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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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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虽受重伤,但脑子却还不算混沌,想起刚才那阵地动,仍心有余悸。
话说刚才,不拾遗与他的宝贝血玉珠在半空中你躲我追你藏我找,玩的不易乐乎。
小鹿因撞击铜镜伤了内息,就地打坐一会儿凝了气血后,才开始跟两位金甲将叙话。
首要谈的定是要把他们找来的帮手——龙女解救出来。
“二位仙君,龙女是我家仙人请来帮忙的,您二位能不能高抬贵手,先给她松了绑?”
“帮忙的么?”其中一个金甲将道:
“我看他们斗的厉害,还以为以为他们是因为分赃不均起内讧呢。既是帮忙的,我这就放”
说完,金甲将收了龙女身上的捆仙绳。
另一个金甲将盯着被打的鱼头大了一圈的鲶鱼仙好大一会儿,道:“这个......鱼精是不是也太丑了?”
“你——你——”鲶鱼仙想言语反抗,那金甲将随手甩出来一个闭口诀。
“闭嘴吧——一条丑鱼!”
鲶鱼仙就这么目瞪口呆的将话头停在了“你”。
“咳咳——”小鹿道:
“这是今日的新郎官,也就是眼前这位龙女的新婚夫君。”
“放屁!我跟他没拜过天地,算哪门子的成亲?再说他要娶的是我姐,我是被他们拉来顶替的。”
“顶替?怎么回事?”金甲将问。
箕尾山仙舌灿莲花,在甬道里对龙女一通说教,小龙女把知道的部分吐露了个干净。
小鹿何其有幸,作为了旁听者。
他替龙女答道:“是这样的两位仙君。”
“这个洞陵河伯呢有两个女儿,大女儿阿晶许给了鲶鱼仙,但是阿晶心里是不乐意的。”
“你也看到了,这鱼这么丑,换成谁也不愿意。所以呢,阿晶就临婚前一脚逃了,河伯只能拉来二女儿阿芙替嫁。”
“河伯是糊涂了,给女儿挑这么个丑女婿?一个不行就换另一个,还替嫁,他是想把两个闺女都推进火坑里?”
“父王才不是糊涂!”
“替嫁是他们想出来控制我的法子。”
“那天他们在商量一些见不得人谋划,正好被我偷听到了。我父王又不忍心杀了我,所以他们就想拉我入伙。”
“反正生米煮成熟饭我就得跟定了这个大鱼精,再不会出卖他们了。”
“那你怎么现在又出卖......呃......又弃暗投明了?”
“喏,上面那个仙人对我说了一堆大道理,我被他说动了,就做了六亲不认的不孝女。”
“哦哦,那他还挺厉害,动动唇舌就把对手变帮手,是个人物。”
被评价为“人物”的浮在半空里的那个人,此刻已经把血玉珠逼到了光线不明的角落里。
“你的本事呢,只这些?”
“嗬!你有什么好神气的,手里攥着我的把柄,我能跑多远?有本事你放了它咱们再战。”
血玉珠说的对,不拾遗手里有他的把柄——金丝绳。
而这绳子就是用来串血玉珠用的那根。
金丝绳就像是一根风筝线,线不断,珠子跑不远。
说起金丝绳,那是不拾遗闲来无事,捻了花楹树皮内纤维编织而成,又注入了他的微弱仙法。
别看他的仙法微弱,这金丝绳可坚固的很。
不拾遗此次下界寻宝贝,这根线就是他寻找血玉珠的不二法门。
“这个啊,放不得,放了你就跑了。”不拾遗甩动着手里的绳子。
“没想到十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不要脸。”
“这跟脸有什么关系,打不过你还不能用些小聪明了。”
“厚颜无耻。”
“正是在下!”
耍嘴皮子的本领,血玉珠没见谁赢得过箕尾山仙,虽然这个“谁”指的就是小鹿。
因为血玉珠在箕尾山的时候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做珠子,从未开口说过人话,在哪里能跟仙人说得上话的除了几只鸟就是小鹿。
而鸟儿会飞,一见仙人开始唠叨就都飞了,可怜的小鹿却只能乖乖的趴在石桌上听仙人叽哩哇啦的说个没完。
“我挺好奇你是怎么忍了好几百年都不说话的。”
“是以前就不会说话现在会说了,还是本就会说话,单单故意瞒了我,只为了逃下界来祸害这些河妖的?”
“祸害河妖?哈哈哈哈,你太看得起他们了。”
“就他们这些微末妖法,还不够我塞牙缝呢,我真正的目的”说到这里,血玉珠骨碌碌转了一圈后,顿住,道:
“你不是自诩聪慧么,要不你猜?”
“聪慧?......你夸我聪慧,考验我?”不拾遗道:
“那你觉得你眼前的我是谁,你认识那个箕尾山仙?”
“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不拾遗狂笑几声,道:
“就你想的意思。我的好宝贝,我学着那个蠢东西说几句话就把你骗了,你还真是让我失望啊!”
“你你......你不是箕尾山仙,你是......苍昊......你是苍昊帝君!”
血玉珠受到惊吓,整个身体膨胀了一倍,打着圈的在暗角里转来转去。
“不对,不对!你不是苍昊,你不是。”
“哦,不是么?那我换个样子给你瞧?”说完,不拾遗手里的金丝绳瞬间化为灰烬,人也跟着膨胀了,增高许多。
“我的好宝贝,你再看看!”
“......帝君,苍昊帝君!”
血玉珠的惊呼声传到下面聊笑的人的耳朵里,他们都抬头朝那边望去。
“那是谁?怎么变这么大了?”金甲将问。
另一个金甲将虚虚的瞧了几眼,道:“大么?是不是水里的原因,咱们看花了眼。”
“是变大了。头发,你看他的头发颜色也变了,紫色的,紫色的头发。”金甲将道。
“不好,我家仙君被妖魔附体了!”
“附体?那个会说话的珠子是不是喊他苍昊帝君?帝君,苍昊帝君,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苍昊,苍昊......苍天呐,是咱们天界的苍昊帝君!”
一个金甲将反应过来,连一句商量都没有,就赶紧捻诀传音天界:
“天君呐,天君呐,不好了,苍昊帝君......帝君出现在洞陵河底了,快派人支援我们!”
“二位二位,别激动,千万别激动。我家......仙君真是箕尾山仙,现在应该是被那个什么帝君附体了,一会儿就好了。求你们快把求援消息截住好么?”
“截不住了,消息一经传音阵出去就会直达天宫,这会儿估计我天界天君正在调兵遣将,派人往这边赶来呢。”
“这么快?”小鹿惊道。
坐在一旁干愣着的龙女终于开口了,道:“我有一个问题,这个帝君,哦,苍昊帝君,你刚才不是说他是天界的帝君么,难道他是被贬下凡间的神?被贬了还很厉害么,厉害到要天君派人支援?”
龙女话音刚落,传音阵里就传来了天君的声音:
“帝君怎会在此?三百年前帝君避世箕尾山,已多年未出了,怎么突然到了此地?”
“禀天君,是一颗血红珠子说的,我等也不知真假。”
说着,金甲将念动口诀,把一副画面传到了天宫。
画面一出,天宫里也闹开了,一个个摊手唉声。
因为他们都没见过帝君真容,真正见过帝君的人正端坐在上位呢。
天君曾见过帝君一面。
有一年,天界众仙神心血来潮,集众仙神之力央求天君举办个群仙会,热闹热闹。
天君应了。
如此盛会,不邀请苍昊帝君就说不过去了。
但苍昊帝君贵为远古神,身份特殊,是众仙神敬仰的大人物,归位时也是天君率众迎接的,若此时只派几个仙官去请的确不合规矩。
于是,天君委身下榻,亲自去了三十三重天送邀请函。
传闻,因天君亲至,帝君颇给脸面,在院内露了一脸。
可也就只是露一脸而已。
因为下一刻,帝君就大手一挥,送了天君一记“砰”的关门声。
天君当时虽被关在了门外,但总归是见到了帝君真容,且是唯一的一位见到帝君尊容的人。
天宫内的各位仙神都齐整整的望着高位的天君,请天君给辨个究竟。
天君依稀辨别了几息,道:
“应是帝君无疑。只不过这紫色的头发......头发......必是帝君无疑。”
天君绝不会让宫内敬仰他的诸位知道那日他只瞧见了帝君的脸,至于头发、衣物全都没看清楚。
天宫各仙神还在猜测苍昊帝君为何在此,河底的金甲将和小鹿、龙女、鲶鱼仙在听到“必是帝君无疑”几字后都早就怔了半天了。
小鹿:想我小鹿跟了三百年的主人竟是帝君——苍昊帝君!
金甲将们:飞升数载,我终于见到活的帝君了!活的,是活的!
龙女:帝君是什么职位?怎么没听父王说起过?很厉害?
鲶鱼仙:帝君......帝君......又多了位天神,我们完了。
在上面与血玉珠周旋的帝君不拾遗可懒得听他们腹语,一转眼又增长了几分。
“我的好宝贝,还有什么本事,全使出来我瞧瞧。”
“瞧—你—祖—先!”血玉珠忽然气上心头,大喝一声:
“你休想再控制我,我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血玉珠气性不小,一时间周遭火气四溢,如大火球一般滚动着朝帝君撞去!
没了金丝绳牵制的血玉珠可谓是元气满涨,滚动中带着风雷,怒气里裹着拼命,大有今日逃不出去就斗个两败俱伤的悲壮之气势。
“好宝贝,这就生气了?”
帝君不避不闪,迎着杀气而上,道:
“不是你把我唤醒的么?别人不知道我的命门,你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怎么,不认账么?”
“我—认—个—祖—宗!”
“哈哈哈哈,”帝君笑了几声,道:
“你要认别人做祖宗,那我可不依!”话毕,一掌扣下,把血玉珠的气焰打落三分。
“你说说你,为何要唤醒我呢?想自找苦吃么?你这是瞧不上你那个傻子主人,要回来的投入我怀抱么?”
要说帝君是血玉珠唤醒的,它抵死不认。
因为那道刺眼的红光不是它发出的,它也是莫名其妙的就被人丢进了铜镜吞噬圈。
*
自那日血玉珠被抛下界化作了人形,便一直依着箕尾山仙看的话本子里的故事,循规蹈矩的做人。
与其他下界的宝贝们一样,它没有生为仙家宝物的记忆。
与其他下界的宝贝不同,它并不是在洞房花烛夜时被收走的,而是初长成不久,开始懂事时候就被人盯上收了,而后化了原形。
收走它的人把它被困在一个漆黑的地方,不见天日,外界的声音一点都传不进来,像极了它曾经待过的山底下。
历经千百年才脱离了山底束缚,却又被困在这个地方,恐惧和不甘占据了血玉珠的内心。
某日,几道声音在血玉珠耳边响起:
想出去么?
让自己变强大。
知道怎么才能强大么?
把别人的法力占为己有。
觉得不屑么?
可有人就是这么做的。
等血玉珠再次见到光的时候,就已经落在了洞陵河鲶鱼仙的手里。
鲶鱼仙得了如此至宝不敢占为已有,把它献给了洞陵河伯。
洞陵河伯并不知道这是帝君之物,只觉得这宝贝内蕴含奇力,稀奇珍贵。
他欣喜若狂,念鲶鱼仙献宝有功,就把大龙女阿晶许配给了鲶鱼仙。
河伯怕至宝被宵小盯上,所以,血玉珠又被藏进了一个见不到天光的地方去了。
河伯闲暇时会带着田螺管家到暗处瞧几眼,赞叹几声此珠是宝物云云,而他们走后,此地又再次归于沉寂。
直到到今日血玉珠才被放出来,却是一醒来就已经在镜子前面了。
镜子里百十河妖聚在一起,妖力源源不断的外泄,让本就吞噬过妖物的血玉珠推却难耐,再加上耳边又响起了那几道声音,一时不能自己,就犯下了恶孽。
*
自己做的孽自己担,血玉珠也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
粉身碎骨、化为齑粉它都认,但若让它再被曾经的主人锁进那暗黑山底是万万不能的。
勇气胆边生,血玉珠道:“让我回去,你休想!”
“口气不小!”
一神一珠子又战在了一起。
血玉珠了解帝君,帝君也懂血玉珠,打斗间,他们又都增长了许多。
忽然,血玉珠不受控般的疯狂怒吼,转动速度快如闪电,毫无顾忌的朝着帝君的额头撞去。
帝君一见好宝贝发了癫狂,竟真敢弑主,心中怒火四起,起了杀心,大喝一声:“放肆!”
其声如洪钟,音若坚石,落地铿锵,引得地动山摇,河底生风,旋涡四起,下面的人全站立不稳,栽了几个跟头。
再看不拾遗,霎时间金光覆被,头发散乱,目光赤红凶戾,俨然是动了真气。
小鹿急忙忙的飞身上前,想稳住自家仙人,可仙人哪里理会他,一个反手掌,把他打落在地,口吐鲜血。
***
不拾遗口口声声说要吞了血玉珠,身为仙人的忠诚坐骑——小鹿,怎能放任仙人触犯天界条例。
初次听闻苍昊帝君名号,小鹿还不知道帝君不受天界的仙规神律之束。
本着做一天小跟班就要守护主子一天的赤胆忠心,小鹿哪怕口里吐着血也要出言阻拦仙人。
“师......仙......帝君,别吃,别......咳咳......别吃那东西,那是妖物,他吸了妖的法力......是妖物!”
“妖物么?吃了如何,不吃又如何?我本就吞妖食魔,还惧怕这小小的妖物么?”
见言语无用,小鹿忍着周身痛楚,手掌猛的拍地,大吼一声飞身上升,顶着前方万丈金光的威压,亦步亦趋的向仙人艰难走去。
小鹿边走边道:“仙君,你看看我,我是小鹿,我们的家在箕尾山,我们是箕尾山小仙,我们是仙不妖,不是魔,不能吞妖物。”
“仙君,把珠子给我,你把珠子给我,我这次一定保管好,再不让它丢了。”
“仙君,咱们把它收起来好么?您忘了么,咱们下界时花楹树上的雀鸟怎么说的,它说让您给它带什么回去了?”
“它让您带青虫回去,它说下界的虫子吃了能长个。您如果吞了这血玉珠,咱们就回不去了。”
帝君轻嗤一声,道:
“回去?回哪儿去?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么?你知道山底下是什么样子的么?”
“无光无影无风无声,全是妖魔,数不尽的妖魔,哈哈哈哈,我是吃着妖魔化神的,还会在乎多吞一个妖物!”
说完,帝君随手一挥,本就重伤的小鹿顷刻间就被斥出几十丈远,而后重重摔倒在地,吐了几口血污,彻底昏死过去。
路拾遗赶到时候,看到的正是小鹿昏死前他劝阻不拾遗的一幕。
他赶紧跨步上前,俯下身来,喊了几声小鹿名字。
小鹿未答。他又探了探他的脖颈,才稍稍放下心来。
三神战三妖,本就游刃有余,再加上后来入战局帮龙女对付鲶鱼仙的路拾遗,不一会儿,土地公、鲶鱼仙、田螺精就全被抓住了。
他们这边刚停住手,头顶的仙人威压忽又增了一重,帝君又高了一尺。
整个河底是暗流滚滚,旋涡成串,雷声不歇,把个河底搅动的地动山摇,人全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一个金甲将把自家神戟强插入河底,依托着才站稳了。
他冲着半空喊:“那个,帝君,要不你先下来,换我们去降服?您别冲动,这么大的动静,洞陵河会万物不存的,弄不好还要殃及岸上的人。”
当然,金甲将的话换来的定然是头上帝君的嗤之以鼻。
不拾遗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仙人。
这仙人只面相还与原先见得那个人一样,但法力与体魄早就差之千里了。他顿了顿,抿了几下嘴,最终还是没开口。
有真神在,哪有他一个凡间的道士插身手的份儿。
此刻帝君已经擒住了血玉珠。
被帝君攥在手里的血玉珠讥笑一声,道:“我还说是谁把我丢进了那面铜镜,原来是这么几个废物。废物就是没用,这么快就被擒了。”
“废物,你不也是废物?咱们只真斗了一个回合你就被我擒了,五十步笑百步,当真是滑天下之稽。”
“滑稽么?我不觉得丢脸。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有主,我是有主的宝珠。虽然你抓住了我,但那又如何,你敢真吞了我么?你不怕箕尾山仙再回来么?”
“嗬,他回来?激我?”
“对,他一定会回来!苍昊帝君,哼,帝君,封了神又如何,你也不过如此。你比起我的箕尾山仙主人差远了。”
“你的主人啊,那个傻子,你竟真要认他为主了?他对你很好么?若不是他无知丢你下界,你会有这一遭?他若知道你这么放肆的迫害妖类,你猜,他会对你怎么做?挫骨扬灰还是化为齑粉?”
“哼!他杀了我又何妨,死在他掌下我甘之如饴。他那样洒脱的性子比你强多了,他不在乎什么神力仙力,他只想怎么过好每一刻。他什么都敢做,说把我丢下界就把我丢下界。可你呢?你口口声声说要吞了我,却不敢下口,当真是不如一个傻子!”
“嗯,不得不说你嘴皮子练得挺厉害,说的很有道理。”
“我养了你上千年,到头来竟不如一个傻子待你的三百年。”
“既然你找死,那就死吧。”
话毕,帝君张开口血盆大嘴,一口把珠子吞了。
珠子入腹,又是万丈光芒刺向四面八方,刺的人眼睛生疼,睁不开。
等大家再睁开眼睛时,哪里还有什么几丈高的仙人,只看到半空中一具悬浮着的箕尾山仙,一头黑发顺直,飘飘摇摇的往地面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