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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

  •   在前往妖域的路上,清晏还在心里默默替明月思量明尊的那行留言。
      “晏,要进妖域了。”在魔妖两域接壤处,明月安抚心不在焉的清晏,“别担心,东边不会有事的。”
      东边?清晏顿时会意,指的是陵观。原本还只是一点点忧心,想到陵观的处境,清晏是真的要忧心忡忡了。
      清晏朝着仙域的方位遥遥望了一眼,在他看不到的远方,紫极宫如今又支起了宗门结界。陵观正静静养伤。西净几日前自虞国赶来,陵观把人给放了进来。没有以往那些仙侍,紫极宫冷清得很。此刻西净默默收拾着星河殿内外的狼藉,师尊不在,师叔又伤着,兄长东平独自一人去了魔域,他心里是乱的。
      与内心慌乱的西净不同,自打去了趟魔域,与魔尊对阵之后,陵观浮躁的心绪慢慢沉淀下来。炼域里那么多能人,除了自己,就没听说有重返而回的。炼域时那最后的莲花与大钟,绞杀灵魂的那种恐怖气息,那么真实。她究竟是如何逃脱的,她自己都不清楚。
      当然,她也并不是没有猜测。那大阵的气息,与明月祭,太像了。
      白玉盘子的能耐,她从不小瞧,一场晋升仙尊的雷劫就把他给劈没了,她是不可能信的。但如果他是在一命换一命呢。
      也不可能。
      白玉盘子才没有为了大我牺牲小我的觉悟,更何况是为小我死小我了。
      星河殿内隐隐传来嘤嘤哭声。陵观皱着眉前往查看,果然是西净这小子在没出息地哭丧呢。
      “师叔,我想师尊。”看到陵观来了,西净委屈巴巴地说道。陵观看到西净手里捧着一个锦盒,眼熟得很,转瞬就想起来,这是她当初替白玉盘子一点点收拾干净的少冉遗物。
      白玉盘子不想睹物思人,曾扬言一把火烧了的,原来还是没舍得。
      “师叔,西净再也没有师尊了。”
      眼看着西净要大声嚎哭起来,陵观轻喝了一声。
      “闭嘴!”
      “清晏还在,你师尊当然没死!”陵观毕竟不是真的坏了脑子,稍微多想一点,对花朝的身份自然起了疑。
      “真的?”西净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这是陵观哄他的假话。因为紧张,手里的锦盒磕到地上,发出一点清脆的声响。
      陵观把锦盒仔细地放到一旁,问道:“在哪里翻出来的?”
      陵观难得严肃,很有师长的威严,这种仿佛师尊在问话的感觉久违了,西净敛气凝神恭谨回道:“师尊闭关时打坐的蒲团底下找到的。师尊留了禁制,打不开。”
      竟然这么宝贝。陵观试了试,这锦盒上设的禁制,竟是连她也都没见过的。“是你少冉师兄的遗物,当年之事,你想听吗?”也许把那些年的故事说出来,能找到东明月搞这一出死遁的原因。
      西净点头如捣药。
      妖域的一处深林中,有袅袅炊烟升起。林中一处空旷地带,支着一座帐篷,帐篷外一架火炉上正烤着一串野味。
      火炉旁坐着东平和布置这一切的魔尊——覆水。
      清晏守在帐篷外,帐篷内休息的自然是明月。
      覆水不停翻动着烤肉,余光落在帐篷内露出的那一角水云色衣袖下略略握成拳的白皙手掌。
      “你知道你师尊是怎么说的吗?”覆水问东平。
      无独有偶,此刻妖域里,覆水起的话头正是数百年前紫极宫收徒一事。至于四人为何会在此休整,这就要说说明月这副柔弱的身板了。跟着清晏御风而行不久,就开始冻得哆嗦起来。到底只是比普通凡人之躯好上一点,与之前的仙人之体有云泥之别。
      明月小憩了一会,醒来时就听到覆水在与东平聊几百年前他收徒一事。东平应该很想听,他便是醒了也没起身出去打断。顺着覆水的话,明月回想起来,收少冉为徒大约是八百年前。紫极宫在仙魔之战后在仙域便是风头无两,是以当传出他要收徒这一消息,仙域诸国大多遣了门下极有天赋的子弟在紫极宫外候着等他相看。
      所有人都以为,紫极宫会办一场择徒的盛会。
      记得那一日云朗风轻,星河殿外众仙云集,数不清的少年郎立在殿外,目光中大多带着期冀。陵观看了会热闹走进殿内,啧了几声问道:“这么多好儿郎,你就不打算多收几个?”说着绕过他拍了拍身后少年的肩,似安慰又似劝诫说道:“小子,等会出去,你可就是众矢之的了,把场面撑住了啊,可别给我们丢脸。”
      “师尊告诉他们,他的徒弟选好了,是华国的少冉。”东平面色平静回道,“少冉师兄的生平,我在传书阁翻阅过。”
      明月的回忆没有因外面两人的对话而终止,反而随着二人所述愈发清晰起来。传书阁的记载大体上没错,但总有些细节是传本里记录不到的。世人都知道他收了少冉为徒,待这徒弟极好,除了明月祭,平生所学倾囊相授。少冉也的确是天赋异禀,名师出高徒,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明珠,那些年少年人的向往。
      然而很少人知道,为什么在最初的时候他选了少冉为徒。
      仙魔大战后的那些年,他一开始只是替无尚这个便宜师尊教导关门弟子陵观,也算是为紫极宫留了份香火。毕竟无尚的那些徒弟都死在了那场大战里,委实惨了些。那时候紫极宫里看上去很热闹,但只有陵观知道,其实就只有她和东明月两个活人,其他的不过是东明月的纸傀术所化的仙侍。
      所以陵观很累,天天对着白玉盘子这张脸她也觉得很无趣。于是她就提议,干脆你直接收个小徒弟,也好让她多个伴。
      应该就是陵观对外放出他要收徒的消息,当各国宗甚至是其他宗门都有意派门下弟子前来求学之时,明月倒也确实起了收徒之心。紫极宫要想在仙域占一席之地,只靠陵观是靠不住的。
      少冉不是第一个登门求学的少年,但他却是第一个敢偷偷留在紫极宫的小家伙。彼时他并不知道他遇见的小仙侍是紫府东君的一缕神识所化,就拿着一颗豆子大小的糖果哄骗那小仙侍说是了不得的仙丹,让小仙侍给他找个藏身之所。
      而他之所以赖在紫极宫不走,原本并不是为了给紫府东君做徒弟,只是料定了他叔父不会在紫极宫大肆搜寻,耍了点小聪明。这样就可以偷个懒晚点回国宗“勤学苦练”。毕竟他也没想过偌大的紫极宫会藏不下一个小小的他。
      明月觉得这小子有趣,多分了些心神在小仙侍那里,配合着少年,替他遮掩了几日。后来每天登门的人越来越多,明月的耐心渐渐不多了。再后来明月让陵观尽快挑个日子,他把徒弟收了然后好送客。
      “不止如此,我记得,紫府东君当年说的是,这将是他唯一的徒弟。”覆水把唯一二字咬得很清楚,东平平静的面色终于露出一丝苍白。
      明月当然记得那时他说的话。他说:“这是我东明月唯一的徒弟。”然后他就拍了拍身边的少年,传音密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没错,他和很多人一样,是在那天记住了少年的名字——少冉。
      东平深吸口气,说道:“我很清楚,少冉师兄在师尊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独一无二吗?
      明月一直知道这徒弟肯定会有离世的那一日,他尽自己所能让少冉一生不留遗憾。是以少冉离开得那么突然,那个时候他也不觉得悲伤。因为明月觉得在他教养下,少冉一直都是恣意随心。少冉与英缇的生死之约,也是少冉自己的选择。
      可是为何他此刻心口泛着苦涩,这股钝痛之感,是为的少冉,还是因为谁?
      “同时我也相信,在师尊心里,我与西净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东平在传书阁一字一句翻看少冉生平的时候,他就坚信这一点。他和西净从来不是谁的替身,师尊待他们的好也从来不是为了弥补什么。
      这就是东明月教出来的徒弟,哪怕已被逐师门,也不怨不憎。覆水甚至觉得,要是东明月有魔种,他这徒弟可能还会上赶着让他种下魔种,心甘情愿为其复生而赴死。
      听着二人说着几百年前的旧事,清晏伸了伸懒腰,渐渐闻到淡淡焦糊味。清晏看向覆水烤着的野味,提醒道:“别烤焦了。”
      覆水把这火候有些过了的烤肉递给清晏,请他尝一尝。同时轻轻撩起帐篷门帘,问道:“阿朝醒了吗?出来吃点东西吧。”
      明月早已起身,走出帐篷在火堆旁坐下,随手拿起一块烤腿,啃了一口。食物的热气入腹,胸口的不适略略缓解。
      明月坐在东平身旁,东平似乎有刹那紧张。只不过明月心情不好,没有留意到东平这微不可查的异样。东平的容貌跟少冉一模一样,他从未将二人混淆。可此刻看到东平,深刻体会到那个笑起来像朝阳一样灿烂明媚的徒弟早就不存在了。
      覆水感受到明月散发出来的冷肃,猜到是他们聊起的往事令他心生不悦。“阿朝心情不好?是我们吵到你了?”覆水清楚自己想要的答案。当年紫府东君和那位少冉仙君的师徒之情,他其实不无嫉妒。
      “你为什么那么想要复活一个死人?”明月略过覆水的阴阳怪气,问的是东平,“你师尊应该教过你,生而尽兴死亦无憾。难道你觉得你师尊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所求只是徒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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