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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刺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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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
一道黑影鬼魅般地解决了守夜的卫兵,轻烟似的飘进了主帅的营帐。
黑暗之中,她能看见一副锃亮的明光铠甲立在墙角,一把狼头环首刀搁在枕畔,仰面熟睡的那个中年人,右边眼角有一条狰狞可怖的疤痕。
那还是在细柳园,被裴莫染的袖箭刺伤的。
锋利的匕首对准了他的喉管,只要一刀下去……
“谁?!”
董璋无端从梦中惊醒,身体本能的反应让他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利刃擦过他的面庞,划破了一道血口。
一击落空,裴莫染眼也不眨地刺出了第二下。
但董璋毕竟是从血雨腥风中厮杀出来的老将,顷刻之间就清醒过来,抓起了枕畔的狼头环首刀。
匕首与刀刃几乎要撞出火花。
那一击的力道——董璋在惊诧之余,甚至有一丝恐慌——她的武功怎么精进了那么多?
“来人!”董璋高声喊道,但帐外无人应答,反而隐隐传来了慌乱和嘈杂的人声。
“你做了什么?!”董璋问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裴莫染道。柳初逢能做的,她也能。
她让康延孝派出了身手最灵巧的士兵,潜进来偷袭放火,一片嘈杂之中,没有人注意到董璋的呼叫。
董璋的反击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裴莫染收了匕首,从背后抽出雪亮的长刀,二话不说,朝着他的命门劈去。
董璋被逼得连连后退,胳膊和腰背都挨了几刀,幸好他睡觉时都不脱软甲,这才没被砍到要害。
真是难缠的对手!假以时日,必成大患。但是,不知何故,她身上的气息非常紊乱,出手速度和力道虽然近乎恐怖,连招之间,却有明显的破绽!
董璋看准了那个破绽,将内力灌入狼头环首刀,然后反手一拧,朝着她长刀的中部斩落。
“铿——”
长刀瞬间断成了两截,巨大的震动让她差点持握不稳,缠满绷带的胳膊上,终于还是渗出了血迹。
裴莫染只犹豫了一刹那,随即拔出腰间的匕首,再次朝董璋扑了过去。
论绝对的实力,她现在还比不上董璋,但是,她心底的杀意已经完全被复仇之火点燃了。
没办法,只能启动最后的保命符了。
董璋提刀迎了上去,利刃相持角力的那个瞬间,他右手忽然微微一动,一根毒针从刀柄的狼头里飞了出去,闪电般刺进了裴莫染的肩头!
裴莫染眉头一皱,一阵酥麻感遍布全身,接着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这毒……是五步断肠散?
“你再运气,立时就会毙命!”董璋喊道。
裴莫染却充耳不闻,毒针也好,刀刃也好,没有什么能拦住她报仇!
她高高举起匕首,狠狠地扎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董璋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血肉模糊的右眼。
外边的守卫终于察觉到了异常,带着兵刃冲了进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还不够,还得再补一刀!
裴莫染恍恍惚惚地想,用力拔出匕首,再一次举了起来。
但是,突如其来的刺痛从心脏一刹那蔓延到全身,她几乎拿不稳那把匕首,耳边炸开一片刺耳的嘈杂,而眼前的世界逐渐变成了迷幻扭曲的黑白雾气……
***
潮湿黏稠的黑暗,宛如沼泽里的泥淖,渐渐吞没了她的神志。
充塞四虚的是杀伐之声,还是与神明沟通的远古祝词?
“九幽荧魄之花,黄泉倒转之城……
“青冥之神,地渊之主啊……”
“请您……”
那似乎是……在药王谷的祭台下,白袍人所吟诵的祝词。那并不是汉话,但在某个瞬间,她忽然听懂了其中的语意。
只是,后面的内容,怎么也记不清了……
“去、去!哪里来的蛇?”
一个爽利的女声把她从迷惘中拉了出来。
“哎呀,你醒了吗?”
裴莫染艰难地睁开眼,正与廖星河四目相对。她不由地一惊,额头不幸撞上了对方的鼻梁。
“你——”裴莫染努力回想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你从战俘营逃出来了?”
廖星河一边吃痛地揉着鼻梁,一边点头:“托你的福,烧了他们不少粮草,我也趁乱跑出来了。”
“谢谢你,裴小将军。你救了我一命。”廖星河望着她的眼睛,真诚道谢。
不再有关于裴家父辈的余荫,也不再含有任何轻慢的意味,而是向她本人真诚道谢。
裴莫染反倒被她的态度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小声说道:“我现在躺在这里,你也救了我一命吧?我们扯平了。”
“唔,也不算是吧。当时我也受了伤,自身难保,看着一队士兵在后面追杀你,只能远远地干着急。但你还真厉害啊,居然一个人把他们都打趴下了!”
“你看清了我是怎么出手的吗?”裴莫染忽然问道。
“欸?这……”廖星河努力地回忆着,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她好像看见从裴莫染的身上,伸出了许多黑色的触须?然后,追兵就一个一个地倒了下去……
但那怎么可能呢?
“当时天色太黑了,我离得又远,约莫是眼花了。”廖星河道,“总之,你把他们打趴之后,自己也昏倒了……我这才敢跑过去看情况,把你拖了回来。你自己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
“我……”裴莫染想了想,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药王谷的所有经历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时至今日,她也不太敢确定哪些是幻觉,哪些是真实。还是先不要向其他人提起了。
“我中了董璋的毒针,脑子昏昏沉沉的,记不清了。”裴莫染把刚才的话题糊弄了过去,“对了……我昏过去多久了?董璋——死了吗?”
廖星河的神情逐渐变得肃穆,缓缓摇头:“我不知道。那边消息封锁得很严密,没有透出一丁点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