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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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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余最近闲得很。
手头的项目资金运转出了点问题,而池余又只是个基层小职员,便被单位领导遣回家休了半个月的假,美其名曰“年中假”。
管理层们在公司忙前忙后,焦头烂额,而池余却悠哉哉地在小区门口钓着鱼。
天空灰蒙蒙的,已经下起了小雨,池余似乎不太在意,依旧专心致志地盯着水面。他穿着宽松的T恤和棉质长裤,修长的脖颈延伸到领口,贴身的衣物勾勒出过分美好的身体曲线。他戴着一副金丝边圆框眼镜,镜片下是微微眯起的丹凤眼,细碎的头发下,是过分精致的侧颜。
顾渊第一次看到池余时,想起一句诗,“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他觉得眼前这个青年,俨然是一个披蓑戴笠的隐者,有一种水墨丹青的韵味。
那天顾渊提前下了班,正急匆匆往家里赶,看到的就是在细雨中垂钓的池余,细雨打湿了他的碎发、衣衫,那个青年却不以为意。顾渊的目光被眼前这个青年深深吸引住了,不管怎样,他都觉得自己应该走过去打个招呼,不然日后自己肯定会追悔莫及。
他这样想着,脚步已不自觉地向池余的方向偏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渊在池余身边站定,他想着怎样说才不至于冒昧,却是良久也说不出一句话。
倒是池余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沉寂。
“这位先生,可也是对垂钓感兴趣?”池余轻轻地问道,声音煞是好听,像是山间的清泉,不缓不急,干净澄澈。
“是,是的。”顾渊答得有些生硬,“年少时常看父亲钓鱼,便耳濡目染爱上了垂钓。”
“那令尊可真是个雅人。”池余浅浅夸赞了一句,便把注意力继续集中到了水面上。
顾渊便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看着池余聚精会神的模样,他有些不忍心打扰。
良久之后,他才再一次开口说到:“你,经常来钓鱼?”
“也不经常,之前工作忙,没有时间,最近闲下来了,便也学着修身养性。”池余淡淡答道。
“是啊,父亲也说过,钓鱼钓的不是鱼,而是心情。他总说我沉不下心来,所以也钓不到鱼。这样浮躁喧嚣的社会,大多数人都沉浸在快节奏的享乐之中,很少有人再慢下来学学老祖宗的娱乐方式。今日见你这样,着实让我吃惊。”
“是啊,钓的可不是鱼呢。嘘——”池余忽然不说话了,“鱼要咬钩了。”
顾渊看到水面上的鱼线果然向下沉了沉,在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池余猛地向上一提,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向后仰成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哟,大鱼!”顾渊激动地惊呼。
只见一条约摸两斤重的鲤鱼咬着钩被拉出水面,顾渊正准备添油加醋地夸赞一番,却只见池余取下鲤鱼放回了河中,并自言自语道:“小鲤鱼啊,下次可别这么轻易就咬钩了,会被煮成鱼汤的。”
“素食主义者?”顾渊试探着问道。
“呵,并不是,只是这工业污染河道中的鱼儿啊,吃不得。”池余云淡风轻地说。
“哈哈哈,没想到你还挺幽默的呢。”顾渊尴尬地笑笑。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再见!”池余收起渔具准备回家。
“再见。”顾渊不舍地挥挥手,目送着那个有些清瘦的身影一点点走出了自己的视线。
那天晚上,顾渊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觉。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打在屋檐上,像是一首唱不尽的午夜情歌。
池余清冷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伴着雨声,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氤氲的味道。
怎么就忘了要他的联系方式呢?哪怕只是问到了他的名字也好。顾渊心想。
欲望一旦产生,便像一粒种子在心中扎了根,生根发芽,难以自制。
第二天,顾渊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走进了办公室。
“顾医生早。”迎面走来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女医生,热情地跟顾渊打着招呼。
“王医生早。”顾渊微笑致意。
“顾医生昨晚是没睡好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
“是的,失眠了。”顾渊讪笑道。
“怎么,失恋了。”女医生打趣道。
“哈哈哈,我这还不收没找到女朋友吗,怎么会失恋呢?我倒是想失恋啊,只可惜母胎solo30年,没人要哟。”顾渊向来不吝啬于开自己的玩笑。便这样跟女医生打趣着面对面坐下来,迎来了忙碌的一整天。
顾渊前些天刚刚过完29岁生日,正式进入了自己的而立之年。顾渊的长相是那种明显偏儒雅型的,一米八的标准男神身高,面相周正,鼻梁高挺,一双深邃的桃花眼,看起来时时刻刻都是含笑的,嘴唇很薄,唇色很淡,像是三月的桃花一般。他很会说笑,别人跟他相处起来很轻松,因此身边总不缺桃花。但他绝不是那种空有脸的花瓶,医术高明,业绩突出,年纪轻轻就被提拔成了A市第一医院呼吸科的副主任。可偏偏这么一个左右逢源的四好青年,到三十岁还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这件事经常被同事尤其是女同事拿出来开玩笑,顾渊也从来不恼,很顺利地玩起了各种梗。
只有顾渊知道,自己不喜欢女人。因此本着对每一个人负责任的态度,即使再优秀的姑娘给他抛出橄榄枝,他都是言辞拒绝的,搞得一众姑娘只能将顾医生奉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梦中男神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最近恰逢换季,温差变化大,极易引发感冒,顾渊经常忙的脚不沾地,整个上午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送走了上午最后一个病人,顾渊去了一趟卫生间,用洗手液细细洗了一把手,还用冷水冲了冲脸,看着镜子中近乎完美的男人的脸,顾渊无奈地摇了摇头。
“顾渊啊顾渊,好不容易有个心动的人,却连问个联系方式都不敢,白活了三十年,啧啧……”
回到办公室,王医生还没有走,看到顾渊,赶忙问道:“顾医生,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啊?”
“哦,你先走吧,我还有些病历要整理一下,晚一点再过来。”
“那好吧,早点过来,饿坏了胃可不是什么小事,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好啦,我知道了,我的王大奶奶。”顾渊拖长了尾音,听上去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宠溺。
王医生原名王馨,是院长的女儿,算起来也是顾渊的直系师妹,在医学院比顾渊小两届,曾经也算是轰轰烈烈追求过这位学长,但都被残忍拒绝了。
我们的王医生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美人,虽然被拒绝,但人家丝毫没有一点失落,捅破了窗纱纸,也少了一层束缚,便跟顾渊称兄道弟起来,关系一直铁得很。
匆匆解决完午饭,又要投入到下午的忙碌中去了。下午的人似乎比上午更多一点,顾渊本来是六点下班,但病人实在是太多了,直到时针快指到了七,外面才没有等待的病人。
最后一个病人。
顾渊已经忙得有些烦躁了,可是还是非常有职业修养地微笑着压低了声音。
“你怎么了?”
伸过来的是一双修长的手,将一本浅蓝色的病例放在了顾渊的面前,病例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池余”。
顾渊有些好笑,这名字,池鱼思故渊,倒是与自己有缘。
那叫做池余的青年浅浅咳了一下,紧接着语气平静地说:“昨晚淋了雨,有些感冒。”
顾渊忽的觉着这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又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
“这种天气,要注意身体,别仗着自己年轻就随便糟蹋,到老了啊……”顾渊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病人,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是愣住了。
“是你?”
眼前的青年皮肤白皙,虽然带着蓝色的医用外科口罩,但看的出来神情有些憔悴。
“好巧,又见面了,原来你是医生啊。”池余笑了笑,“这个点你应该已经下班了吧,真是麻烦你了。”
“没办法,最近换季,病人多,天天要忙到这个点才下班。不过我们是医生嘛,辛苦一点是应该的,只要病人快点康复,就是给我们最大的安慰。现在的年轻人啊,尽不知道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只有病了才往医院跑,唉……你呀,也是不知道自己保护自己,这感冒纯属是淋雨后引起的风寒,喏,这个感冒清热颗粒,每天早中晚各一次,抗毒口服溶液,早晚一支,另外记得最近几天注意休息,不要过分操劳,多喝热水,忌辛辣,注意保暖,这几天不要做剧烈运动,感冒好了之后啊,要注意锻炼身体……”
顾渊的这番话说得极其顺口,一看就是已经操练了数百回,每每他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病人的时候,病人总会露出一种我什么都知道求您别说了的神情看向他,然后拿着包的手又紧了紧,暗示他自己赶时间。然而顾渊怀疑医嘱两个字生来就是被忽略的存在。每天依旧有许多来复检大姑娘小伙子排在外面吸溜着鼻涕,你来我往络绎不绝。问他们有没有按医嘱吩咐的去做,他们只会一脸无辜地看着你,说“医生我不知道啊。”
但池余不一样,池余听的非常认真,看他的表情,像是在听什么金玉良言似的,顾渊很少碰见有病人这么认真对待自己说的话的,心中有些感动,那份感动不自知地爬上了嘴角,在唇边化为一抹浅浅的笑意。
“好啦,我知道啦,感谢顾医生。”池余听罢,谢过顾渊,打算去药房取药。
“怎么回去?”顾渊装作随意地问道。
“嗯,地铁。”池余有些不明所以。
“昨天看你在B小区旁边钓鱼,想来是就住在那个小区附近,恰好我也住那个小区,要不我们顺路一起走吧。”
“好。等我先去药房取药。”池余没有多想,爽快地同意了。
“好的,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