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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1(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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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适忱迄今为止的后悔都败在了梁闰手上。一次是失败的表白,一次便是此刻。
此刻,余适忱从梁大导演手中拿到了新角色,他是胆小鬼的扮演者。
而后,每一次梦境的回溯到那一刻,余适忱冷眼旁观着自己愚蠢的作为,看着自己一步步,一次次崩溃。
在那个熟悉的、本应是充满了温情的场景中,余适忱无力地陷在沙发里,任由沙发紧紧地拉扯住自己。他垂着头,目光落在那浅木色的、条状的纹路上,好像一心想研究明白这木地板:这木地板可真是个木地板啊。
以第三视角再次看到那个失落的自己,他都挣扎着想摇醒自己。毕竟往事不可追吧,这些蠢事也只能在记忆中反复刺痛自己。
余适忱从小就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被逼着学会勇敢,学着自己去创造机会。
是的,“创造”。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怯懦的时刻,在面对爱人时,他做了自己曾最讨厌的胆小鬼。
当得到了奢求的珍宝时,人们总是诚惶诚恐着害怕失去。
梦里的画面由于记忆的缺位有些模糊不清,带着梦境独有的迷蒙。他不能确定真相是否如此,只是回想的多了,他也就相信了。
在记忆中,是根据梁闰收拾的习惯、听到的声音,推测出来当时的情景。
他大概是很生气的吧,不然怎么会越收越快呢。余适忱揣测着。
可在梁闰心里,这只是小事,他没能想到订个机票的事儿,还能发酵到这么严重。
梁闰对于飞机座位有自己的偏好,就那个座位,就它最出片了,梁大导演优选。
而余适忱更关注舒适度,印城属实远,有好的选择干嘛要给自己坐的腰酸背痛的,出片能当饭吃还是怎么着。
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碰撞激化了矛盾。
刚开始来好商好量的,出于好心,可以理解。
只是人情急之下,便下意识地提到从前,增强说服力。而一旦开始翻起旧帐来,两个人都激起了火。三言两语之下,事态就已不同了。
我没想翻旧帐的啊,就举个例子而已。梁闰在心里怒吼。
至于为什么不说,要知道有了先入为主的认知,一切的解释都只是借口。
梁闰抿着唇,有些烦闷,却不可避免的露出了单边酒窝。他抬眼瞄了一眼沙发上的人,看他关注点完全不在自己。懈了口气,默默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没过一会又无可奈何地慢下来。
半个小时能搞定的事,愣是拖了一个多小时。
梁闰把着箱子,站在门口盯了余适忱一会,始终没能得到他的回应。一转身,走了。
不吵了,要去做飞机了,我不管他了。梁闰愤愤地想。
却不知道监控拍到一个黑衣神秘男子于一独居男子门前徘徊许久,意欲何为。
时间赶不及了,梁闰飞也似的赶去机场。当然,还是余适忱选的座儿。
梁闰转身的那一刻,余适忱抬眼看他,一直看他,没出声。到最后也没能等来一句告别。
门碰上门框时不可避免地出声,梁闰不会摔门,他能将情绪控制得很好,至少外人看来,他始终是乐观的带笑的模样。同学聚会时,也曾有人说:“梁哥,一点没变啊。”
但梦境中,却是很响很响的一声,以至于门还有在微震。
他知道,梁闰走了,当晚就走了,什么也没说。
其实一瞬间,世界就静了,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秒针还在不停地追赶时间。
余适忱知道,他被困在那了。
次日清晨,太阳未出,整个天都阴沉沉的。到底是入了秋,天越发冷了。
余适忱下意识地伸手够梁闰,入手是一片凉。他触电般的缩回手,怔了很久。
此时余适忱才有实感,梁闰他走了,他们不欢而散。
他打开消息,只有梁闰发的一个句号,以彰显自己到了。是了,这方面他总不会让人担心,而自己却少了一个打破僵局的机会。
今天又梦到他了,还是只有他的背影,好想他啊。余适忱窝在沙发里,盯着门发呆。这门,就是他走的时候关的那扇吧。
余适忱自虐性的反复翻看这段记忆,任由无尽的后悔冲刷至麻木。他总是拷问自己的勇气,这时候怎么就派不上用场了,一句告别也没留。
手头的项目到收尾阶段了,杂乱的事务塞满了生活,余适忱几乎抽不出时间,去仔细想想自己和梁闰之间的事。
当然也是出于胆怯,为了掩饰太平,逃避着不愿去直面矛盾,故意为之。
早晨,余适忱会在回忆中睁眼,连日来的噩梦使他的眼睛酸涩得睁不开。就这么耷拉着眼皮子,他穿上衣服、铺齐床,在房门口被风吹得瑟缩一下,清醒了。
梁闰走了,连窗子也没人关上,也幸好近日虽然天阴沉沉的,却不肯落下雨来。
余适忱倚在洗漱池前,含着满嘴的泡沫,从嘴角滑落。“咕嘟”几下,随着水流冲下去。
他抬头借着镜子审视自己,长得不甚惊艳,但还算耐看。遮不住的黑眼圈,配上严肃的神情,更显着几分严厉感。还流着水迹呢,他对着镜子里看了26年的自己,强扯了一抹笑,镜子里那个假笑的人,像机器安错了零件那样的僵硬。
这样的人怪不得不讨人喜欢。自嘲的笑意反是多了几分真切。
每日吃着严格按营养标准来的餐食,在公司与形形色色的人间来回游走,余适忱的日常是这样的重复的单独。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几日,项目做的很漂亮,余适忱也清闲下来。
“余适忱,我到机场了,赶紧的来接我。”熟悉的腔调经过通话有些失真,对面是尹衡,余适忱为数不多的好友。
“你没和我说过回来的事,”余适忱这样说着,还是站起身来去开车。面对熟悉的人,他的语气也多了几分随意。
“喂,我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你的这张嘴啊,真是一点好听话说不出。”尹衡挑眉,带着些埋怨道,“我就在这等你了。”
“嗯。”余适忱只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他想起了梁闰的话,“你这话里满满的目的性”。可能,我是这样的。
尹衡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好友。
天有些凉下来了,他着一袭黑色风衣,惯常板着脸,于人群中搜寻。
“嗨,”余适忱左肩被人拍了一下,无奈向右偏头,却未见人。转头正对上一脸的求表扬,他颇为无语地吐出一句“幼稚。”
那人浑不在意地笑笑,“那又怎样,你不是还愿配合我吗?”
余适忱斜睨了他一眼,让他自己体会,就没再说话了。
直至车驶出一段距离,尹衡开口:“小余余,我陪你去喝酒吧。”
余适忱黑着脸一脚刹车,无情道:“下车。”
“我不叫了就是,总归不是你想的人叫,你是不会乐意。”尹衡装出一副委屈样,低着眼。
余适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对他的茶言茶语不做理会,发动了车。
“我说真的,你不想喝一点吗,就这么憋着也不行。”尹衡收起了那副作怪腔调,讲心底还是很担心他的。这样做一来是本性使然,二来也是希望余适忱不要太闷着自己了。
余适忱迟疑了一下道:“好,我们一会去....”
“可别,领这你去了酒吧,你家那位回来还不得找我算帐。我可是惦记你家那瓶酒好久了,今日一定要尝尝。”尹衡急忙出声。
“他不会,那就去家里。”
在尹衡眼中,这两人你有情我有意的,遇到的事也是可以一起好好面对。难为自己一个理论战士,做专业指导。想来,为好友排解排解情绪也是好的。
一打开门,暖光点亮了整间屋子,家里的陈设和梁闰还在时并无不同,但总感觉缺了一块。
余适忱为尹衡拿来客用拖鞋,领着他到露台坐着。 趁着余适忱去取酒,尹衡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好的家。说真的,自诩余适忱的至交好友,自己还是第一次来这。
地方不大,被暖光笼罩着,很是温暖。看得出对方留下的的生活痕迹,家里的绿植、布置的照片墙都与余适忱自己的社会精英风相悖,他是个会生活的。
余适忱拎着酒坐下,酒随意的拄在地上,人往后一靠,颓进了沙发。
“我看见他了,在印城。”尹衡倒了杯酒,晃着,血红色的痕迹沿着杯壁一圈圈蔓上,又无规律地随意滚落,红酒的香就此散出。
“嗯,他好吗?”余适忱没多说,酒一杯杯地送。喝得急,酒液飞溅,落到了白色的衬衫上。
不知过了多久,尹衡再度开口,“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不知道。”余适忱的眼里满是迷茫,“但我好像做错了。”
“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强逼着他同意在一起,就像他说的'我们走不到一起'。”
“那这些日子你开心吗?”
“可他不会开心的。”
“他也同意了不是,他对你也是有感觉的,我相信你能感觉到。没必要把自己摆在这么弱势的地位。我就问你一句。”
尹衡感觉自己有些醉了,说话也有些放肆,这小两口的事也轮到自己一个单身汉来操心了。
“你还爱他吗?”
“爱。”余适忱几乎脱口而出,话音落地,自己也是一愣,急忙补了一句“爱的吧”。
这些日子他其实一直在想他对梁闰的感情还是纯粹的爱吗?到底是生活消耗了感情还是青春的滤镜破碎了呢?
下意识给了他答案,他又重新找回了勇气。等会过神来,手机屏幕上跳出印城飞机票购买成功的提示。
无论如何,他还想再试试,也许这一趟就会带给他答案。
见状,尹衡暧昧地一笑,趿着鞋,挥手告别:“期待你哦,我先回家了,加油。”
没等余适忱起身,尹衡就自行关上了门。
左右票订的是明天下午,余适忱独自一人对着月光,也做了一回风雅之人,看看梁闰眼中的世界。
他说不清此时内心的感受,手指在退票界面划了又划。不愿意浪费这次机会,却又幼稚地空耗着时间,以期那个时刻能晚点到。
万家灯火熄了很久很久,世界恢复安静。余适忱拖着疲惫的身子,投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