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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帝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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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直到第二日上马车,她才发觉蒋仰止竟还是偷偷跟在后面,她本想下去与他说些什么,可晋王却全程派人盯着她。
她无法妄动,只是静静跟在晋王车驾后,马车里惟有她与青荇二人,陆挽钗身上有伤,走动之间总能牵动伤口,上马车之后虽也不怎么活动,可她却又病了。
整个人昏昏沉沉,头脑不甚清晰,一片混沌,眼睛有些酸涩疲惫,甚至带着点疼痛,喉咙也有些干,想咳但也咳不出来。
可晋王听后却只是指着随行大夫:“你,去给她诊治,其余人,继续赶路!”
青荇望着精神不济的陆挽钗,急得嘴都生出血泡来,直到第五副药喝下去后,她才有些好转,青荇的心才放下来。
陆挽钗一路上半梦半醒,可却能依稀听见外间的喧嚣,中间有很长一段的平静,只有风声树叶声与水流声,陆挽钗觉得那可能是在郊外。
后来渐渐有了人声车马声,喧嚣叫卖声不绝于耳,陆挽钗精神也好了些,坐起来掀开马车帘查看,却见外间都是百姓沿街叫卖。
外面突然沸腾起来,传来一阵更甚的喧闹声,陆挽钗循声望去,却见不远处有一家将骑马奔驰而来,见到晋王车驾后,立刻翻身下马。
“殿下,王府有事相召,请王爷速速回府!”
陆挽钗细细辨认着那家将的口型,方知是:陛下来访几个字。
只见晋王眸色微动,当即摆摆手下马车,骑上一旁的红鬃马,利落翻身上马,“本王先行回府,你等护送王妃回府,不得有误!”
“是!”
回府的路上总算没有之前那么颠簸,陆挽钗回府时,府里来接的下人也没几个,她原也不在意这些,便只抬脚迈入门槛,并未在意。
绕过抄手走廊和几处亭台楼阁,她才终于自己的院子,这里许久不曾回来,却也不算乱,几个正在扫地的小侍女见她回来,忙放下手中活计向她行礼。
他们忙把陆挽钗扶进去,青荇忙到桌前给她提壶烹茶,不一会便奉上一杯热茶来,“你们先下去吧,我想独自待会,青荇留下。”
那两侍女立即应声行礼转身离开,只留青荇在一旁,陆挽钗喝下一口茶,“王爷舟车劳顿,此番被陛下叫过去必然口还是渴的,别失礼,叫人尽快奉茶。”
“对了,我观王爷有些风热,叫人用金银花入茶。”陆挽钗又道。
“是,那奴婢即刻去传。”
“等等。”陆挽钗突然叫住她,“不是我们出头。”
这话却令青荇有些疑惑,“……那难不成是要让那个方……”
青荇跺脚,嘴唇微抿,似乎在为她抱不平。
“你悄悄透露给她,注意别让她察觉不妥,她如今刚从佛寺回来,先前投毒疑罪未名,她如今急于在王爷面前挽尊,不会放过我这不经意露出来的机会的。”陆挽钗望着她,“去吧。”
青荇半明白半糊涂地点头离去,陆挽钗却揉了揉发疼的眉心,眉宇轻轻皱起来,先前不觉得,如今抵达王府,之前的一路颠簸风尘仆仆的疲惫才终于涌上来。
陆挽钗很快称病卧床谁也不见。
这消息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传进方怀玉耳边,她凝视着自己身边带来的小丫鬟,有些怀疑地问:“你没听错?那青荇是这样说的?”
“姑娘明鉴,奴婢怎敢骗姑娘?”小丫鬟立刻低头。
方怀玉想了一会,带人去府医那边询问,那府医缓缓点头,“姑娘放心,此法的确对疗愈风热大有好处。”
得到府医肯定的答复后,方怀玉状似才放下心来,随即命人以金银花入茶烹煮,烹好后便带着茶前去书房奉茶。
起先书房大门紧闭,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方怀玉心跳如鼓,却还是着人通报,随后站在外面等候。
稍等片刻后,晋王身边心腹过来,见到她微微拱手行礼,对着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直起腰板来,轻轻理了理衣裳,便带着一个小丫鬟跟着那心腹进去。
王府书房今日烛火点得格外地多,书房内今日有些莫名的冷意,方怀玉细细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脑香味,随着她越走近书房内,那味道便越发浓烈。
里间传来一道森冷的男声,可她不知在说什么,前面晋王心腹似乎是怕她乱手脚,一直在前面引着她过去。
方怀玉跟从他慢慢绕过外间屏风,烛火越发通明,她也终于看清那上座着的男人。
石青缎彩绣平金团龙衮服,摸索着手上的龙纹扳指,面庞如霜雪堆砌,剑眉斜飞入鬓,凤目半阖间寒芒乍现,仿若能洞悉人心深处的一切虚妄。
举手投足间,威严自生,周身气息冷峻得似能冻结这书房。
晋王刚刚说完的话在空旷书房回荡,他薄唇轻抿,不置可否,那沉默似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得人不敢肆意妄言。
偶尔目光扫落,恰似寒夜冷星,让人遍体生寒,只觉在这帝王的冷峻凝视下,世间的一切算计与谄媚都无所遁形。
她微微怔愣一瞬,还是那心腹小厮给她使眼色才反应过来,她这才连忙带着丫鬟给晋王和皇帝二人上茶。
秦渊拿起那茶杯,掀起盖子后浅酌了一口,只是味道却令他的手微微一顿,眸中镇着的千年寒冰般的冷意忽而化开,“这茶谁烹的?”
方怀玉心间一时摸不准皇帝心思,忙上前去提裙跪下,“回陛下,是奴婢。”
“你,抬起头来。”
秦渊森冷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只是那声音中仿佛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似乎有些急切,像是急于确定什么似的。
方怀玉心间疑惑,缓缓应声抬起头来。
只是,她抬起头来后,面前的帝王看清她的脸的一瞬间,那眸中的异样神色便霎时消失不见,剩下的惟有一如既往的冷意。
那茶水里有金银花的味道,他的头微微一刺痛,脑海中又想起那女子的声音:“这个金银花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我太没用,只有这两棵了……”
女子温婉动人的面庞在他眼前浮现,她的面容虚幻着在眼前漂浮,却又瞬间被震碎,抓也抓不到。
秦渊眸色渐渐冷下来,“下去,不许再上这茶。”
方怀玉心间一咯噔,知道这是惹怒帝王了,于是立刻应声,“奴婢冒犯,陛下恕罪!”
随后她颤颤巍巍站起来,快步下去,带着丫鬟走出了书房。
回到她自己的房里后,那身后的小丫鬟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方怀玉气得火冒三丈,连手都是颤的,上手便死劲掐着小丫鬟的手臂,“死丫头!你想害死我!”
屋外守着的侍女闭着眼睛,似乎司空见惯这方姑娘责打侍女一事,奈何她们只是下人,与这深受王爷庇护的方姑娘不同,她想责打,凭她们之力,也是阻拦不了的。
听闻方怀玉那边发生的事后,青荇的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来,“王妃,这可真是痛快,被陛下训斥!”
“别高兴那么早,方怀玉回过神来便知我们可能是故意的了,这几日我仍旧称病,谁来我都不见,一直到陛下寿宴。”
青荇疑惑,“不过陛下为何会让她滚下去?那茶是陛下不喜欢的吗?”
这其中缘由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且事成之前,她也不想让青荇担忧,便也只是一笑揭过,“青荇,今日药呢?”
青荇这才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脑袋,王妃您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盯着他们熬药!”
等青荇走后,陆挽钗眸色才缓缓沉下来。
为什么会因一杯茶便呵斥方怀玉?
皇帝当下以为她香消玉殒,早死的心上人之念盈满心间。
可若想让帝王忘不掉她,便只能让她的身影于其侧若隐若现,似残笺断墨,令他触不及、捞不着,他会心内空落,意乱情迷。
待重遇之日,这无处安放的情思必如洪流决堤,汹涌难遏,届时,无论是和离还是其他,亦都顺遂几分。
书房内,秦渊心绪刚刚平下来,只是望着那茶树缄默不言,晋王心念一动,“陛下,府中下人不懂事,冲撞陛下,还请陛下见谅。”
秦渊闻言没说什么,只是不轻不重地把茶杯放下,“这茶不错,阿衡你也尝尝。”
他又顿了顿,望着刚刚方怀玉离去的方向,“明明目。”
闻悉,晋王错愕片刻,却还是轻笑一声,“陛下……说什么?臣有些不明白。”
“方才那女子,是你府上一直养着的孤女?”秦渊顿了顿,“你既喜欢,朕做主将她赐给你为妾如何?”
这话令晋王的心咯噔一下,“陛下,臣不愿意。”
秦渊似是没想到他会拒绝一般,向他望过去。
晋王掀袍跪下来,“臣不愿意。”
“不愿便不愿,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秦渊似乎有些微愠他散自己的面子。
“陛下明鉴,臣的确与方姑娘有几面之缘,可臣也只是怜悯她身世凄苦才收在府中,并无为妻之心,臣此生有王妃一人便足矣。”
“臣爱王妃,王妃亦心系臣,方姑娘虽好,可臣绝无以她为妾之心,请陛下收回成命!”晋王当即冲着秦渊磕头,字字情真意切,倒真有些可信之意。
秦渊似乎也看破他与方怀玉之间的事,只是却并未戳破,他眸色仍旧是冷的,“阿衡,你该知道欺君是何重罪。”
“臣知道,只是,臣不能纳方姑娘为妾!”晋王一脸清正之色,即使跪着,也是一派清风朗月,腰板都直着,分外好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