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眉月》龙吟玖歌

120、第 120 章

　　青鸾端详着柳月影的面色，笑着点头，一瞧就是被疼爱的女子啊！
　　“青姨娘过得如何？可还好吗？当初霓裳离家时，我曾答应过她会好生照顾您，可我……”
　　提起这茬，柳月影不免有些愧疚。
　　苏霓裳走时，她没想到自己会同苏离川闹到和离的地步。
　　青鸾摇摇头，容颜是一如既往的清灵出尘，柔声道：“夫人别说这样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谁也不该成为他人的负担和累赘，若夫人当初因为我而迟疑和离之事，那我才要日夜良心难安呢！”
　　柳月影轻轻握住青鸾的手，关切道：“姨娘可有霓裳的消息？”
　　青鸾垂眸看向面前的茶盏，轻声道：“一入宫门深似海。”
　　轻柔低缓的声音里透着些许落寞。
　　柳月影心口一窒，是啊，那是千里之遥的京都，是尊贵至极的皇城，哪里是想联系便联系得上的？
　　若秀女亡故，宫中礼部会通知本家认领尸身。
　　没有消息许是最好的消息了。
　　柳月影不想青鸾难过，忙岔开话题，问道：“云意呢？她可好？可有说亲？”
　　整个苏家，怕是只有青鸾和苏云意是柳月影如今还能关心两分的人了。
　　苏云意比柳月影小三岁，算来也是十八的大姑娘了，理该定亲了。
　　提起苏云意，青鸾倒是笑眯了眼，道：“李氏想将大小姐嫁于一富户做续弦，实在是对方给的聘礼数目可观。可大小姐那性子你是了解的，哪里会肯？”
　　柳月影点头道：“是啊，云意不会同意的。”
　　青鸾笑道：“大小姐常去书局，看上了一位书生，两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李氏知晓后，在家哭闹不休，谩骂不止，大小姐那性子啊，宁折不弯，别看她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一出手就是个大的。那日她将自己挂在屋中房梁上，把老爷吓了个半死，立马满口应下了这桩婚事，今年夏至便大婚了。”
　　柳月影被逗乐了，轻笑出声，“当真？可真有她的！”
　　青鸾也跟着笑了，点头道：“老爷还是疼大小姐的，也寻人查了那书生，是个秀才，同少爷同年，只是应届落榜了。家中是清贫了些，但好在人口简单，他是家中独子，之前因科考而耽误了议亲，父母双亲也都是敦厚老实的庄稼人。”
　　柳月影叹了口气，道：“清贫一些有什么要紧的，只要人的本性端正，有上进心，日子总会过好的。”
　　“是，我也是这般劝老爷的。”青鸾眼眸温柔，柔声道：“重要的是女儿家的心思，能嫁与良人，倾心相待，总比盲婚哑嫁的好些。”
　　“那青姨娘您呢？”柳月影关切的看着青鸾，“李氏可有为难您？”
　　青鸾喝了口茶，摇摇头，叹气道：“唉，她现在没工夫为难我，倒是你那妹子的日子当真是有些难过。”
　　她略带担忧的看着柳月影，徐徐道：“你当知李氏隔三差五便让她回娘家要钱之事，要不来便是一顿打骂，谁家儿媳受得住这个？就算出身最不堪的妾室也没有这般过日子的，何况她自小被娇养着长大，大风都不曾吹过的。”
　　每每看到柳星辰那愈渐冰冷阴森的眼神，青鸾都有些心惊，生怕她钻了什么牛角尖儿，深陷自己的执念中无法自拔。
　　柳月影秀眉紧拧，不解道：“苏离川都不管的吗？”
　　再不济，柳星辰也是他的女人，他就任由李氏如此磋磨她？
　　孝道也不是这样尽的吧！
　　青鸾叹息道：“大少爷白日里要上职，今年提调为亭长，更忙了些，时常去到下属县乡体察民情，怎会日日在家窝着呢？前几回，星姨娘也同他哭诉过，大少爷同李氏大吵了一通，被老爷给拦了下来。过后，李氏便变本加厉，下手更重了，后来……星姨娘也不再说了，只自己忍着。”
　　青鸾想了想，说道：“哦对了，前段日子，桃花巷搬来一户人家，据说是从你们鹿鸣山下来的，男人姓何，他家那位娘子实在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时常来找大少爷，闹腾得整个桃花巷都在瞧两家的笑话。”
　　提起来，青鸾都头疼，这都是什么事儿？
　　闻言，柳月影愣了愣。
　　男子姓何？难不成何虎带着芷岚搬到了桃花巷？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以芷岚那性子，瞧上苏离川一点儿都不奇怪，柳星辰这可真是内忧外患，两面夹击。
　　柳月影垂眸沉思良久，轻声问道：“青姨娘，我有一事请您帮忙。”
　　青鸾有些意外，点头道：“夫人请说。”
　　“我在城西梅花弄买下了三套联排的宅子，收容城中的乞丐，有不少半大的孩子和病弱的老人，平日里无人照料。如今我身子沉了，不便日日下山，青姨娘可否帮我照料一二？权当我雇佣了您，一个月便给您五两银子可好？”
　　青鸾愣了愣，深深的看着柳月影，眼眸中情绪涌动，心中五味杂陈。
　　她卖绣样是为了贴补家用，一副绣样需得她点灯熬油的绣几天，才能换十几文钱，有时只有几文罢了。
　　翠澜阁是何等地方，岂会没有绣娘？青鸾的绣样再精巧也是卖不上价钱的。
　　柳月影心里清楚，却未挑明，而是给了她一份更轻松的活计。
　　一年六十两银子，于如今的苏家而言，可谓一笔巨款。
　　她没有白送银子，是知道青鸾不会收。
　　这份“光明正大”的收入可让青鸾存下点儿私房银子傍身，也可补贴家用，减轻苏离川的负担，还可在需要的时候帮一帮柳星辰。
　　短短一瞬，青鸾想了许多，万般滋味在心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只眼神复杂的看着柳月影。
　　柳月影怕她拒绝，忙道：“姨娘放心，梅花弄有负责洒扫做饭，浣衣缝补的婆子，不需要姨娘做什么脏活累活，只是时常去瞧瞧，关照一下孩子们罢了。”
　　青鸾的脸上徐徐展开笑颜，哑声道：“多谢夫人。”
　　是真心的感谢，她心中所想不能挑明，是她同柳月影的默契。
　　无论她此举的出发点是什么，归根结底都是在照顾青鸾，是为了同苏霓裳的约定。
　　***
　　同青鸾道别后，柳月影方一走出茶肆，便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巧笑嫣然，歪头道：“你怎么来了？”
　　洛景修勾唇一笑，道：“来接你。”
　　“无毛他们呢？”
　　洛景修抬手为她系好斗篷的带子，道：“他们去翠澜阁了，阿风有东西要买。”
　　柳月影促狭的一笑，点点头。
　　阿风定然是要买东西送姑娘的吧？
　　洛景修垂眸打量着她，含笑道：“月儿总是心软的。”
　　柳月影抬眸看向他，小小的身影深陷入他的眼眸中，她知他听到了自己同青鸾的谈话。
　　她抿了抿唇角，道：“霓裳离家时，我曾答应过她会照顾青姨娘，如今我能做的很有限，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至于青鸾如何做，便是她的事了，柳月影不想问也不想管。
　　洛景修了然的点点头，笑道：“月儿做事向来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柳月影眯眼一笑，道：“你怎么看我哪哪儿都好啊？”
　　“月儿本就哪哪儿都好！”洛景修温柔的将她揽入怀中，扶着她一只胳膊慢慢往翠澜阁走。
　　柳月影傲娇的撇撇嘴，“嘁，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哪有他说的那般好？
　　洛景修朗声大笑，点头道：“哈哈哈……那月儿给我生个小情人可好？”
　　“阿修是喜欢女儿吗？”
　　“都好，女儿跟娘贴心。”
　　“唔……我饿了！”
　　“想吃什么？”
　　“想吃桃儿！”
　　“……”
　　待到笑声远去，青鸾方从茶肆中漫步而出。
　　望着相携离去的一对璧人，她那一贯清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如她所愿，天高海阔，任鸟翱翔。
　　看到昔日故人挣脱牢笼，活出自己的人生，肆意潇洒，即便不是自己，好似也能受到感染，感到舒心畅意。
　　这份精神上的富足许是能填补生活上的困苦吧！
　　***
　　忙碌多日，孤儿巷总算像点儿样子了。
　　有青鸾在城中帮忙，柳月影彻底撒手不管了，安稳的在小竹楼里养胎。
　　眼见着便要满六个月了，她时常能感受到孩子的胎动，那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好似是孩子同母亲的交流，对外界的感知，对一切的回应，无论动多少回，柳月影依旧觉得欣喜。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洛景修终于不再时刻盯着她加衣。
　　冬雪为她赶制出不少新衣裙，腰腹做得宽大舒适，穿到临产都没什么问题。
　　柳月影日日只需吃好喝好休息好，闲时在寨中四处逛逛，和婶娘阿婆们坐在一处闲话家常，还能听取不少经验之谈，日子好不悠闲畅意。
　　只是她依旧愿吃桃儿，原以为只是一时兴起的嘴馋，可几个月了还是想吃，竟成了习惯。
　　洛景修不放心，询问过老丁头。
　　老丁头倒是没拦着，只道不宜多吃，适量便好。
　　是以，洛景修耳提面命四个丫头，一日只能允柳月影吃一颗桃，多了不给。
　　可他还是心疼她，新修好的冰窖中总储存着桃子，生怕她一时耐不住嘴馋，吃不到。
　　春禾还是稳重妥帖的，这无论吃什么，贪多都不好呀！
　　柳月影往日饮食有她盯着，众人倒也都放心。
　　洛景修刚从前厅回小竹楼，便见柳月影坐在石桌旁，悠然的啃桃子，一只脚还一踢一踢的，说不出的娇俏。
　　他无奈一笑，朗声道：“你这到底要生个什么？这么愿吃桃，依我看以后就取名叫‘桃儿’吧！”
　　柳月影闻声回头，笑眯了眼，点头道：“我看行！”
　　洛景修轻笑出声，走到她身边落座，习惯性的上下打量她一番，问道：“今日可有不适？孩子乖吗？可有闹腾你？”
　　柳月影小嘴儿一嘟，“你日日守着我，还日日问这些，翻来覆去也没个新鲜呢！”
　　她狡黠的眨眨眼，道：“人家都说人老了会变得絮叨，我瞧着阿修风华正茂，怎也开始絮叨了？”
　　洛景修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无奈的摇摇头。
　　小丫头竟还嫌弃他了？
　　两人正笑着，便见无毛飞奔而来，急声道：“夫人，周大人着人传话，你妹子被府衙收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