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药三分毒》清涑酒

7、Chapter 7

　　干脆利落得苏药差点以为沈回秋是让什么奇怪的东西给附了身。

　　沈回秋竟然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直到躺回被窝，她还觉得像做梦一样。

　　听说闺女能在家休息，苏爸爸自然乐意，赶紧拉着还想骂苏药不思进取的苏妈妈出去逛街了。

　　家里只剩苏药一个人。

　　没有扫不完的厕所，没有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也没有沈回秋。

　　这样的世界才是美好的。

　　苏药给宁薇汇报完进展，干脆把手机往枕头边一扔，不再多想，难得沈回秋肯大发善心，她决定好好利用这个时间补个觉，再这么熬下去，她迟早猝死。

　　没想到这一觉竟然直接睡到了中午。

　　苏药再睁眼，已经快一点。

　　苏爸爸和苏妈妈还没回来，苏爸爸发了信息，说碰上老朋友要晚点回家，冰箱里还有菜饭，让她自己热了吃。

　　苏药伸个懒腰，慢悠悠的去厨房找吃的。

　　上一次这么悠闲，还是刚毕业的时候，明明也没过多长时间，却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

　　苏药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正美滋滋的窝沙发上喝，旁边的手机响了。

　　她以为是苏爸爸，连看都没看便顺手接了起来。

　　那边却传来一道更加低沉磁性的声音，“看来你精神还不错。”

　　苏药一愣，一口奶顿时呛在了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沈院长？”

　　电话竟然是沈回秋打来的。

　　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身体怎么样了？”

　　苏药心虚得不行，“还——还有点难受。”

　　沈回秋嗯了一声，“我刚好顺路，准备过去看看你。”

　　苏药下意识的惊呼出声，“不——”

　　随即想到一个病人的声音不该这么中气十足，又赶紧捏着嗓子故作虚弱道，“不——不用麻烦了。”

　　沈回秋意味不明的停顿片刻，“不麻烦，毕竟你的病——我也有责任。”

　　苏药差点哭出来，这压根就不是沈回秋麻不麻烦的问题，而是她会不会有麻烦的问题。

　　谁知道沈回秋这又是抽的什么疯，怎么就突然良心发现了。

　　可这良心发现的属实不太是时候，这要是真让沈回秋来了，她也就彻底露馅了。

　　沈回秋问，“怎么，不愿意？”

　　苏药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怎——怎么可能。”

　　沈回秋似乎嗤笑了一声，“那就开门吧，我已经到了。”

　　苏药，“……？”

　　沈回秋是怎么知道她住哪儿的？

　　苏药想了一圈，只能想到是她填的那张入职表，所以她当初填入职表时到底为什么要把家庭住址填得这么详细？

　　沈回秋还在不遗余力的刺激她，“慢慢开，我不急。”

　　要是有可能，她一辈子都不想开门！

　　想是这么想，却没胆子真把沈回秋关门外，不然她敢保证，以沈回秋睚眦必报的性子，绝对能让她的后半辈子都跟厕所相爱相杀。

　　苏药撂了电话，急得在客厅团团转。

　　余光一瞥，一抹红色突兀的闯进她的视线。

　　那是苏爸爸准备晚上回来榨辣椒油的干辣椒，苏妈妈喜欢吃辣，所以苏家常年会备着辣椒油。

　　苏药顿时停在了原地。

　　辣椒？

　　和苏妈妈不同，她完全遗传了苏爸爸，不能吃辣，碰一点辣椒都能脸红脖子粗，上学那会儿同桌还嘲笑过她，说她吃口辣酱跟高烧40度似的，满脸通红，全身滚烫，她要是哪天想装病，什么都不用干，吃口辣就行了，老师绝对发现不了。

　　苏药心念一动，如今也只能司马当活马医了。

　　沈回秋还在门外等着，她也不敢再耽搁，赶紧抓了几颗辣椒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咽了下去。

　　几乎同时，一股猛烈的灼烧感从胃直接冲上了脑门，再一路涌向四肢百骸，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被烧死了。

　　喉咙仿佛被一团带刺的棉絮堵住。

　　想咳咳不出，想咽咽不下，憋得苏药眼冒金星，脑袋里直炸烟花，她无意识的扑腾了几下，终于抓住手边的液体灌进喉咙。

　　是刚才喝了一半的牛奶。

　　冰凉的液体短暂的压□□内燃烧的烈火，让她得以有了片刻喘息。

　　苏药却丝毫不敢停顿，踉跄着冲到门边，一把拉开了大门。

　　她都忍不住佩服自己，这种时候竟然还记得门外站着个沈回秋。

　　凉风灌进来，涌进鼻腔，她的眼泪也跟着迎风落下，混着鼻涕糊了一脸。

　　不用照镜子，她已经从沈回秋一脸嫌弃的表情中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有多狼狈。

　　她张了张嘴想喊人，才发现嗓子火辣辣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粗哑的发出几声短促的单音节。

　　沈回秋难得露出一丝惊讶，又飞速的敛进了眼底，“苏小姐的病看起来确实很严重。”

　　苏药继续飙泪。

　　岂止是很严重，她都快死了，为了效果逼真，她还特地多吃了几颗。

　　现在好了，嗓子是彻底废了，她只能抓过一旁的本子，客气道，【沈院长，进来坐吧。】

　　她就不信沈回秋还能看出破绽。

　　谁知沈回秋只是上下打量她几秒，却没动，“不用，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苏小姐到底能对自己有多狠。”

　　苏药：“……？”

　　沈回秋缓缓勾起薄唇，定格在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现在已经看到了，事实证明，苏小姐果然没让我失望。”

　　苏药：“……！”

　　她终于意识到，她这是彻头彻尾的让沈回秋给耍了，沈回秋分明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在装病。

　　难怪会同意得这么痛快，还特地来探望她。

　　亏她还以为这男人是良心发现，尼玛根本就是丧尽天良！

　　沈回秋垂着眼看她，冰冷的，玩味的，像在逗弄一只毫无抵抗力的猎物，“我可以给苏小姐多批几天病假。”

　　苏药拼命摇头，继续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我现在就回去上班！】

　　力气大的差点把纸划破。

　　是她蠢。

　　以为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就能当斗战胜佛，其实不过是石头缝里刚蹦出来的孙猴子，再怎么蹦跶，也不可能逃得出沈回秋这尊如来佛祖的掌心。

　　沈回秋说，“我从不压榨下属。”

　　苏药真想捏个小人，写上沈回秋三个字，再狠狠踹几脚，可她只能咬着牙，一脸悲壮的写道，【我热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

　　好在沈回秋还没丧心病狂到泯灭人性的地步，额外开恩的给她多放了半天假，让她明天再回学校。

　　送走沈回秋。

　　苏药一下子就瘫在了沙发上，胃还在烧着，脸又烫又胀，像是刚被人扇完十个耳光。

　　她忍不住想，她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或许也只能用脑子进水四个字来解释了。

　　当晚，和老朋友聊得尽兴的苏妈妈对苏药迷途知返决定重回工作岗位的决定破天荒的给予了表扬。

　　而苏爸爸疑惑的是，他白天刚晾好的辣椒怎么突然少了几颗。

　　苏药义正言辞的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大概是闹老鼠了吧。

　　苏爸爸感慨，这年头真稀奇，老鼠都能吃辣。

　　前些日子，苏妈妈抱怨他榨的辣椒油不够辣，这次他特地换了家店买，老板说绝对够劲儿，他还想着等榨好了跟媳妇儿邀功，结果倒先便宜给了老鼠。

　　苏爸爸拉着苏药抱怨，抱怨完又关心道，“囡囡，要不你明天再请一天假，爸带你去医院看看，这嗓子早晨还好好的，怎么说哑就哑了。”

　　苏药面上镇定的给她爹写，【没事，上火了。】

　　心里却泪流成河，爹啊，换辣子了好歹告诉她一声啊，她少吃点，她就说这辣子闻着怎么比之前的还呛鼻子。

　　其实如果按照小说里的套路，她被这么又惊又吓的，这会儿应该已经真的病倒，然后让沈回秋的良心狠狠的痛一下。

　　可惜沈回秋压根没有良心这东西，她也压根没有主角的命，第二天醒来，除了声音变成公鸭嗓，仍然生龙活虎的活着。

　　而这种说不上是庆幸还是遗憾的心情，一直维持到她去了趟卫生间——

　　她这才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不作就不会死。

　　苏药一瘸一拐的走进办公室，感觉自己就像个被爆菊了一万次的可怜小受，只不过她要面对的不是什么温柔小攻，而是拔屌无情的沈回秋。

　　沈回秋冲她挑眉，“用不用再给你几天假？”

　　苏药笑得龇牙咧嘴，“不用。”

　　她现在特别好，酸爽得腿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呢。

　　宁薇自从昨晚听说自己的馊主意不仅没帮到苏药反而害得她在沈回秋面前丢人丢到姥姥家，就特自责，直说是她们太轻敌了。

　　苏药想，哪里是她们轻敌，分明是敌人太变/态。

　　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又怎么会是这种变/态的对手。

　　反正经此一役，她算是彻底熄了跟沈回秋耍小聪明的心思，乖乖回去继续跟她的厕所相亲相爱。

　　好在开学在即，沈回秋身为一院之长，还身兼一门主修课和两门辅修课的教授，迎新，备课，终于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折腾她。

　　苏药也终于从家养小精灵变回了院长身边的小助教。

　　然而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和那些祖国的花朵们见个面联络下感情，就已经被花朵们排山倒海的暑假作业给淹没了。

　　身为助教，她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帮教授批改作业。

　　而不幸的是，沈回秋又刚好是个特别爱留作业的教授。

　　看着眼前成摞的本子，苏药只剩两眼一抹黑。

　　沈回秋从讲案中抬起头，“苏小姐，老天给你手，不是让你把它当摆设的。”

　　很神奇的，苏药竟然听懂了这句讽刺，她茫然的抬起头，小声提醒，“沈院长，您还没给我答案。”

　　沈回秋一顿，“如果我没记错，你面前的是二年级的理论基础知识，而你已经毕业了。”

　　苏药讪笑，越发小声道，“时间太久，忘了。”

　　被这些东西荼毒了整整四年，一毕业她就迫不及待的全还给了老师，什么都没剩下。

　　沈回秋沉下目光，视线在她脸上转了好几个来回，最终从抽屉里抽出一沓纸，起身过来，“啪”的一声拍在了她的面前，“一个小时，做完交给我。”

　　苏药低头，正好看见期末试卷几个字，顿时就垮下了脸，她都毕业了，怎么还得考试。

　　沈回秋言简意赅，“做。”

　　苏药只能乖乖拿起笔，和那堆似曾相识的文字大眼瞪小眼。

　　国际服装流行趋势是啥来着。

　　还有这个视错现象，她怎么不记得有学过。

　　一个小时候后，被她蹂躏的皱皱巴巴的卷子准时摆到了沈回秋的面前。

　　沈回秋皱着眉看了几秒，伸手掐住了眉心，“苏小姐，告诉我，你是怎么毕业的。”

　　苏药耷拉着脑袋，老实回答，“我们系主任说再也不想看见我，就让我毕业了。”

　　其实这事儿真不怪她，苏爸爸都说了，他们老苏家压根就没长艺术这根神经，她本来想着大学报个大众点的专业，将来毕业好找工作，苏妈妈非不听。

　　结果不光她痛苦，她老师也痛苦。

　　据她一个关系比较不错的学妹说，她毕业离校那天，他们系主任就站教学楼门口看着，激动得放了整整两挂二踢脚。

　　何必呢。

　　苏药盯着地板，沈回秋盯着苏药，沉默良久，语气古怪道，“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补课两个小时。”

　　苏药惊恐的瞪大眼睛，“不——不用了吧。”

　　沈回秋冷脸，“苏小姐，你现在是我的助教，虽然我对你没有任何奢望，但是你觉得我会把我的学生交给一个连他们都不如的废物？”

　　苏药顿时哑然。

　　谁说不是呢，当时李富民给她安排助教的职位，说白了也没真指望她能往教授的方向发展。

　　她那点可怜的专业分，李富民是清楚的，所以压根都没打她专业的主意。

　　就想让她跟个比较清闲的教授，说是助教，其实就是小跟班的活，帮忙打打杂，顺便混个资历。

　　谁成想半路杀出个沈回秋，专业倒是意外的对上了口。

　　可她这专业知识，对不对口其实也没多大差别。

　　说真的，还没她去扫厕所来得熟练。

　　沈回秋看着眼前又开始明目张胆开小差的女人，三十年来第一次有了点无力的感觉。

　　其实在他的计划里，本来也没打算把太多工作交给这个女人，让她当助教，不过是找个由头把人放眼皮子地下监视。

　　等他处理完那群蠢货，这女人也就没了留下的必要。

　　所以这女人是好是坏，跟他都没太大关系，他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废物的身上。

　　但不知怎么的，当他看着这个女人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突然就觉得，眼前这张混吃等死的脸怎么看怎么碍眼。

　　简直废物的连他都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