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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此话一出,秋闻当即脸色煞白,对着冷霜就是一通急嚷嚷:“姑娘,我就说嘛,那赵神医信不过!”
      “先别着急下结论。”冷霜看向小厮,冷静问道,“福来,你且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姑娘,”小厮福来道,“方才二爷带着一群护院来咱们院里,指名道姓要找姑娘。我按之前姑娘交代的那样,说姑娘昨儿夜里发了热症,天不亮时才吃了药,刚睡下,不方便见客。二爷本来还想要往里闯,被我一拦,怒火冲天,抬脚就朝我这心窝来了一下。”
      小厮福来说到这里,心有余悸般捂了捂心口,面露痛苦之色。冷霜顺着他的动作一瞧,便见他心口处确实有半截黝黑脚印。
      冷霜转头对秋闻道:“秋闻,待会去取一两银子给福来,走我的私账。”
      “哎呀,姑娘,这如何使得呀!”福来急忙摆手,想要推辞。
      “应该的,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冷霜道,“二叔现下可还在前院?”
      “这倒没有。二爷踹完我后,似乎也觉硬闯不妥,就撂了话,让我赶紧进来喊醒姑娘,让姑娘收拾妥当自己前去祠堂受审。之后,就带着人走了。”
      冷霜又问:“那他可有说我所犯何事?”
      福来仔细想了想,摇头:“这个二爷倒没怎么说。但是,我瞧着二爷身后跟着的大少爷手里拎着姑娘前阵子做的那盏四君子珠灯。我寻思着十有八九就是那珠灯惹出的乱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事情源头便已经非常清晰了。
      冷霜起身,拉起被子盖住床上尚在昏迷中的凌若风,想了想,又将床纱放下,直到确认从外头看上去和平素无异后,方才对福来说道:“福来,你就在这房里守着他。切记,不能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能让任何人出去。”
      福来会意:“是。”
      冷霜转身对秋闻道:“秋闻,你随我去祠堂。”
      秋闻应了一声,跟着冷霜向祠堂方向走去。
      廊外细雨绵绵,墙边绿竹孤清,冷风穿堂而过,平添几分早秋寒意。
      冷霜缓步走过垂花门,拐过长长走廊,绕过精心修剪的小花园,才到了冷家祖宗祠堂门口。
      冷家祠堂同大多宗族祠堂一样,布置得古朴典雅又庄重肃穆。檐下两盏琉璃珠灯,华贵精致,门楣上一副技法传家的牌匾,厚重风雅,朱漆大门上一对狮子头铜铺首精巧灵动。
      “二姑娘来了。”守在门口的小厮见到冷霜,疾步入内,向祠堂内人大声禀报。
      “来了便进来吧。”一个苍老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冷霜提裙迈过门槛,缓缓走进祠堂。
      冷家的祠堂很大,庭院里种着一棵四人合抱的百年古树。古树参天,绿荫如盖,清风徐来,仿佛还能听见祖先们温和的低语教诲。
      祠堂内,却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低沉肃穆。
      族长冷鸣和四位族老并排站在冰冷的祖宗排位前,神情肃穆。二房冷越站在族老下首,抬着下颚,端足了为人长辈的威风。若非冷越身旁还跟着他的长子冷裘,而冷裘手中还提着一盏华丽精巧的琉璃珠灯,冷霜几乎要以为自己回到了七年前那个雨夜。
      冷霜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冷裘手中的琉璃珠灯上。
      那珠灯只有小半人高,看着小巧,却复杂精致,分内外两层。内层的主灯由三盏宫灯连接而成,上方是一盏绘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六方羊皮宫灯,中间是一盏以琉璃彩珠串接而成的八角宫灯,底部是由珠子串成的流苏装饰,华贵精美,主次分明。外层则环绕着一圈琉璃彩灯,以中心的六方羊皮宫灯为轴心,一行一行,悬挂而下。彩灯之间以小珠子精心串成的各色珠片相连,上书诗文名句,错落而下,与内层宫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贵而不俗,雅致大方。
      这便是冷霜耗时半个月精心设计制作的珠灯“四君子”,也是三日前,她故意交给赵神医,作为凌若风的诊金,让他大摇大摆带出冷宅并委托八宝斋展出售卖的心血之作。
      冷霜扫了一眼自己的珠灯,心里大概有了底,缓步上前对一众长辈福了福身子,一一问好。
      族长冷鸣和四位族老自是没有理她。二房冷越见状,很自觉地替族长族老们开了口。
      他抬起下巴,点了点冷裘手中的珠灯,厉声问道:“霜姐儿,这珠灯是你做的?”
      “是。”冷霜点头,回答得干脆利落。
      冷越继续问道:“那是你交予赵神医的?”
      冷霜依旧点头:“是。”
      族长族老们的脸色登时阴沉了几分。
      “那你这是认了?”冷越言罢,也不等冷霜发话,直接上前一步,对着诸位长辈拱手行礼总结道,“族长族老,你们也都听见了,冷霜她屡教不改,枉顾族规,幼时便以女子之身偷学技法,如今人长大了,胆子也大了,竟然干出私制珠灯、贩卖牟利这等有辱门楣之事,还望族长族老们秉公处理,废其双手,以正族规。”
      “二叔这话,我听不懂。”冷霜耐心听完冷越长长一段控诉,方才开口,平静反驳,“这珠灯确实是出自我手,但并非如二叔所说是我托赵神医拿出去私下贩卖牟利,而是我赠予赵神医的。”
      “赠予?”冷越听笑了,他指着珠灯,冷声道,“你好好看看这珠灯,这上头的珠子个顶个都是极好的材料,单卖都能卖个大几十两银子,更别提这设计、这工艺。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拿去送给赵神医?冷霜,你莫不是把大家都当成傻子了?”
      “我为何要赠珠灯予赵神医,二叔难道不该是最清楚的?”冷霜反唇相讥,“阿爹去后,二叔以照顾我为名,强行接管了阿爹留给我的商铺田产,但这些年我每次生病想要去账房支钱寻医问药,二叔每次都说账面亏损、无钱予我,让我自己回房多喝水,靠自己挺过去。若非赵神医屡次三番施以援手,无偿赠药,救我性命,我可能早病重身亡了。如此救命大恩,我送他一盏自己做的珠灯聊表感谢,有何不可?”
      说到这里,冷霜的声音骤然冷了几分,向来温和的眸中也闪过凛冽寒意:“倒是二叔,你仅凭一盏我送给赵神医的珠灯,无凭无据便要定我私贩珠灯牟利之大罪,空口白牙就敢请族长族老出面废我双手,你这般咄咄相逼我这么一个孤女,莫不是因为我笄礼将近,二叔不愿如约归还阿爹留给我的家产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冷霜这话,算是彻底撕毁了这些年表面的平和。
      众所周知,冷家两房积怨已久。
      大房冷宁,也就是冷霜的父亲,是上任族长冷老太爷原配的儿子。原配中年病逝,冷老太爷娶了个歌女作继室。这个歌女颇有些手段,冷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就哄得冷老太爷晕头转向,什么好资源好人脉都像不要钱似的往歌女生的二儿子冷越身上砸。明明长子冷宁才是公认的冷家这一辈最优秀的继承人,可偏偏冷老太爷临终前,把名下的几乎所有的商铺田产和庄子全部给了次子冷越,而冷宁只分到了一处荒野庄子,还是冷宁生母的陪嫁。
      冷宁到底是重情之人,尽管被如此不公对待,到底对冷家、对这个弟弟怀有一份感情。直到那一场雨夜,冷越趁着冷宁去坞城珠灯大比之时,竟然要对冷霜行家法,这才彻底惹怒了冷宁。
      那夜,冷宁弃赛冒雨而归,陪着冷霜跪了一夜祠堂,次日,便不顾族长族老的挽留,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硬姿态,带着冷霜脱离了冷府。
      之后,便与冷家彻底断了往来。
      好在冷宁到底技法伴身,即便净身出户,依然能够白手起家。靠着过硬的技术、推陈出新的创意和亲民的价格,冷宁的珠灯小铺很快获得了市场的青睐。后来,小铺成了大店,接着有了分店,冷宁的珠灯铺子一路从城郊开到了城中心,最后走出应城,被荐入京,名气人望一时无两,实打实地狠狠抽了冷越甚至整个冷家一个大耳光。
      于是冷家那些个族长族老彻底坐不住了。
      迫于族中压力,冷鸣只能腆着脸登门拜访冷宁,痛哭流涕自身难处,对着冷宁就是狂打一通亲情牌,最后阐明来意,说一家子不做两家生意,希望同冷宁新品共享。
      那时候冷宁因为过度操劳,积劳成疾,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他虽然很不喜欢冷家,不喜欢族人这副虚伪冰冷的做派,但是他却很清楚这吃人的世道对女子的恶意。他膝下只有冷霜一个女儿,若有一天他先行离去,没有家族庇护、族人倚仗的年幼的冷霜,只怕很难在这世道上活下去。
      是以,他斟酌再三,最终以新品共享为筹码,向族长冷鸣托孤,在冷家族老的见证下,白字黑字立下契约,明确自己故去之后,冷家需给予冷霜庇护,并将自己这些年打拼出来的铺子田产全部留给冷霜,用作以后生活及未来嫁妆之用。
      可以说,冷宁真的已经在能力范围之内尽力为冷霜铺路了。可惜,他还是小瞧了冷家这些人的厚颜无耻。冷宁故去后,冷鸣确实如约将冷霜接回本宅,但却以冷霜年纪尚小、又是一未出阁的姑娘、管不了那么大的家产为由,将冷宁家产存入公账,由二房打理,美名其曰用以二房照顾教养冷霜之用,冷越甚至在祖宗排位前承诺冷霜,待冷霜及笄,便将剩余部分尽数归还。
      话虽如此,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所谓暂存只是一句场面话。时候到了,随便找个借口,不予归还,才是冷越的作风。
      冷霜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冷越的算盘,但碍于势单力孤,也只能委曲求全,装作不知,一面装乖巧愚笨,与二房维持表面的平和,一面钻营技法,暗自蓄力,等待合适的时机一击制敌。
      而如今,她技法已成,笄礼将近。将四君子珠灯委托给父亲生前的挚友赵神医交予八宝斋展出贩卖,便是她向冷越要回家产、报复冷家的第一步。
      果不其然,当乖巧愚笨的冷霜时隔多年突然提及归还家产,饶是冷越也不禁有些错愕,但他到底是个老江湖,眉头一展,面相瞬间从之前的尖锐刻薄变成和蔼可亲。
      “这话又从何说起呢?”冷越笑笑,声音瞬间柔和了八度有余,“霜姐儿,我知道你是惧怕责罚想要混肴视听转移话题,但这事情一码归一码。家产之事,有族长作保,有白纸黑字书面契书,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二叔又不是觊觎那点钱的人,时候一到,自然会与你清算。你若还是不安,届时我可以再请族长族老来这祖宗祠堂一起见证,反正我今儿话就放在这里了,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一个铜板儿都不会少给你。”
      “但眼下,咱们得先把眼前的问题处理一下。”冷越语重心长,“赵神医的做派,你也是知道的,他人脉甚广,为人高调。就算这灯真是你送给他的,但眼下整个应城知道了你偷学技法、触犯族规、私贩珠灯之事。这事儿,我们冷家必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我方才也说了,仅凭一盏珠灯要定我私贩牟利之罪,牵强之至,除非拿出确凿人证物证,否则我是不认的。”冷霜寸步不让,据理力争,“至于这珠灯技法,我确实会,但那不是冷家祖传的技法,而是后来阿爹脱离冷家之后自创的一套制灯技法。”
      说到这里,冷霜转头看向一众族老,道:“诸位应该都还记得,七年前那个雨夜,也是在这里,诸位先是要对我请家法,后因害怕阿爹大比分心,影响家族荣誉,便改为罚我跪祠堂。后来阿爹冒雨弃赛赶回,次日便与诸位立约,净身出户,自逐出府,从此不再用冷家的珠灯技法,与冷家也再无瓜葛。既如此,我和阿爹早已不是冷家的人,我跟着阿爹学他的技法,有何不妥?”
      冷霜的话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层层递进,一针见血,怼得一众人哑口无言。
      “可大哥终究姓冷,你也姓冷。就算后来大哥自创了一套技法,那也是源于冷家,属于冷家技法的改良!”冷越被翻旧账,直接恼羞成怒,强词夺理道,“无论你如何撇清,外人眼中,你和大哥永远都是冷家的一份子,一言一行都代表冷家。现下因为你的行为让冷家声誉受损,你就得为这件事给出交代!”
      冷霜套出了想要的回答,微微一笑,道:“这个交代我可以给,但却不是如二叔所说的那般废去双手。我有个更好的方式来给出这个交代。”
      冷越蹙眉,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了种落入圈套的不祥预感。
      始终旁观的族长冷鸣终于开口:“那你想要如何来给这个交代?”
      “既然二叔说我在外人眼里,亦是冷家的一份子,我的言行亦可代表冷家,那么今年的珠灯大比,便由我来代表冷家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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