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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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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范敏锐的捕捉到三人中唯一会无条件提供帮助的严子,果断不顾紧锁着眉分析利弊的老丁和阿袁,反手握住严子,郑重道:“您确定吗?”
严子点了点头:“没问题,反正我这把老骨头只能陪你折腾一次,结果怎么样听天由命。”
“可我觉得你们还是太莽撞了,这……”
“这里是协议,”池范分外丝滑的摸出份文件递去,打断了老丁尚未说完的顾虑,“您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提出来。”
“哦好。”
见严子看都不看的签了协议,素来谨慎的老丁瞬间凌乱在原地,他晃着严子的肩,怒道:“你疯啦?”
“没有,”严子分外冷静的回应,“云怀本对咱们绝到这地步,像看犯人一样把咱们囚禁在这儿,你还想着拥护他的政权?”
“我向来不是以德报怨的人,我凭什么要保护他?又为何不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来帮帮他?”
见老丁沉默,严子便不再同他多言,神色认真的看向池范,思索过后说道:“一二编队的队长被他换了吗?”
池范闻言登时坐直身体,小心道:“抱歉,我只知道姓名。”
“说。”
“一队长叫姜望学,二队长是李玉冬。”
“换了,”阿袁嗑着瓜子怼怼严子,回忆道:“应该是范姐和刘哥的部下。”
“明白了,”严子认真的点点头,分析道:“小姜过于爱民,有时候会不分情况,大李性子急,容易死拼蛮干。”
阿袁见状接过话茬,在纸上写下几份联络号码递给他:“后方补给直接掏信风的,给他们打电话,问就说我袁霖让的。”
“感激不尽。”
“是信风被山风和自命打是不?”
听着严子的问题,本该严肃的池范默默破了功,低头笑了几声,而后苦笑道:“怕是要被按着打。”
“那有啥的,信风的兵分的可散了,你逐一击破,打个以少胜多的仗出去也能吹吹牛逼。”
“……话糙理不糙,”严子对着插话的阿袁点了点头,同池范说道:“要是真打起来,各地分散的指挥员大部分都在三队里出,你人缘可以吧?”
“没问题。”
“那就好。”
正当三人分析的热火朝天之时,早已不知所踪的老丁抱着个神秘大卷轴走了回来,他叹了口气,将其塞进池范怀里。
“这是信风各处的总地形图,这些年外头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要是有大的变动,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
用兵的情事势就是要迅速,乘敌人措手不及的时机动手,走敌人意料不到的道路,攻击敌人没有戒备的地方。
池范被这有些年头的卷轴砸的一怔,瞬间热泪盈眶,频频点头:“老丁,你人真好。”
“少拍马屁,”老丁讪讪的摸了摸鼻头,不自然的摆手道:“你没别的事了吧?没事赶紧走,别耽误我们苟且偷生。”
“哎哎哎!”见自己被撵,池范登时扑向严子,将人牢牢抱住,“那可不行,我还得和严大哥问点儿东西。”
“……”
严子只是温和的拍拍池范的背,笑道:“好。”
“好什么啊?”明慕生强忍着泼天的怒意,将程梦烬即将送入口中的汤药一把夺走,狠狠掷在地上,神情凶狠的看向毫无波澜的女子,怒道:“她在给你下毒!你要死了知道吗?”
程梦烬倚在床头,脸色苍白,没有丝毫红润,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即将消失殆尽。她的呼吸声微弱而急促,偶尔发出几声无力的咳嗽,整个人看起来极度虚弱。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扬着笑,面上毫无责怪之意的示意送药的女生先走,向他轻声道:“周晞,你来。”
明慕生额上青筋暴起,他在原地深深呼出口气,走到她床边蹲下,眼眶猩红,略有哽咽着回应:“嗯。”
程梦烬此刻不再顾及任何距离,她轻轻抬手覆上明慕生的肩,笑着看他:“我这场梦,很快就结束了。”
“不会的,”明慕生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嘴上却并未饶人,故作凶狠道:“我早就同你说要换药,就不听,你看现在你这狼狈样,还怎么起来给我安排任务?”
“那女的绝对给你下毒了,我会把她送走,给你找全信风最好的大夫来治你,”明慕生看着眉头紧锁的程梦烬,声音渐渐颤抖,“怎么就成这样了……”
分明前阵子身体还一副越来越好的样子。
明明就要好了。
程梦烬闻言,偏头闭上双眼,眼角挂着泪,她身子不住的抖着,轻挠着明慕生干燥温暖的掌心,自顾自道:“我一直叫你周晞,还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并非有意戳你心里的痛处,我只是觉得你本该叫这个名字。”
“明信成的赞赏与承认、明续的余生是否幸福,这些都不是你的终点,”程梦烬咳了几声,直直盯着他的眸子,“你是你自己的希望和信仰。”
“……别说了,”明慕生意识到这话背后的意思,他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抬手替她掖好被子,喃喃道:“睡一觉起来你就好了,就好了……”
“我活不久。”
听着程梦烬平静至极的话语,明慕生登时不可置信的将头抬起,问道:“什么?”
“我是自命人,生来就体弱多病,”程梦烬面上并没有任何情绪,她只是陈述着所有事实,“我也是卧底,这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里。”
见他怔住,程梦烬默默将手抽回,不敢再去贪恋分毫的温暖,只是注视着他。
“你……”明慕生仅是一瞬便将将她缩回的手重新握住,慌乱到有些胡言乱语:“没事,没关系,我一定会替你保密,你别怕。”
“他知道。”
“云怀本让她下的毒?”
程梦烬突感喉中涌上股温热的腥甜,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回应,偏头呕出口发紫的鲜血,随即便是剧烈不止的咳嗽。
“我去找医生。”被眼前这骇人的一幕吓到心惊胆颤的明慕生猛地起身,却被程梦烬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拽在原地。
“别去……”程梦烬虚弱不已的看他,用手死死按着绞痛不已的腹部,艰难道:“我求你……别去……”
“不去你就是死路一条!程梦烬你是不是疯了!不要命了吗!”
“我不要命!”
明慕生被她提高的音量定在原地,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他缓缓跪在程梦烬的床边,哽咽道:“我不想让你走。”
“对不起,”一直强撑着的程梦烬终是被压垮了所有,她垂眸看着手上的鲜血,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对不起……”
下一秒,她没入了极为温暖,却又极颤的怀抱。
“周晞,”程梦烬将头埋进明慕生的颈窝,声音愈来愈弱,“不仅我的梦要尽了,自命人那荒诞的日子,也要结束了。”
她艰难的向后退去,将早已准备好的信封塞进明慕生手中,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面上,恨不得永远铭刻在心里。
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早已在心里生根发芽的情愫,终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宣之于口。
程梦烬向他扬起抹笑,宛若初见那般。
“你说,等我再醒来,会变成小野花吗?”
“……”明慕生颤抖着呼出口气,笑着点了点头:“会。”
得到回应的程梦烬顷刻间脱了所有力气,她倏地向前倒去,在明慕生的怀里彻底与世长辞。
知道的。
在最初她便知道,她要以生命来推动这场规划良久的计划。
从山风的人来换药的那天,程梦烬就看到了不久后属于自己的下场。
有不甘吗?
有。
她恨自己弱不禁风,只是开始的几副药便令她痛不欲生,险些耽误了余下的计划。
她恨自己胆小怕事,连表明心意都不敢同明慕生说,哪怕早已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心里有悔吗?
从未。
能让自命接下来的新生儿是健康的,能让他们不再逃亡,能让母亲安度晚年,牺牲她自己又何妨?
程梦烬无畏无惧。
明慕生抱着程梦烬的尸体不知坐了多久,待天色昏暗才将人轻轻平放到床上,垂首怔怔望着手中满是血迹的信封,动作缓慢的将其拆开。
越看,眉蹙的越紧。
她在信中将她尚未完成的任务尽数托孤给自己完全可以接受,足以令明慕生心如刀割的请求他却不得不做。
[碍于我自身的底子实在太差,我怕是撑不到指定的日期死去,周晞,如果我走的太早,还请你务必隐瞒我的死讯,不要将我下葬,药里的毒应该能让我的尸体挺一阵再腐烂发臭,委屈你等到那天到来,再将死讯公之于众。]
她究竟为了什么能做到如此地位?
明慕生望着程梦烬如同沉沉睡去那般的面容,恍惚间有了答案。
不过是信仰罢了。
就这短短的两个字,轻到足以随时背弃、毫不在意;重却可令人奋不顾身,毅然决然的抛下自己的一切。
只为将其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