿着红装扛着红旗的女战士踩着节拍走出来，站在合唱团两边，顺着音乐开始舞动大旗。还有几个女学生从后台翻着跟头出来，在台前开始起舞。

　　猎猎作响的红旗配着高中低三个声部的和声吟唱，再加上女学生们刚劲有力的舞蹈，朵朵绒花绽在山崖绽放，把人拉回那个热血奋进的革命年代，彰显着青年学生们斗志昂扬不屈不挠的精神风貌，叫人不禁眼眶一热。

　　还算感人，倒是适合用作晚会的结尾。

　　如果强行忽略背后那一大块老旧电子大屏上播放的像素块MV的话。

　　一首歌即将接近尾声，季云起还要上台做个结尾，不得不离开。临走之前，他捏了捏沈汀的手心：

　　“我先走了。”

　　沈汀还没沉浸多久就被匆匆打断，心里空了一拍，但还是点了点头道：

　　“嗯。”

　　没出去多远，季云起想到什么，又转回来，伸长手臂抽走了沈汀手里的书，在沈汀茫然的眼神中，靠着座椅俯下身，唇瓣贴在他耳边，气声道：

　　“先别看这个了，对眼睛不好，回去再看。等会儿先看看我，好么？”

　　季云起呼出的热气全打在耳廓上，弄得耳边酥酥麻麻的，像是有羽毛一直轻轻地扫过。沈汀怀疑他是故意的。

　　时间来不及，也没等到沈汀回话，季云起直起身子，在沈汀柔软的发顶上安抚似的揉了揉，就离开了。

　　沈汀坐在角落里看着季云起两步并作一步跳上舞台，站到了几个主持人的最中央。

　　他太耀眼了，身姿挺拔，接近一米九个子，是主持人里最高的一个。身上的西装像是自己带的定制款，无论是剪裁还是质感都比一旁的男主持人好上太多，一看就价值不菲。

　　此时此刻，炫目的舞台灯光打在他脸上，更是凸显出他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眶，还有眸子里映衬出的万千繁星。

　　季云起举起话筒，目视前方，字正腔圆地念着谢幕词，好似全场聚光灯都集中在他身上。

　　沈汀在心中无比酸涩地想，他的确生来就该站在舞台中央。

　　……

　　叮铃铃——

　　尖锐的铃声划破教室里紧绷的氛围。

　　今天是月考的第一天，暖阳高照，天气还算不错，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很快就消散了，留不下多久的痕迹。

　　教室里的人都正襟危坐着，紧张地注视着站在讲台上的监考老师翻卷子。

　　卷子被翻得哗啦啦的响，为了提高发卷的效率，在清点好每一份的数量之后，监考老师很娴熟地把它们丢到每一列第一排的书桌上，由坐在第一个的同学一个个往下传。

　　拿到试卷后，填好姓名和班级，沈汀很顺畅地从第一题开始写起来。

　　鉴于上一次堪称教学事故的惨烈的半期成绩，各科老师不约而同地降低了本次考试的试题难度，以确保自己不会在新年开始的第一天就被学生各种五花八门的答卷气死。

　　毕竟，教学组内迷信的传说，新年第一枪，需要一个好彩头，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学生成绩步步高升，给自己，呵呵，本就微薄的工资添上一笔小小的绩效。

　　沈汀写得很快，行云流水，全程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不到一个小时就写到了最后一大面，翻卷速度远超同考场的其他人。

　　由于上次半期考试的突发事故，他排名一落千丈，开天辟地头一回，连带着这次按成绩分考场的时候直接被分到了自己班的正中间，前后的人都是生面孔。

　　就在沈汀唰唰唰一路高歌猛进就要写完倒数第二题的时候，他下意识扫了一眼最后的压轴，想先看一下考点，提前找好切入口。

　　然后，在那几排小字一个一个蹦进眼睛里的瞬间，他停了下来，笔尖点在答题纸上一处久久未动，染开一片很难看的墨迹。

　　瞳孔地震。

　　沈汀脑子嗡地一下就全白了。

　　紧接着，有一只手落到了他肩膀上。

　　他在震惊之余回头，脸上苍白着没什么表情，顺着那只手缓缓看上去，映入眼帘的是监考老师一张方方正正的铁面无私很严肃的脸。

　　“捡起来。”

　　监考老师命令道。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他声音放得很轻，几乎微不可闻，但是沈汀还是敏锐地从中察觉出其中暗含的不可忤逆的威严和气势。

　　强压之下，沈汀心跳空了一拍，冷汗直流，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低头向下看去。

　　果然，在他的脚边向内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块洁白的被团成一团的纸球。

　　或许是试卷的确有些太简单了，又或许是吃瓜是人类的天性，就算在高强度的考试中也不例外，周边的人埋着头奋笔疾书之余，眼神都不自觉地往这边瞟。

　　沈汀沉默了一瞬，闭了闭眼睛，而后弯下腰，伸手把纸球给捡了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展开看，就被监考老师毫不留情地一把抢了过去。

　　纸面已经变得皱皱巴巴，上面的字应该不少，监考老师飞快地浏览着，眉头越皱越紧，像是要夹死一只核桃。

　　天花板上白炽灯实在是过于明亮了，沈汀抬头往上，就能透过那张薄薄的白纸隐隐约约地看见上面一行行工整的黑色字迹，再结合试卷上骤然出现的最后一道大题，他已经将今天的事猜到了七八分。

　　会是谁呢？

　　沈汀脑中闪过几个人。

　　不过没等他想清楚，监考老师就率先发了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监考老师宛如泰山般站在沈汀面前，气压低沉，一丝不苟收地将纸折好放进衬衣胸前的兜里，然后勾手敲了敲沈汀的桌子，冷声道：

　　“你先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