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燎夜天》陌上灯影

38、悬崖

　　春寒料峭，灰蒙蒙的天幕撒下了细碎的雪霰，触地便结成了一层连绵的薄冰。

　　蜀地的深山幽谷，平日里就人迹罕至，在这样的天气下，甚至连鸟兽的踪迹也看不见了，唯有风吹木叶，沙沙作响。

　　一名绿衣少女背着药篓，踏着薄冰，走在悬崖边的羊肠小道上，形单影只，踽踽独行，仿佛她是这天地间唯一的活物。

　　“蜀地药王谷，地涌金莲现。”
　　这是组织给她的第二个任务。

　　几番探听之下，她总算找到了药王谷的方位。可是，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起初还能看见一些残存的古道石阶，渐渐地，变成了狭窄的土路。
　　再往深处去，就只剩下越来越茂盛的荒草和藤蔓，举步维艰。

　　尽管已经到了二月的尾声，深山中却还是寒意彻骨，又经过一番雪霰冰雨，她的手脚已经冻得有些僵硬。
　　幸好，在彻底天黑之前，她遇见了一座古老的庙宇。屋檐下的匾额，写的是“药王庙”，看起来供奉的是前朝大医孙思邈的塑像。
　　屋内灰尘不多，似乎前不久才有人来过，墙角还堆着一些干柴，正好用来生火。

　　绿衣少女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架起了火堆，拧开随身的葫芦，抿了一小口药酒，总算感觉身上暖和了起来，也渐渐地生出些许困倦，缓缓沉入梦乡。

　　这是哪儿？

　　既不是青龙会的炼丹场，也不是洛阳城北的义庄，她似乎不记得这个地方，却又感觉莫名地熟悉。

　　这好像是一个山坳里的小院，院中有一架茂盛的紫藤花。
　　紫藤花下是一架秋千，而秋千上，坐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儿。

　　太阳落山了，小女孩儿跳下秋千，跑进了屋里。
　　窗子里斜斜漏出烛光，映得人影摇摇曳曳。
　　堂屋正中有一处火塘，火塘上架着一只粗陶吊子，里头药香翻腾。
　　小女孩儿穿过堂屋，掀起了次间的草帘，那屋子里摆着一张朴素的床榻，床榻边，坐着一对奇怪的夫妻。

　　妻子背着身子朝向窗外，看不清面容。
　　而那个男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布袍，头发花白，满脸疲惫，眼眸里却跳动着炽热的火焰。
　　“灵羽，你真的回来了……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对吧？”他深情地拥抱着妻子，在她的耳边喃喃低语。
　　他的妻子没有回答，却沉默地扭过头，朝虚空中看了一眼。

　　绿衣少女心头巨震，感觉脚下一空，正要坠向某个万劫不复的所在。

　　但就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那是个梦。

　　而后，梦境土崩瓦解，她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庙宇，站在了悬崖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